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焉栀

35、值了

　　老张在凌晨三点给乔知意发微信，告诉她乐乐的奶奶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暂时还没法回去，他给乔知意发了一笔转账，当照顾小孩的辛苦费。

　　早上乔知意醒来后看到微信没来得及回复他，一早上把乐乐收拾好了和严时雨一起给送进了幼儿园在去公司的路上才抽空给他回了话，跟他说乐乐很听话，让他好好照顾病人，并退还了转账。

　　那一周乔知意和严时雨俩人工作上的事情都忙的不可开交，每天下午三点半，严时雨从公司出发去幼儿园接乐乐，然后送到乔知意公司自己再接着回去工作，几乎每天都加班到九点才回去。

　　乔知意尽量白天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就正常下班了，带着乐乐一块儿回去，晚上吃完饭陪她看会儿动画片或者读会儿故事绘本，一天一天就那样过去了。

　　周五晚上，严时雨难得准时下班，几人一起回家，暖橘色的夕阳光斜斜地铺展在路面上，像一条无限延伸的金色地毯，太阳的余温透过车窗照在脸上，让人有种生活无限美好的感叹，乔知意坐在副驾驶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严时雨动了动眼睛，余光看过去，乔知意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薄款海马毛线针织衫，迎着光，针织衫上的一层密集的短绒毛浮她身上，像一只柔软的小猫。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伸过长长的胳膊摸到乔知意的手，轻轻地捏了两下。

　　乔知意转头看他，脸上带了点红晕，不知是被夕阳光照的还是怎么的，此刻的她似乎和之前很不一样，自从去年年底两人再次重逢之后，严时雨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由内而生的幸福感，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她身上的那种带着盔甲般坚硬的防备和深藏的克制已经消失了。

　　“你干嘛？笑的神经兮兮的？”

　　乔知意低头看手机随口一问。

　　严时雨摸了摸下巴，“有吗？”说完他抬眼看了一下上方的后视镜，动手转了个方向，照到他的脸，他自以为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其实眼睛鼻子眉毛每个器官都在笑，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将后视镜恢复原位。

　　“诶，老婆，我们……”此话一出口，严时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住了口，抿了抿唇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戛然而止的话语，突如其来的慌张，不合时宜的那么一句亲热的口头语将他的心思全然暴露了出来。

　　等着乔知意的反击或者抗议亦或者数落，他被动地等着，可是接下来她什么也没说，他忍不住了偏了下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温柔地看着他，脸上有一抹很多年前的熟悉的明媚的笑。

　　他才松了口气，咧嘴笑了下。

　　周五晚上下班的高峰期总是特别堵车，出城的人很多，结束一周的工作之后大家都归心似箭地想要回城里的家回城外的家，虽然他们还没有名义上的那个“家”但此时此刻，因为乐乐的暂时加入，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看到了属于他们的“家”的雏形，将来有了孩子，他们也会悉心照料那个小宝贝，也会享受到为人父母的快乐和烦恼，也会和大多数人的路径一样结婚生子，上着朝九晚五的班，陪着孩子长大，在幸福而漫长的时光中慢慢老去。

　　所以乔知意对他的那声老婆也十分应景地心知肚明，她只是在心里想着，这辈子有他真的足够了，亲密的话语因为有个小灯泡在而无法及时传递给他，所以只好报以笑来表达她的接受和认可。

　　“呃，我刚才是想说，我在网上看到宁江新开了一家游乐园，明天周末，天气又这么好，我们要不要带乐乐去玩？”严时雨慢条斯理地说。

　　“可以啊！我刚才还在手机上查看有什么适合小朋友玩的地方呢。”乔知意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你说的那家游乐园叫什么名字，我先看一下怎么买票，要不要预约。”乔知意说。

　　“我都买好票了，不用预约，明天直接去就行，不过我们最好早点去，不然人多了可能要排队。”严时雨回她的话。

　　“你动作这么快，都安排好了。”乔知意笑了下把手机塞进了包里。和他在一起几乎凡事都被他快一步地妥善安排好，从来不需要她在那些细枝末节上面费一点心，为人处事处处体贴又周到。

