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乙]他们身上的群蓝》犬種

24、【松田】15分钟后，从梦里醒来

　　你们吵架了。
　　在静止的摩天轮上，他想起第一次约会的事情。
　　摩天轮，天空。
　　“要是那个时候…有好好吻你就好了。”

　　你和松田的认识是在秋天。
　　在一家餐厅里的晚饭时间，穿着黑西装的他点了一份意面随便解决了。你犹豫再三，还是为他送上了甜点。
　　“……我没有点过这个。”
　　“啊，是，那个…附赠的甜点。”
　　他盯着你的脸看。撒了谎的你心虚得抿紧嘴唇装乖。
　　“我不吃甜的。可以撤下去了。”
　　“可、可是！”你张了张嘴巴，声音升高了又降了回去，“从生物上来讲，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有效果的哦…？”
　　一副要起身模样的他不说话了。你在心里懊悔地骂自己多管闲事。要是客人投诉到店里，老板说不定会生气。
　　不过幸好，他坐了回去，拿起勺子嗯了声。
　　“谢了。”

　　第二次的见面，是在秋季雨下起来时。
　　站在书店门口的你苦恼地看着天空不断落下来雨水，因为手里拎着新书和没有伞不知该如何前进。
　　这时，一把伞遮到了你的头上。
　　“咦…？”
　　松田似乎是正好路过。他还戴着墨镜，一手插在裤兜里，对你提了提嘴角。
　　“就当是谢过你上次帮忙。”
　　“我…啊！那个是我擅自打扰了您的用餐时间……”
　　“我没这么想。你要去哪里？”
　　“……那边的公交车站。”
　　他很果断打断了你的道歉发言，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看起来是比那天的灰暗好很多了。
　　你说了句谢谢，和他挤在有些狭窄的伞下面。
　　独立的公交站牌在雨中被淋湿。你们站在旁边，等待着巴士到来。你几次悄悄打量他的侧脸，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他注意到了你的表情变化：“怎么了？”
　　“……我能要您的联系方式吗。”
　　挤出这句话时，你耳根已经红透了。面前这个人很帅，还主动打伞，尽管不知道名字，但你的确有些心动。
　　他把伞朝你那边倾斜了一下，然后伞杆子在你脑袋上轻轻一敲。
　　“痛…！”
　　“不——行。”他懒懒地说，“要是下次有机会碰上了再说吧。”
　　“哦……”

　　第三次见面又是在店里吃饭。他看到你悄咪咪过来一脸期盼才反应过来。
　　“……我只是觉得你们店里的意大利面做得不错。”
　　“嗯嗯，我知道。”
　　你抱着托盘，眨了眨眼睛，乖巧问道。
　　“需要一份甜点吗？”
　　他似乎噎住了，挠了挠头。
　　“行…吧。”

　　然后你顺利得到了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不爱吃甜点但勉强可以接受布丁的松田阵平先生。
　　虽然可能只是你单方面的热情——你不泄气，毕竟本来他对你没什么兴趣，你要是泄气了那就完全没机会了——你还是尽可能在空闲时间和他聊聊像是店里出现什么新品、自己在家做料理、有一个展示生活的博客主页。
　　松田不经常回你。有次他说是工作太忙……所以不是被讨厌了吧？
　　偶尔周末又会见到他来店里点一份意大利面。你会主动接过他那一桌的活，和他打过招呼。他似乎是有在看你的博客的，看到你耳垂挂上新的耳钉，会随意问起一句是那天分享的那个吗？
　　只是这样一点小地方被他注意到，你就很开心了。

