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焉栀

33、等他下班

　　三月初，天气转暖，早上艳阳高照，空气里还有隐约的寒意，但年轻人早已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轻薄的春装，褪去了冬天厚重的包裹。

　　乔知意坐在严时雨车子的副驾驶，看到路过的上班族们手里拿着咖啡和早餐匆匆前行。

　　严时雨开着车随意地说道：“等过段时间这个项目结束之后，公司要组织一次旅游，可以带家属，到时候你一起去玩吧！”

　　乔知意听到“家属”两字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似笑非笑，她的理解是家属可能是夫妻或者子女之类的关系，虽然她没说，但严时雨总是能够一眼就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他撇了下嘴角，“女朋友也是家属。”

　　乔知意笑道，“可以啊，我没意见。”

　　车子停靠在乔知意公司大楼的路边，她下了车，正准备往大楼走去，突然又转身拉开了车门，“你今天不会又要加班吧？”

　　严时雨摇头，“不好说啊，最近这个项目挺忙的。”

　　乔知意叹了口气，“那晚饭不能一起吃了？”

　　严时雨笑道，“你想吃什么？晚上看看吧，或许可以抽空和你一起吃个晚餐。”

　　乔知意想了想，“那到时候再说吧，你要是不加班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晚上我们可以煮火锅。”

　　严时雨点了点头，乔知意关上车门往公司大楼走去。

　　进了公司，乔知意往自己的工位走去，突然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横冲直撞地撞到了乔知意，她“啊！”地叫了一声，小孩似乎被吓到了，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她，有点怯懦，表情快哭出来。

　　乔知意正纳闷，抬头看了看，自己没走错地方啊，突然背后传来同事老张的声音，“乐乐，爸爸跟你说了不能乱跑的，这里不是家里，你要安静点知道吗，快点跟姐姐道歉！”

　　乔知意转身，看到老张手上拿着咬了一口的包子站在不远处，“这是你女儿啊，真可爱！”老张腼腆地笑了笑，“这孩子，调皮得很，说也说不听，真是不好意思啊！”

　　乔知意摇头，“没事，活泼才好呢，你让一个小孩子安安静静地呆着那不符合天性。”乔知意蹲下来，摸摸了小孩的脸，“刚才没撞疼吧？”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递给小孩，“乐乐，你叫我一下这个巧克力就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看了眼乔知意，然后又谨慎地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老张，似乎在确认，老张笑着说，“傻孩子，快叫人啊！”

　　小孩才放心地叫了声“姐姐”然后盯着乔知意手上的巧克力看，乔知意摇头，“应该叫阿姨！”她摸了摸乐乐的头，发现她的头上歪歪扭扭地绑了两个小辫，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老张的杰作，没有哪个当妈的人会对女儿这么敷衍。

　　“阿姨，你好漂亮啊！”乐乐甜甜地声音说道，乔知意笑着把巧克力到了她的手上，老张走过来牵起了乐乐的手，“昨晚她有点发烧，我没让她去幼儿园，没地方去就只好带来公司了。”

　　乔知意正要开口，突然看到Nadia拿着一杯冰美式走了进来，她的中文名叫李小菲，同事们都亲切地叫她小菲姐，虽然作为公司最大的领导，但她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人非常随和。

　　“知意，你奶奶的事情处理好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真勇敢！”李小菲抱了抱她安慰道。

　　这一点上她明显地感觉到外国人和中国人骨子里的含蓄的区别，面对突然的慰问，她感觉意外又有点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最后挤出来一句，“谢谢你，我没事了。”

　　李小菲松开手，对她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然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老张也拉着乐乐坐在了工位旁的空位上，给她拿了一本田字格写汉字。

　　乔知意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了工作。

　　过了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解锁手机点了点屏幕，手机上很快显示微信添加好友的消息，她加上了陈巧音的微信，然后就把手机放在一旁开始工作，等到十一点多她拿起手机点外卖时才看到微信上她发来的消息。

