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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背后的决定 ...

  •   平静的日子

      生活恢复了平静。
      可这份平静,并不是玲子想象中的安宁,而是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闷。

      清晨,茶园的薄雾还未散去,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味,远处传来劳作的木器声。浩一起得很早,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背着工具下地。背影被雾气一点点吞没,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屋子里很安静。老宅的木梁沉重,墙壁冰凉,榻榻米散发着淡淡的草香,却给不了她半点温暖。玲子一个人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只茶杯,目光飘到院子外的茶树丛里。那一排排整齐的茶树,在别人眼里或许代表着希望,但在她看来,只是一种孤独的重复。

      她努力让自己去适应,告诉自己:这是自己选的路,要学会承受。可越这样想,心里越空落落的。夜里躺在阁楼的榻榻米上,听着时钟“滴答滴答”,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过去——她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中国的往昔

      玲子出生在中国北方一座二线城市。那里的冬天冷得刺骨,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她从小就知道,生活不是轻松的事。

      父母的管教非常严格。父亲脾气严厉,回到家里,三个孩子立刻噤声,不敢笑,不敢吵。母亲温和一些,但在家里没有决定权。父母常对她和妹妹说:“不到二十四岁,不许谈朋友。”那时候的玲子,哪怕和男同学说两句,心里都像做贼。

      少年的懂事

      她初二那年夏天,国内各大城市开始大规模动迁。为了给家里贴补,她通过母亲的朋友介绍,去拆迁地看守窗子和木材。

      那是一片空旷的工地,上午人家拆下来的东西,她要一直看着,直到下午五点,等到打更的大爷上班后,她才能回家。整整一天,她孤零零守在那里,只有蝉鸣和灰尘陪伴。时间漫长得让人难熬,可她知道,多守一会儿,就能多赚一点钱,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她把假期作业带去,找来一块木板,两头垫几块砖头,支起一张简陋的学习桌。就这样,她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写字、算题,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酷热的午后。

      有一次,工地老板带着工人回来取货。她以为遇到小偷,慌忙拦着,不肯让他们动手,非要打电话确认才行。那认真又紧张的模样,把大伙儿都逗笑了。

      一个月过去,暑假结束,她完成了作业,还领到人生第一笔工资。老板结账时还多给了她几元钱。她心高彩烈的把钱全数递到母亲手里,看着母亲笑了,她心里特别高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为家里做了点事,帮妈妈解决了一个月的开销。

      也许正是因为这次经历,父亲觉得她长大了。初中毕业后,父亲决定要让她去上班,通过熟人托关系找了与父亲单位同系统内的国营铸造厂,说是可以做核算员。

      她想起路过铸造厂时看到的情景:工人们戴着大口罩,鼻孔都被烟熏得黑乎乎的。那种场面,让她心里发怵。她说什么都不肯去,坚持要继续上学。父亲冷冷回绝:“家里没钱,别想了。”

      她只好去找爷爷。老人摸着她的头说:“你去考,考上了爷爷供你。”当时的她激动的跳跃起来,一边跑一边跟爷爷说:“我一定会考上的……”

      直到现在她一想起爷爷都觉得老人家当时的决定真的让玲子一生都难以忘怀。

      就这样,她考取了财会学校——一来毕业后能分配工作,算是妥协;二来她也清楚,就算考上普通高中,父亲也不会让她上大学。

      第一次恋爱

      等到二十五岁,她终于在父亲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气象台的博士。那男人温文尔雅,谈吐不俗,初见时她心里是喜欢的。两人来往不久,算是确定了关系。

      可家境拮据,玲子工资每月才三十几块,扣掉五块零花,其余都要交给家里。冬天见面时,她总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里面套毛衣、鸭绒裤。她觉得没问题,实用最重要。

      直到博士说:“下周我带你见我父母吧。”

      她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打扮,心里慌了。她想开口和母亲说,能不能添置一套像样的衣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家里困难,从小要强的她不想给父母添负担。

      于是,她硬着头皮说:“我跟你处对象,不是跟你父母处对象。咱俩处好就行了呗。”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牵强。果然,博士渐渐冷淡,最后分手。

      这是玲子第一次恋爱。她是真的喜欢,可因为自卑、因为要强,也因为现实,最终亲手结束了。

      压抑与渴望

      失恋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再提感情。有人追求,她心里都没感觉。工作依旧稳定,工资依旧准点发,可她心里的压抑越来越重。

      每天早晨走进办公室,她都觉得空气是凝固的。账本上冰冷的数字,让她想逃跑。
      “难道我的一生就要这样过下去?”