　　告白的那天，是你尝试着邀请松田出门玩。
　　抱着可能会被拒绝的念头试着邀请对方一起去看电影，努力创造了共同话题之后，再像个笨蛋一样带对方一起逛东京的热门景点——虽然两个都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
　　分别之前，你想着“气氛不错”“就是现在了！”，对他说出来希望交往的请求。
　　“那、那个！可能是有点无理的要求…即使不能交往，今后还能和我成为朋友吗…？”
　　在现代，女孩子过于热情地倒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你觉得自己勉强还算是把控好了那个度，不至于会太过冒犯。但如果松田对你没有兴趣，再怎么适度和努力都是白费。
　　他看起来早就料到了你的心意，没有对你的告白感到惊讶。是在苦恼吗？你直直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出一点什么。和你逛街的途中他取下了墨镜，蓝色的眼睛此时也回望着你，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工作很忙。”
　　“欸？”
　　“而且很危险。我是警察，排爆警察你知道吗？”他说，“和我在一起，未来会遇到什么谁都不知道。”
　　“即便松田先生不是警察、只是普通情侣在一起，也不会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的吧？这个世界危险那么多…更何况松田先生是勇敢的警察，我反而会觉得很厉害…很、很自豪哦！”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了。可是如果只是职业——你并不觉得这是能够阻挡你们在一起的理由。
　　松田低头摸了摸后颈，神情上似乎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啊”。这是拒绝的意思？提出职业也是…拒绝的借口？哪怕乐观如你，明白喜欢的人的意思后，再怎么豁达还是会心情沮丧。
　　“嗯……我知道了！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松田先生出来陪我——”“这个耳钉，”
　　他伸出手，拨开你耳前的鬓发，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廓。耳垂上银色的心形闪闪发光。
　　“你在博客上说，很喜欢的吧。”他有些别扭地夸赞，“很适合你。”
　　你瞪大了眼，不敢确定这其中的意思。
　　“所以…以后出来约会，都戴着吧。”
　　“……呜！”
　　“喂喂、哭什么啊！”
　　“因为…呜、太高兴了……太好了……”
　　“笨蛋。”
　　松田的手蹭了蹭你的脸侧，抬起你的脸。他有些干涩的嘴唇落在你的脸上。距离太近了，你不禁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然后、在唇上也收获了轻轻一吻。

　　和松田的第一次约会，选定了他有空的时间后，就决定去了游乐园。
　　听起来很老套的约会地点，但能玩的地方很多，绝对不会担心氛围出现尴尬。
　　你有些紧张，出门时好好打扮了一番，反复确认了天气不会下雨。晚上睡觉前和他的通话也总是说着有多兴奋。虽然松田只是声音慵懒地嗯嗯应着，也完全减不低你的热情。
　　直到你听到他在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鼾声，你才意识到他其实很忙——忙得有点累了。
　　见面时你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歉了自己的迟钝。这家伙，居然揉乱了你打理好的头发。
　　“我觉得听着你的声音就睡得很安心啊。”
　　“那算什么啦……”你护着自己的刘海小声抱怨。
　　但他露出些捉弄成功似的笑容。是你没看过的，比较有活力的松田。
　　你看呆了，心跳不禁加快。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粘东西了？”
　　“不、不是，是太阳有点晒啦。”你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然后鼻梁上忽然落下什么，眼前的光亮顿时暗了下来。
　　把墨镜给了你戴的松田弯身在你面前看了看，很满意：“喏，这样就好了吧。很适合你嘛。”
　　你这下心跳快得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约会的过程，松田一直都牵着你的手。玩到中途，怕你觉得累，也主动背上你的女式小挎包，尽管不太情愿的样子，还是纵着你给他拍了照。
　　“要是敢设置成桌面屏保你就完了。”他捏着你的脸恐吓。你吐了吐舌头。
　　排过山车的时候花了些时间，上去之后别说之前松田揉乱你的头发了，刺激的风在你尖叫时差点把你的脸吹变形。
　　下来之后你还有些腿软，半个人都趁机挂在了松田的身上。他念着你害怕的话就不要坐嘛，但还是抱着的你腰带到一边的长椅上，在你休息时帮你买了饮料。
　　“接下来…”你咬着吸管，凑过去看他打开游乐园的地图，“去坐摩天轮吗？”
　　“我以为你想去坐旋转木马。”
　　“松田先生陪我去的话。”你嘟囔着，悄悄眼神瞥向他的侧脸。
　　松田注意到你的视线，望了过来。你却又躲开了目光，假装根本没有期盼，抱着饮料杯吸吸，在椅子上晃着腿。
　　他挑了挑眉，握上你的手腕拉过来，牵住。
　　“走吧，去旋转木马。”