　　乔知意一条一条看过去，选择性地回复了几条。

　　陈巧音的意思是等过几天她也要来宁江了，问乔知意能不能帮她安排住的地方，乔知意委婉拒绝，说自己住的是单身公寓，没法住两个人，陈巧音让她帮忙给找个离她近的房子。

　　对于消失十几年突然出现的母亲，以及她那份无处释放的母爱，乔知意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工具人，她感受不到一点真实的情感热度，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浮于表面一样。

　　对于陈巧音的讨好和亲近，她最多只能选择性地忽视，而无法说出刻薄无情的拒绝的话语，毕竟骨子里还流淌着她的血液，论她再怎么地恨她，她也终究只能自己慢慢消化那种遗憾，她想自己可能还是会对她妥协吧，但是她又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快就让陈巧音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她，好像潜意识里有一种报复的心理。

　　中午吃完饭，她趴在桌上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毛毯，毯子上有非常可爱的卡通图案，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她正纳闷，突然发现乐乐走到了她旁边，悄咪咪地贴着她说，“爸爸说睡觉要盖好被子，不然会着凉的！”乔知意顿时觉得心里热浪滔天，真挚的感情总是特别容击中人，但是作为她母亲的陈巧音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真情流露。

　　乔知意弯腰抱了抱乐乐，摸了下她的笑脸，这才发现她脸上的皮肤好像有点过敏，起了一点红红的湿疹样的东西，她伸着脖子看了下老张的工位，发现他躺在椅子上正呼呼大睡，均匀的鼾声不大不小地在办公室里回荡。

　　她把毛毯还给乐乐，“谢谢你哦，快把你爸爸叫醒来，告诉他要上班了！”乐乐听了开心地抱着毛毯去找她爸了，乔知意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上周刚收到了总公司发来的第一季度的采购计划，还没着手处理就突然遇到奶奶去世，回了趟星洲耽误了几天，现在必须要加快进度把工作落实下来。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乔知意才起身去茶水间接了杯热水喝，正好看到老张在那边泡茶，她想到乐乐脸上的湿疹，便随口提了一下，“乐乐脸上好像长了湿疹，你带她看过医生吗？”

　　老张被乔知意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难住了，他呆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说，“那个没什么吧，她从小一到春天脸就容易红，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热了就没事了。”

　　乔知意耐心地说，“你抽空带她去看一下皮肤科吧，用点药很快就会好的，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情。”

　　老张憨厚地笑着点头，“行，我改天带她去医院看看，谢谢你了啊！”

　　乔知意端着杯子离开茶水间回到了工位上，突然想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和严时雨联系，他也没有给她发微信，心里想着再怎么忙也不致于一整天一条消息都不发吧。

　　微信上刚给他打下一行字问他今天要不要加班，还没来得及发送，对话框里就跳出了他发来的消息，“今天要加班，晚饭不能和你一块儿吃了。”

　　乔知意对一点也不意外，如果不是忙到这种程度，他也不会一整天了到现在才有空给她发了条微信。

　　她又想到，好几次都是他来接自己下班，而自己还从未接过他下班，想了想她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你今天要加到几点呢？晚上我过去你公司等你下班吧？”

　　“估计得七点多吧，你要想来的话可以呀，我下班后有个会，开完会就能回去了。”

　　乔知意突然想到以前的工作经历，领导总是喜欢在下班的时间开会，导致同事们不得不被动加班，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正常的工作时间安排会议，非得跟下班抢时间？

　　“你们当领导的为什么都喜欢在下班的时候开会，有考虑过其他同事的感受吗？”乔知意直截了当地问严时雨，她没有勇气问领导，但是对面是严时雨，是她男朋友，现在她终于可以脱离上下级关系充当一次正义的化身。

　　“因为我们也有很多工作要做，做完前面的工作才能开会，这就导致了会和下班时间产生冲突。”严时雨正儿八经地跟她解释，虽然乔知意没当过领导，但是严时雨这样说，她似乎能稍微理解一点点了，但还是觉得当他的同事也挺可怜的，就像可怜以前的自己。

