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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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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什么?”
柳青棠看向祝缨雪。
眼前的少女面色还是大病初醒后的苍白,额角的白布依稀可见渗出的血迹,足以见得她伤得不轻。
只不过此时她表情认真,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并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儿女,这也更加让柳青棠意识到少女身份,怕不是只会比自己所想的更复杂。
祝缨雪指了指柳青棠手中的簪子:“给我半月时间,我保你铺子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柳青棠诧异片刻,旋即掩唇笑起来:“你这小娘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赚银子的事情,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柳姑娘,我自然这生意不好做,”祝缨雪说着,从枕下摸索出根簪子,递上前道:“不过姑娘先莫要急着下定论,不妨先看看?”
与柳青棠先前所带的发簪不同,祝缨雪手中这只簪子则更加简洁,若是寻常人看来,只怕是觉着朴素至极,不值几两银子。
但柳青棠好说歹说也是做这行的,自是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这是……”柳青棠瞳孔放大:
“缠丝藏玉簪!”
“不错。”
随着祝缨雪指尖轻旋的动作,层层银丝下包裹着的玉石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这是她在身上找到的,是原主她爹送给原主的礼物。
柳青棠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支看似朴素的银簪在她手中转动,银丝如藤蔓般缠绕,在某个特定的角度轻轻一旋,里面所藏的白玉如同被掩住的明月,淡淡透出莹润的光芒。
“这工艺真是妙啊!”柳青棠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叹:“这银丝缠在簪身上居然一点也看不出凸痕,得是有多细的银丝!还有这藏玉的设计,我还从未在宣州见过。”
祝缨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柳姑娘不愧是行家。这缠丝藏玉簪是皇城近些日子才风靡的款式。”
将簪子举到窗前,柳青棠借着日光细细端详。
银丝在阳光下闪烁着一丝冷芒,而藏在其中的白玉则透出温润的光泽,两种大相径庭的材质搭配在一起,倒是别样和谐。
“柳姑娘铺子里的首饰虽然做工精细,但款式外面过分中规中矩,城中贵女早已看腻,自是不愿再来。但若能加入这样的新意,咱们又何愁没有销路?”
柳青棠将簪子小心地放回祝缨雪手心,她神色复杂,第一次开口询问道:“你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祝缨雪垂下眼帘,鸦羽般浓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柳姑娘只需记好,我绝无坏心,若愿意给阿缨一个机会,我必不负所托。”
眉梢微挑,柳青棠喃喃细语:“原来你这丫头叫阿缨啊……”
她说着,伸出小指:“好啊,我愿意和你赌这一局。
半月时间内,你若真能让铺子起死回生,我可以分你四成利润,不过……”
祝缨雪续上她的话:“若是失败,阿缨自愿前往官府,柳姑娘领到悬赏,想必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爽快!”
“不过,”柳青棠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起:“你伤势未愈,能行吗?”
祝缨雪轻轻摇头:“无妨。这点小伤不打紧。况且……”她摸了摸额角处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有些事,比养伤更重要。”
柳青棠虽心有疑惑,但也不便多问,只道:“那明日,我便带些铺子里的样品来给你看看,若需要什么工具和材料,尽管告诉我就是。”
祝缨雪点点头,柳青棠见她又有困乏之色,便借着清点饰品的由头离开,让她自己休息。
可祝缨雪哪里睡得着。
此时此刻她就像深夜里emo的失眠症患者,焦虑地扣手。
别看她方才信誓旦旦,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一个穿越的倒霉蛋,就算是个会做些个还算别致的簪子又如何,万一古代人不吃自己那一套,那可就完蛋了。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自己被柳青棠五花大绑交给官差时的凄惨模样。
这事情关乎生存大计,祝缨雪登时头也不疼了,身子也爽利了,直接一个翻身下床,抄起桌子上的笔墨,便开始思考设计图。
……
“大人,如今祝府遭灭门一案,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各方势力估摸着都在观望。”
琴声戛然而止,似乎是抚琴人心中不悦,琴声尾音很重,琴弦震颤的嗡鸣混合着潺潺水声顺着石头所砌成的小道流淌,风起时掠过水面,时不时惊起一圈涟漪。
抚琴人一袭白衣,看得出是上好的锦缎所制,袖口处那银线刺绣而成的竹枝在阳光下变幻出各色光泽。
那人道:“那祝家小姐,可有下落?”
侍卫莫样的人微微低头:
“回主子,从如今个势力的反馈来看,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皇城外的眼线都未曾探出下落,因此不少人怀疑这祝家小姐是不是……”
抚琴人动作一顿:“说下去。”
再次得令,那侍卫才敢继续道:“不少人都怀疑这祝家小姐已经死在了火海里。”
“倒也不是并无可能,”抚琴人抬手捧起茶盏:“只不过祝青林为人谨慎,男宝不会想出什么其他的法子,给自己的女儿送出去。”
“那大人,需要我们动手吗?”