　　本来以为在这种成人项目比较多的游乐园里不会有什么人排队的旋转木马，没想到小情侣是意外的多。
　　队伍不是很长，可是人很多。你看上一匹漂亮的马，旁边还有另一匹可以让松田骑呢。结果被另一个人占了，反而是松田微妙的手一插兜就看起来一身痞气，站在木马旁边没有人敢靠近。
　　他看起来对骑木马很嫌弃的样子，只是把位子让给你坐着。你抱着马头，什么也不说，但用稍微有些压迫力的女朋友视线盯着他。
　　“……会塌的。而且这个又不是设计成给两个人坐的。”
　　“别人不也是这么坐的嘛？”你鼓了鼓腮帮子，“还是松田先生嫌我重？”
　　女朋友这么说，要是不好好回答今天一天的约会就要完蛋了。
　　松田一手扶住马头边上的把手，踩上脚蹬，翻身上马，利落却有些拥挤地坐到了你的身后。
　　“这样行了吧。”他的声音过近地从头顶传来，你仿佛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一同扶着把手的姿势就像过分亲密的拥抱，“真是的，我就要掉下去了。”
　　“那、那，”木马在上上下下地动，你差点咬到舌头，“松田先生可以再近一点……”
　　“不——可以。”松田垂下脑袋，往你耳后吹气，声音隐藏着低笑，“那就太近了，笨蛋。”
　　你缩了脖子，呜着脸上红透了。

　　情侣去游乐园，必须打卡的设施之一肯定是摩天轮。
　　这家游乐园的摩天轮又大又高，一圈能转15分钟，一个车厢可以坐6个人左右。两个人坐还有些大了。钻进去时你们还各自坐了一边，你拿着手机拍摄外头的风景——黄昏染了半边天，霓虹灯逐一都亮了起来——松田在你太过靠近门边时才出声提醒，手臂拦在你腰上。
　　随着高度缓慢爬升，视野也变得更辽阔，你兴奋地指向一边。
　　“那边是我家哦！松田先生是住在哪边？”
　　“工作用的宿舍。”
　　“欸，是工作要求必须的吗？”
　　“这样集合比较快。”他望着你说的方向，似乎不太想提及自己的工作，“不过申请的话，是可以搬出来的。”
　　你心跳漏了一拍。
　　可以搬出来……不不不，这也太快了。这才是第一次的约会呢。
　　对了、第一次的约会！
　　“……松田先生，知道和摩天轮相关的情侣传说吗…？”
　　你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实际上捏着手机的拍照的手指都收紧了，镜头也不知道在拍哪里的建筑物。
　　他用鼻音发出疑惑的声音，你眨了眨眼，“就是——在最高点接吻的情侣，以后会永远在一起……”
　　结果松田很不解风情地往窗户外面看了看。
　　“要确定哪里是最高处还是有点难的吧。而且这种传说，搞不好是营销骗人来多坐两次摩天轮的。”
　　“那松田先生是亲还是不亲嘛。”你不满地甩过去眼刀。松田哼笑，手托住你下巴捏了捏两颊。“现在？干脆从现在亲到摩天轮到顶点好了。”
　　他说到做到，行动力惊人。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近了你吻上你的唇。
　　两个人嘴唇的相碰还是生涩的，摩挲后他试探着轻咬你的唇瓣，想要探进去。你发出含糊的呜声，揪着他的衣服，有些害怕。
　　这时很不看场合，松田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你真的很想说不要管了，但松田却就这样放开了你，拿出了手机。
　　厢内忽然响起一阵音乐，甜美的导向女声提醒即将处于最高点——原来现在才是啊，你恍惚，目光落在接电话的松田身上。
　　他眉头锁得很近，听起来对方说了什么糟糕的内容。
　　“——是的，我现在在那附近，可以马上赶过去。”他说，“但是要稍等片刻。让副班长代理指挥。”
　　是工作。
　　你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交往前，松田所说的工作很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警察，是关乎到别人生命的重要工作，所以比起情侣相处……
　　松田挂了电话，捏着手机沉默了片刻。
　　“我——”
　　“去吧。”你笑了笑，“我很自豪松田先生是别人的英雄哦。”
　　他叹了口气，拉过你，搂住你的腰，重新再吻了上去。
　　不是那么深，却是唇瓣厮磨。他模糊地说了声抱歉。你摇了摇头。

