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言罗藏影

18、普遍人性

　　“不，不行了！歇一会儿吧上将，求你了！”

　　一个小时后，费西斯瘫坐在营地中间，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就躺到了地上。

　　如果说正常人的极限速度是一个单位，而费西斯最多能用出三个单位的速度，而用三个单位时体力消耗和正常人的一个单位是差不多的。

　　这一个小时的速度测试，除了刚开始十五分钟，后面为了追上莫里斯，他几乎一直在用三个单位速度冲刺，甚至还有略微超越了三个单位的极限。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怪里怪气的新人，不但速度比他快，耐力比他好，还一点不知道给前辈留面子。

　　莫里斯不但往前冲刺，围着他飘来飘去，可以说是一边转着圈一边轻松的超过了他，那些“哼哼哼哼”的笑声如同蚊子般萦绕在费西斯的耳畔。

　　见他弃权了，莫里斯停止了飘动，他走到费西斯的身边，抱着双膝蹲了下来。

　　“你不行了吗？”他戳了戳躺在地上之人的肩膀。

　　他那种压抑着笑意的颤抖的声音听得费西斯心中直冒火。

　　“我不行了！侦查员的位置让给你！我明天就退役！”

　　第一次有人在速度方面赢过他，他心中攒满了不服气，更别说对方赢了还来嘲讽他。

　　他的声音颇有些大，莫里斯蹲着往后挪了几步，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他垂着脑袋，小声地说：

　　“不好意思。”

　　费西斯顿了顿，他偏过头去看莫里斯把自己抱成一团的样子，觉得对方好像并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

　　“费西斯，不可以破罐子破摔哦。”洛星缇走了过来，他听到费西斯要吧侦查员的位置让出来，然后明天要退役的话，声音中带着笑意。

　　费西斯有感觉自己的上将要来安慰自己了，因而立刻做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

　　洛星缇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不当侦查员你的薪水会降到原来的70%，提前退役你就没有退役金和军队补贴拿了。”

　　“上将！”费西斯刚站起就被对方的话一个暴击，气鼓鼓地撅起嘴，“我一时气话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嘛……”

　　他那副样子颇有些娇嗔，与他像书呆子的脸很不相称，洛星缇觉得有点滑稽。

　　“不要把气撒在莫里斯身上，你输给他又不是他的错。”

　　洛星缇拍了拍费西斯的肩膀，费西斯的脸拉了下来，不满地嘀咕：

　　“净说些不中听的大实话……”

　　确认费西斯站稳了，洛星缇走到莫里斯面前，对那个乱糟糟的莫里斯伸出手。

　　“一开始总是会被误解的，解释清楚就好了。”

　　莫里斯感受到他的声音和伸出的手的温暖，他很想伸出自己的手去接住，但想到自己手心的冰冷，他还是缩了回去，自己站了起来。

　　洛星缇浑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随意地将手收回。

　　感受到他收回了手，莫里斯心里有点失落。

　　起码可以问一下他为什么不让他拉嘛……他腹诽道，但是他如果真问了自己又答不上来。

　　他的内心就这样矛盾。

　　“莫里斯，你先和费西斯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在测试时围着他转圈吧。”

　　洛星缇并没有察觉到他心中所想，毕竟一个身上缠满绷带的木乃伊是很难让人察觉情绪的。

　　莫里斯在心中叹气，但也乖乖听话了：

　　“我在等他呢。”

　　费西斯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本以为对方是故意向他得瑟来着。

　　“你又为何问他是不是不行？”

　　“他前面说‘不行了’，我确认一下他是否需要休息。”

　　费西斯惊呆了下巴。

　　果然他和这种不正常人之间是有隔阂的，对方的思路根本和他不是在一条道上，但上将又想让他和莫里斯好好相处。

　　费西斯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洛星缇的脸，大概能猜想到他下句话就会让自己努力包容理解一下莫里斯的特殊。

　　虽然，经过他的解释，费西斯在这件事上已经不再生他的气了，但是之后他做出古怪的行为自己都要理解，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逼成疯子不可。

　　不过看在上将的面子上，他还是会努力好好和莫里斯相处的。

　　洛星缇开口了：“莫里斯，你的行为和语言和正常人相距甚远，费西斯生你的气也是正常的。”

　　费西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嗯？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都已经做好开放包容的准备了。

　　“围着别人转，还有说别人不行是不对的吗？”莫里斯从刚才洛星缇的问话中稍微提取了一下结论。

　　“不一定不对，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你的对面又是刚受到打击的费西斯，他会认为你在挑衅他。”