      她渴望改变,渴望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她28岁的那一年,她想去日本留学,想离开这个让她压抑,单调又乏味的生活。当时花两万元,就能办手续留学。到了日本靠打工赚学费、还要维持生活,她知道这条路不容易,可她的心里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她要走,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与父母的冲突

      她把去日本留学的想法告诉母亲。母亲迟疑,说要和父亲商量。父亲很快就拒绝了:“不行,家里还有你妹妹和弟弟要上学。”

      玲子心里压抑极了。她不是不懂家里的难处,可从小到大,她为家里付出的已经太多。工作后,她的工资每个月都要交回去,自己只留几块零花钱。她毕业时一同分配到公司一共6个女孩子,公司就在市内最繁华地段,新潮的东西玲琅满目,一到发工资时都出去买件新衣服呀、烫个头发啦等等,一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回来上班。而她呢?每天一身旧军大衣,里面毛衣、鸭绒裤,实用却让她看起来一点不像个年轻女孩。

      终于有一次,她鼓起勇气对父母说:“下个月工资我能不能自己留着?想买点衣服,换个样子……”

      父亲的脸色立刻阴下来,重重一拍桌子,冷冷地说:“你记住!要是敢把工资留下来,以后你出嫁,家里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这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玲子的心口。她愣在那儿,眼泪差点涌出来,却硬生生憋回去。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从来都只是付出的人,从来没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夜里,她翻来覆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离开。无论有多难,她都要走出去。

      婚介的抉择

      她在报纸上看到国际婚介的广告,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报名,把仅有的积蓄交上去。起初没有消息,她以为被骗了。几个月后,中介打来电话,说有日本人要来面试。

      那天的场景,她一辈子忘不了。二十多个姑娘坐在大厅里,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眼神里写满了期待。玲子看着她们,只觉得心里没底。

      轮到她时,已经是中午。房间里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日本老太太,白净的脸,金丝眼镜,气质讲究。她身边站着浩一——皮肤黝黑,厚厚的眼镜片遮住眼神,既不英俊,也不难看。浩一拘谨地鞠了一躬,像个木讷的学生。玲子下意识也回了一下头。

      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喜欢日本吗?会做家务吗?去了日本会不会常常想家?”
      玲子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于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老太太又问浩一:“你觉得可以吗?”浩一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很快,结果出来了:二十多个女孩里,她被留下。

      仓促的婚礼

      回到家,她没敢告诉母亲。直到中介再次来电,说浩一会来中国办理手续,她才鼓起勇气说出口。母亲掉了眼泪,父亲只是冷冷说:“既然你决定了,那你就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婚礼很快举行。两百多宾客,场面热闹,可在玲子心里,却像是一场交易。她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正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前走。

      不久,浩一回到日本,为她办手续。三个月后,邀请函寄来。玲子辞去工作,提着行李,登上了飞往日本的航班。

      跨海的航班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望着窗外渐渐缩小的城市,心里一阵酸楚。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她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就是新生活;赌输了,她也认了。

      夜里的追问

      如今,她躺在日本这座古老的宅院里,耳边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过去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闪回。

      初二暑假的工地烈日,初中毕业时的倔强,第一次恋爱里的自卑,与父母的争执,工资全交却换来父亲的狠话,仓促的婚礼,登上飞机的那一刻……
      这一切,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是自己选的路,必须自己走完。可当真正身处这座冷清的宅院时,她还是忍不住问自己:
      “我来日本,是为了追寻自由,还是只是为了逃离压抑?”

      她翻身,把被子拉紧。寒气依旧从缝隙里钻进来。她轻轻叹口气,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夜色沉沉,远处的茶园被月光笼罩,寂静得像一片海。
      玲子不知道,这条路将把她带往何处。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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