　　15分钟到了。落到地面，松田想拉你一起走，但你知道肯定不能耽误，让他赶紧去吧。
　　“回到家我会和你联系的。快去吧。”你推他，“我会好好把松田先生没玩过的项目都玩一遍让你羡慕的！”
　　你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还要趁乱偷跑：“等你的好消息哦！——阵平！”
　　他眉眼无奈，屈指往你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那我走了，回家路上小心。”

　　松田打着电话小跑离开了游乐园，你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挎包的背带，稍微…真的只是稍微哦，感到了一些寂寞。
　　都怪犯罪的家伙！你恶狠狠地诅咒。打扰别人约会的家伙都不得好死啦！

　　想一起游玩的人不在了，再坐什么游乐设施都觉得孤单的得很。你没有呆多久就离开回家，路上一直在刷新着新闻。
　　没过多久你就找到了米花町某处银行被劫匪带着□□劫持的消息，你有些紧张，担心他的安全。到家后你马上给他发了邮件，想确认他是否平安无事。而半个小时后，你看到最新信息，犯人被顺利逮捕，没有人受伤。差不多又过了两个小时，大概松田这才结束工作，你接到他的电话。
　　“到家了？”
　　“嗯……”
　　“我这边结束了，刚回到宿舍。”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你放下些心来。
　　“没有受伤吧…？”
　　“我的实力可是很强的，”他笑了，“稍微给你男朋友一点信任。”
　　“完全是两回事——！”你反驳，“无论怎样，我还是会担心松田先生的。”
　　“松田先生？”
　　“……阵平。”
　　你听到松田嗯了声，然后也低声叫了你的名字。
　　你倒在床铺上，蜷缩成一团。
　　“阵平……”你软软地叫他，“我喜欢你。”
　　他不知道是手滑摔了什么，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响。你听到他咂舌，大概急着收拾了一下。
　　然后他回了声。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说过了吗。”
　　你小小地勾起点唇角：“忽然就想再说一次了。喜欢——稀饭——超稀饭。”
　　要是在你面前松田又要弹你了：“我记住啦，笨蛋。”

　　在一起后过了大半年，像是第一次约会时的意外还是时常会发生。不应该抱怨、不能抱怨、其实也不觉得要抱怨。但寂寞的心情还是存在的。
　　可能是察觉到了这点，在你生日那天，松田提及要不要同居。
　　“我会付大部分的房租，这样相处时间也可以多一点。”
　　租的房子是你们一起挑的。不用特别大，两个人住刚刚好，摆上自己喜欢的零碎小物件，用心装饰一下就是令人羡慕的情侣小屋。
　　入住的第一晚，你们在床上滚了。