“不必。”
琴声再次响起,白衣人轻笑出声:“他们给的筹码还远远入不了我的眼,何必去摊那趟浑水。”
“不过,宣州城的那件事,我倒是有点兴趣。”
……
祝缨雪伏案愣是画到了三更天。
最后一笔落下,她拍拍手,看着桌案上堆叠的纸张,挑了几张满意的放在一起,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火苗随着风动摇晃,祝缨雪再白日柳青棠所拿来的簪子堆里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个看上去没什么可救性的废簪,开始练手。
虽然她穿越前动手能力算得上不错,对于制作首饰算得上是信手拈来,但毕竟现在她人在古代,制作材料和工具都与之前有着极大不同,若是就这么贸然去做,恐怕会糟蹋不少材料。
于是她索性选个最不值得心疼的,就算做坏了也没关系。
借着烛火的暖光,祝缨雪构思着手上这只发饰该怎么改造。
这只小插是古时比较流行的花卉造型,只不过做工明显不太精细,花瓣做得过分死板,柄尖处太过细长,很容易便会被折断。
祝缨雪下意识地用手抚上额头。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原主娘亲儿时哄原主的歌谣——
鬓间簪,鬓间簪,簪花簪蝶姑娘戴……
有了!
祝缨雪眼睛一亮,她迅速抓起毛笔和纸,匆匆将脑海里拟好的图样画下来。
既然这簪子原先已有花卉的造型,祝缨雪干脆直接将重点放在花上,只不过在花簇旁用缠丝棒了支简单的蝴蝶上去。
不过妙就妙在,这蝴蝶翅膀上没有任何纹路,而是光滑如镜,这样一来倒是正巧将花卉倒影出来,原本朴素到有些可怜的小插立刻华贵起来,且巧思十足。
而柄尖部分,祝缨雪则是直接一根细管加粗,链接至蝴蝶尾部,这也是她最满意的地方。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窗外响起鸟鸣,祝缨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熬穿了。
她伸手拍了拍脸颊,苦涩地弯起唇角。
真没想到,古代和现代对于自己的共同点居然都是熬大夜。
将烛火熄灭,她打了个哈欠,困意很快席卷而来,几乎是闭上眼的那一秒,祝缨雪就立刻见到了周公。
不,准确来说,是另一个祝缨雪,也就是原主。
另一个“祝缨雪”浑身是血,泪水自脸颊滚落,她嘴巴一张一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祝缨雪周围仿佛都被一层薄雾笼罩,混沌间她什么都听不见。
原主的动作还在继续,渐渐的,祝缨雪能感受到无形的桎梏在逐渐消失,与之而来的是逐渐清晰的低语与痛苦。
终于,祝缨雪一步步走到“祝缨雪”面前,她听到了一句极为小声且短促的:
“我爹是无辜的,求你帮帮他……”
祝缨雪下意识想要答话,不料一声尖叫将她彻底从梦境中抽离,她簇着眉,揉着脑袋冲出院子,直接屋口处,柳青棠正扶着一人,语气难掩愤懑:
“你这就是想要了她的性命!”
祝缨雪本就无意深睡,如今这样冲出门到你面了更衣的的程序。
她匆匆上前,只见柳青棠怀中的女子嘴角处渗出血丝,显然是被人打的。
而对面那男子长得到一副文弱样,瞧着是个读书人,只是眼神中难掩戾气,此刻他正指着柳青棠骂道:
“你这娘们又是哪里来的?我打自己女人,还需要过问你吗?”
柳青棠不甘示弱:“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是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倒是你,身为男子,只是对女人动手,我看你就是个懦夫!”
“你!”那男子气节,也不顾什么读书人形象,破口大骂道:
“行,你护着她事吧,老子今天就连你一块打……”
说罢,这人扬起手就想扇下去。
柳青棠自知力气不足以与眼前这人抗衡,指不动声色的护好怀中女子,准备深深受一下这一巴掌。
只是想象中的痛感并未到来。
祝缨雪淡淡将小插别在鬓间,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动作震颤着,如同真正的活物。
祝缨雪笑容温婉:“哟,这位大哥,一大早在我这店铺前打拳吗?”
男子难以置信地捂住手,定睛看去,一根长针没入他的皮肉之内,几乎将他手心刺穿。
扶起柳青棠,祝缨雪笑容未变,只是语调间带着散漫的威胁:
“只是大哥可要想好,若是误了我家生意,这代价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