　　但人又总是容易不满足，得到了却还想要更多，乔知意想到陈巧音最近频繁给她联系，说她这几天准备来宁江了，让她给她找房子什么的，她和严时雨之间好像只有在对待陈巧音的态度上有一点分歧。

　　她刚想开口跟严时雨说这个事，不料他却先开了口，“哦对了，阿姨这两天跟我说她要来宁江了，要找房子，我把之前的那个中介小吴的微信推给她了。”

　　说到这里乔知意倒是想起来当初看房子的时候遇到严时雨，当时就很疑惑怎么这么巧两人都找了同一个中介看房，但是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导致后面也一直忘了问他这个事，“你那时候是怎么找到小吴的？”乔知意问他。

　　严时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时候不是年底了嘛，我也挺着急的，直接在网上找了宁江最大的租房中介先沟通好了，看中了几套，后来抽空来了趟宁江看了一下就定下来了。”

　　乔知意不知道是自己记忆错乱还是严时雨说错了，“你年前就看好房子了？”她想到那时候严时雨告诉她他年后要到宁江上班，是过年前一天在秦飞的生日聚会结束后跟她说的。
　　“是啊，年前就定好了的。”严时雨随口一说。

　　确定他没有说错，也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乱，“年前什么时候你来过宁江？”乔知意问他。

　　话到了这里严时雨才反应过来，他顿了一下，“你那时候出差来星洲，回去之后的第二天我就来了宁江。”

　　时间回到年前出差的那次，按照他说的时间推算，那次从星洲回到宁江，第一天乔知意就因为跟前同事吴敏的矛盾撕破了脸辞了职，难道是因为严时雨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才决定来星洲的吗？乔知意在心里想。

　　“你回去上班的那天晚上，星耀公司的高总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工作上出了问题被辞退了，后续让其他同事接替你的工作。”严时雨说着有点来了气，语气渐渐激烈起来。

　　“高仕强那个鸟人，什么尿性我能不知道，合作了半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下单价格又压的低，每次出货的账单一拖再拖，早就不想和他合作，要不是因为我爸脾气好说市场环境不好能做一单是一单，我才不想理他！”

　　乔知意一边听着严时雨吐槽，一边想着那天的情形。

　　“那通电话不就是他强行挽尊，给自己留点脸面罢了，我直接跟他说乔小姐在工作上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她被辞退只能说明你们公司有问题，我们后面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严时雨说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那些事虽然她从来没跟他说过，却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也有曾为她打抱不平，这番迟到的话语却让乔知意心里感觉非常的温暖。

　　“所以就是那时候你决定要来宁江自己独立工作吗？”乔知意问他。

　　严时雨深深地吸口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一个女孩子太难了，身边没有人不行。”严时雨一字一字顿顿地说。

　　“时雨。”

　　“嗯？”

　　“那时候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这个事？”

　　“我怕你有心理负担。”

　　短暂的沉默之后，严时意一声轻笑划破了沉默，“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星耀公司破产的事？”

　　闻声，乔知意纳闷地看了眼严时雨，“星耀公司破产了？”

　　“嗯，他们公司一直做美国市场的，你也知道贸易战的事情，再加上帐期的问题，很多合作过的供应商后面都不跟他们合作了，还有他跟我们家工厂合作的那款产品，只要我们拒绝授权，整个中国他找不到第二家，断绝合作之后算是砍掉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吧。”严时雨一字一字不紧不慢地说着，乔知意听着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那你们家工厂现在情况怎么样？”乔知意想到上次回星洲和秦飞他们一起吃饭时，严时雨随口说了一两句工厂的情况，但也没细说。

　　“我爸自己成立了一个外贸部门，今年开始准备开发南美那边的市场，前景应该还是不错的，吃不到肉但是能喝到汤的程度吧。”严时雨平心静气地说。

　　自从今年开年之后乔知意经常在网上看到关于企业倒闭的新闻，以为只是为数不多的例子，当真实案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深刻地觉得风平浪静的底下实际早已波涛汹涌，她想到以前在星耀公司的同事，那些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那些失业了的中年人，那些刚毕业还在实习期的年轻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回到家里，严时雨脱了外套就钻进了厨房去做饭，乔知意带着乐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突然老张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晚上要来接乐乐回去。