　　同居后，上班可以一起出门，下班的时间要是对得上，也可以在车站汇合，牵着手散着步回去。要是松田早一点，他就去店里点份意面和甜品，等你结束工作。
　　冬天的生活温暖了许多。午睡前钻进他暖好的被窝，冷着了还能用脚去冰他，听他半梦半醒骂骂咧咧一边夹住你的脚帮你回体温。
　　吵架的时候不是没有——同居后比一般交往要更容易吵架是真的——但也就为生活中的鸡毛蒜皮闹一闹。很少有大矛盾。有一回不太高兴他烟味太重就来亲你，他也显得很烦。你不再念他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把打火机扔了。
　　交往一周年，松田送了你一对订制的耳钉，你送给他的是一块新手表。
　　“因为，阵平不是说之前那块表怎样都对不准时间吗，那就换一块好了。”你高高兴兴戴上他送的耳钉，趴到他身上把表面翻过来，“你看，还有你的名字哦，喜欢吗？”
　　他抱着你的腰，卷毛脑袋往你肩头钻了钻，“喜欢。”
　　“……阵平好像，从交往以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来着？”
　　你忽然想起这件事，瞪大眼晃了晃他：“呐，是不是这样来着？”
　　松田一僵：“我说过吧？”
　　“没有——绝对没有！”
　　“我有说过的。”他的语气很肯定。你竖起眉毛。
　　绝对不可能他说过你忘记了的。先告白提出交往的你，要是他说了喜欢，你怎么可能忘记。
　　“那，阵平再说一声。”
　　“不——要。”
　　他又开始跟你耍赖了，直接把你打横抱起，然后丢到床上。
　　“睡觉。”
　　“喂——！”

　　这件事似乎是被揭过去了，但它就像秋季被刻意无视的指甲下的倒刺，在你的心底成了没办法轻易解开的纠结。
　　你试着忘掉这件事。反正现在也挺幸福的——不是吗？
　　又不是说，他不告白，他就不喜欢你了。
　　你还是能看出来他对你的在乎的。
　　所以告白…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天气又要变冷了，你们一起去购置了冬天的情侣衣物，换了厚被子，还买了被炉。
　　平和度过的每一日让你差不多放下一些小芥蒂了，不过，松田的状态却变得有些奇怪，经常不知道在给谁发邮件消息。

　　“我调工作了，”他有天忽然说，“从爆处换到了搜查一课。”
　　“搜查一课？”正在煮咖啡的你吓了一跳，“是电视上那种抓犯人的搜查一课吗？”
　　“嗯，危险度我觉得和原来的工作没什么差别…你不用太担心。”
　　“无论是哪个我都很担心好不好。”你嘀咕，又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记得你没提过爆处工作有什么问题……”
　　“不是爆处的工作的缘故。”松田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快速移动，语气有些平，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大概过一阵子就会调回去了…辅助调查某一个事件而已。”
　　“特别需要你去辅助的？可是阵平是爆处的班长吧？”你有些困惑。
　　他对你的追问似乎是不耐烦了，皱了皱眉，抬起头：“总之，这段时间工作时间有点不太一样……不，我会留宿警视厅，这几晚你不用等我了。”
　　“……哈？”
　　火就是这么被点燃的。你重重放下咖啡壶，不愉地追问。
　　“你那是嫌我烦吗？你要是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可以说出来，我也能帮你啊。这样什么都不说、又不耐烦我问的态度——”
　　“这不是你要知道的事情。”
　　松田冷声打断了你，捞起外套和工具包起身。
　　“我回本厅了。”
　　你气得在后面喊他：“最好不要回来！笨蛋！”
　　总是这样。松田再怎么对你体贴、对你温柔，平时两个人再怎么恩爱亲密，他总是把一些心事藏着不告诉给你。
　　或者说、藏着真实的心情。
　　连交往的对象、一起生活的恋人都不能说，你有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无论是口头表达爱意，还是吐露过往，松田总是不开口。
　　这样……还算是相恋的爱人吗？
　　你蹲下身，抱着膝盖骂他渣男、骗感情、混蛋，虽然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可是你就是想骂。骂着骂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对爆处工作的危险性肯定没有准确的认知。这点松田在你告白的那天就这么认为了。
　　同事去世、过去幼驯染的死亡、通常死亡登记的申报都是1人以上的份量。他不想让工作影响两个人的生活，更不想让你每次看到他去上班都提心吊胆。
　　萩原的葬礼上有英雄表彰，除了他还有其他几位当天去世的同僚的死亡仪式都是一同举办的。当天，松田看到了许多哭得泣不成声的亲属。有一个人他曾经见过，上次见面还是带着伴手礼到办公室，那位前辈得意着自己有爱妻便当，生机勃勃。
　　如果还身处在这个岗位一天，就不应该和别人扯上关系。他想。