　　费西斯笑不出来，上将还真是了解他啊，就是这样说出来是不是显得他有点小心眼了。

　　莫里斯拧着眉努力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三个字：“好复杂。”

　　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呢，“不一定不对”又是什么标准。

　　洛星缇看出了他的困惑，微笑道：“等你足够了解普遍人性，你就能更好的融入人群中，也不会觉得应对起来复杂了。”

　　费西斯惊骇地张大眼睛，觉得上将是不是教得有点太深了。

　　莫里斯若有所思地点头，反复咀嚼着“普遍人性”这四个听上去逼格满满的字。

　　洛星缇知道，莫里斯对于人的语言拥有基本的应对能力，也很少说出让人误解的话。

　　但那应该是经过了某种“修正”，或许是之前与他相识的人教导过他。

　　但莫里斯并不是很能体会说出那些话的意思，那只是一种应对手段，话中缺乏对人的关心。

　　如果要想被接纳，是需要对人的关心的，在这一方面，洛星缇觉得自己做的也很有欠缺。

　　他已经足够了解人性，但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抽离感情，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有残缺，只是他的残缺并不在肢体上显现出来。

　　“接下来测你头发的控制力吧。”

　　他让莫里斯用头发卷住没有箭头的箭矢，自己也操纵一样的箭矢和他火拼。

　　……

　　傍晚的时候，洛星缇又在工作笔记中写道：

　　“莫里斯，速度强化型，速度大约为1.5倍的费西斯，操纵型异能，操纵头发，每一缕头发的灵敏度和力量不低于成年男子的手臂……”

　　洛星缇想到了传说中三头六臂的人，又想到某些几十条触手的怪物。

　　他的头发灵敏成这样，好像不是操纵型异能，而真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动呢？”洛星缇停下笔，看向手在桌子上交叠着，脸颊贴在手背上的莫里斯。

　　“不记得了，我那时候的记忆很混乱。”地热灯光下，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亮光。

　　之前他也提到过自己曾经记忆混乱的事，因而洛星缇便没有再就此多问，只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之前说找我是靠气味，可是那时你在苏尔医院，我在军营，这么远的气味你也能闻到吗？”

　　贴在手上脑袋摇了摇：“不是在远的地方闻到味道，而是你走过的地方留下味道，这种味道会随时间慢慢变淡，因而能一路找过来。”

　　洛星缇大概理解了。他昨晚回军营前去过苏尔医院，因而他只需走出蠕虫伤科，便能闻到他的气味，他由淡至浓一路找过来，或许还去了趟理事会和街道上的百货商店。

　　洛星缇继续动笔，在莫里斯名字下面写上了“嗅觉异常灵敏”。

　　他又补充了一些莫里斯的训练计划，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才满意地合上了本子。

　　听到他放下笔的声音，知道他的工作结束了，莫里斯把脸略微抬起来些：

　　“那个，快速人告诉我说，你人很好，让你帮忙的事一般都会答应，是吗？”

　　快速人？洛星缇微微皱了皱眉，应该说的是费西斯吧。刚才他去做饭时费西斯拉着莫里斯在外面不知道密谋什么，原来是在教新人怎么利用他上将的热心肠吗？

　　费西斯还真是……确实，和新人打成一片的最快的方式就是非议上级了。

　　很不幸的是，他确实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

　　洛星缇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说：“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以后，或许……可以吗？”

　　他的无法聚焦的眼眸抬起，其中带着清澈的水光。

　　洛星缇是不忍心拒绝这样的眼神的，但为了避免之后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他没有把话说死：

　　“可以，在我力所能及且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前提下。”

　　莫里斯笑了起来，这次洛星缇并没有听到“哼哼哼”的笑声，只是看到他脸颊两侧的纱布往上提起，笑得非常含蓄。

　　“我的测试，你研究出了什么吗？”莫里斯对此有些关心。

　　“你有很高的天赋，如果勤奋练习，将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

　　“如果我成为出色的战士，你可以不赶我走吗？”

　　他垂下脑袋，小声地说，头发可怜兮兮地耷拉着。

　　洛星缇轻笑一声。

　　如果他的身份没有问题，而他也愿意留下来，洛星缇并不会赶走他。

　　为了给莫里斯一点勤奋努力的动力，洛星缇抿了抿上扬的唇角：“可以，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选择留下或离开，前提是你需要努力学习社会的规范，不引起别人的恐慌。”

　　“不动头发，站直走路，还有普遍人性，我都记住了！”莫里斯自豪地说出自己记住的规矩，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很棒。”洛星缇给予了鼓励，略微思索了一下，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