　　乔知意看了看靠在沙发上抱着毛绒玩具的乐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她起身走到厨房去讲电话，和老张商量要不明天再把乐乐接走，并解释他们已经买好了票，准备明天带乐乐一起去游乐园玩一天，老张感激地答应了，约好了明天下午在游乐园门口碰面接走乐乐。

　　挂了电话，乔知意有种小小的不舍，和乐乐相处了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原来还是挺喜欢小孩的，过去，因为她对陈巧音的不作为，曾经暗自想过，自己将来恐怕无法承担成为一个母亲的角色，但后来和严时雨在感情上的发展还有他为人处事的各种细节让乔知意渐渐改变了想法，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身上有扛起一个家庭必备的品质，她身上原本的那种隐隐带刺的东西似乎也在和他的相处中慢慢退化了。

　　严时雨在厨房大展身手，余光看到乔知意呆站在一旁，听到她刚才打电话的内容，猜到她的心思，安慰地说了句，“你喜欢小孩的话到时候我们多生几个！”

　　乔知意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的生活因为他的存在才变得宽敞明亮起来，他带着温暖和爱走进她封闭的世界里，带着她抵抗那些生活里的波折把她护在身后，她有感而发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背上，喃喃地说了声：“谢谢你！”

　　严时雨脑筋搭错线地回了句：“这有什么好谢的，生孩子本来就是要两个人合作的。”

　　乔知意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隔着衣服咬了他一口，严时雨身上一抽，“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良家子弟！”

　　她也没有解释刚才的误会，顺着他的话动起了手脚，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衫，手慢慢往上移，一寸一寸打探他的腹肌，紧致的块状薄脂包骨般的软硬触感带着体温和脉搏的跳动传递到她的指尖。

　　严时雨有点来了反应，这段时间因为乔知意天天忙着带小孩，他又忙着加班，俩人好多天都没有亲密接触，一下把他连续多日的压抑突然引燃了，他吸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吃完饭再弄吧。”

　　乔知意靠在他后背听到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密集如鼓般的心音，咬了咬唇暗自笑了，然后对着他的后襟吹了一口气，“我就喜欢看你克制忍耐的样子。”

　　严时雨肩膀轻颤，低笑两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忘了？”

　　这句话突然把她带到了上次在酒店她喝多了的那次失败的下猛料事件，虽然只隐约记得一些片段，但严时雨可是全程都清醒的，他只是心知肚明地没有直说而已，想到这里乔知意不由得脸烧的通红，转身就要逃离现场。

　　严时雨反应迅速地转身拉住了她的手，眯着眼看着她，嘴角浅浅地勾着一抹笑，轻轻一拉把她带回了怀里，“老婆，我给你买了礼物。”

　　配合他的表情和那股不对劲的笑，乔知意了然于心，面不改色地说，“好呀，有空了再说吧。”

　　严时雨服了，歪着头对她眨了眨眼，舔了下唇说，“挺会装的嘛。”说完忍不住宠溺地对她一笑。

　　乔知意睁大眼睛露出一副不明不白的表情，严时雨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你精准地抓住了我的命脉知道吗？”

　　乔知意刚刚才恢复过来的脸突然又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克制是他的常态，却不知道直白的言语从他口里说出来也这么具有魅惑性。

　　他突然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叫我一声就放过你。”

　　乔知意看向他，表情转笑，踮脚凑到他耳旁轻声叫了声“老公”，严时雨心满意足，扬了扬下巴，去吧，准备吃饭了。

　　晚饭结束后乔知意带着乐乐回自己那边，严时雨靠在门框上依依不舍地拉住她胳膊，“今天的事我先记下，下次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

　　乔知意抽回手，假装没听到，和小孩一块儿回屋了。

　　严时雨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想，“这辈子栽她手里了。”随后又情不自禁地笑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