　　而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调。
　　你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他不打算继续发展。你想要和他关系更近一步，他很想拒绝。
　　或许不拒绝也可以。他看着你期盼的眼神，最后还是没能迈过自己的渴望。
　　等害死萩原的凶手被抓到了，干脆就从爆处退下来，虽然爆处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听班长的，搜查一课呆着也不是那么难。他考虑过将来，没有错漏你在游乐园时有些失望的表情，也决定了和你要一同度过的后半生。
　　大概是听闻那个犯人再次行动的消息让心情变得焦躁了，尽管尽力不想把负面的情绪传给你，在被追问到不想回答的事情时，还是语气稍微过分了些。

　　还没来得及想别的，搜查一课那边接应的警部就打电话来了联络。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就暂时先——

　　他赶着离开了公寓，走前，松田回头望向身后。你们的阳台还放着一起挑选的小盆栽，叶子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晃。

　　这是松田第二次坐摩天轮。
　　相似的景色会唤起记忆。他想起了你。他逼着自己专心在眼前，额角滑落了一滴汗，手上有条不紊。
　　抓到那个混蛋，就回去和你求婚。他脑海里粗暴地擦过这么一个念头。你想要听多少次喜欢都可以，要是你还在生气要是想揍他也可以。

　　其实说不定，这是预兆。
　　心里早有了预判，所以从第一次约会开始的记忆才会像走马灯那样浮现。
　　拆掉一个炸弹对他而言有多难？

　　倒计时上的荧幕，忽然出现了鲜红的一行字。
　　灰暗的天色下，摩天轮的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读秒的嘀嗒。

　　“……要是那个时候，有好好吻你就好了。”

　　松田自嘲地嗤笑。
　　这种时候相信什么在最高处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这种营销骗术，会不会太傻了。
　　之前还唠唠叨叨和萩原发邮件说什么今年要带女朋友去给他扫墓，现在看来…要变成面对面炫耀和嘲笑一番死前还是单身的幼驯染了。
　　他捡起手机向电话那头询问状况的搜查一课前辈汇报情况，得知后对方着急地喊他的名字——太吵了。松田挂断了电话。
　　他打开了邮箱的消息记录，找到和你聊天的过往。
　　从你一开始的单方面积极、变成交往后甜蜜的对话，然后是同居后互相关照的生活记录，什么今天家里缺了些纸巾，下午回来肚子饿吗？闻到很香的面包味，买一点回来一起吃吧。
　　迟疑着，他还是按下了新建邮件。

　　他写了，又删了。时间差不多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劝这个笨蛋去吃点甜点吧。从生物上来讲，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开心一些。可是要是吃着的时候在哭，搞不好会呛到。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死后家属抚慰金也落不到她手里，果然一周年的时候就应该买那个戒指，求婚，结婚……可是丧偶的记录也很难看。可是房租要怎么办？正好可以搬出去，换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回忆。

　　松田闭了闭眼。

　　“事到如今再说喜欢你……”他在空白的邮件里输入，“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狡猾了。原谅我。”

　　摩天轮转了一圈。
　　恋爱也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