　　严时雨似乎很忙，半小时后语音回复她，“那晚饭我们一起在我公司吃吧，我叫个外卖。”

　　乔知意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下班后走出公司大楼，坐了辆公交车往严时雨的公司去了。

　　到了他公司大楼的大厅，才发现上市公司就是不一样，一进去就感觉装修非常简约大气，大厅里通往电梯的方向还设置了闸门，要刷脸才能进去，她直接给严时雨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你在几楼呀，我怎么上去呢？你们这儿得刷脸。”乔知意抱怨地说。

　　“我办公室在十二楼，你到前台登记一下，让工作人员给你刷一下就行。”严时雨说完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乔知意走到旁边的服务台，看到台面上摆了一个本子，“你好，我要去十二楼在这里登记就可以了吗？”乔知意向工作人员询问。

　　一个年轻的身穿制服的女孩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嗯，您登记一下，我帮您刷卡就能进去了。”

　　乔知意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以及来访原因，她视线上移，看了下上面登记过的其他来访者填写的内容，出乎预料地一致，都写的“找人”
　　于是她也淡定从容地下笔，在来访原因那一栏写下“找人”

　　登记完了，工作人员拿了张卡帮她刷开闸门，正要进去时，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打电话，“喂，严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我帮您放在楼下大厅的外卖柜吧，这里上不去……”

　　闻言，乔知意转身，看到了一个身穿黄色外卖衣服的男人，手上拎着一个外卖袋，她对外卖员说，“是十二楼的严先生的外卖吗？我可以帮忙带上去。”

　　外卖员低头看了眼袋子上钉的小票，然后抬起头说，“是的，那就谢谢你了！”说着将外卖递给了乔知意。

　　乔知意拿着外卖乘电梯到了严时雨所在的办公楼层，一进去迎面走来几位打扮时尚靓丽的女职员，她们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吐槽，“技术部太可怜了，每次到下班点就要开会。”

　　“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没看到徐经理每次看严经理的表情都是藏不住的欣赏，一点遮掩都没有！”

　　“我的天，原来你们都看出来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发现了呢！”

　　说完，几个女职员回头往公司大门的方向快速地看了一眼，做了个“嘘”的动作，“隔墙有耳，我们下去再说！”

　　几人拥簇着进了电梯。

　　乔知意走进办公区域，找到最近的一个办公位上坐着的女性问道，“你好，请问严时雨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位女性指着里面的方向说，“你往里面走，走到尽头右手边那间就是严经理的办公室了。”

　　乔知意谢过，然后走过去，走到门口发现他正在和人谈话，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等那人出来了她才推门进去。

　　严时雨看到她，有点意料之中的意外，扬了扬唇角，“欢迎光临！”朝她走过来，张开双臂迎接。

　　乔知意进来饶过他，走到他办公室的休息区把外卖放在茶几上。

　　严时雨歪头看她，嘴角轻轻一瞥，笑了下，感觉她有点不对劲，但没直说，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拆开外卖袋子，“这么巧，让你给送上来了！”

　　乔知意扫视了一圈他办公室的环境，面积不大，但是视野特别好，临窗能看到星洲CDB中心的夜景，此时已华灯初上，周围鳞次栉比的大厦的灯光流光溢彩地上演着灯光秀一般的色彩。

　　“你点了什么？那么大一包拎的我都累死了！”乔知意回收视线笑着吐槽。

　　严时雨把外卖一盒一盒地从袋子里拿出来，“不是说你过来跟我一块儿吃嘛，我多点了些。”

　　乔知意看着他小心仔细地把餐盒的盖子打开，第一盒是一份水煮鱼片，上面飘着一层火红的辣椒，严时雨看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备注了不要辣椒么，怎么回事啊！”说着他拿起手机确认外卖订单。

　　乔知意没什么反应，打开了另外其他几个盖子，一份蒜蓉油麦菜，一份芹菜炒牛肉，还有一份海鲜汤，看严时雨皱着眉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她劝导似地说，“没关系，这么多菜呢，够吃了。”

　　严时雨把手机放下，“商家说是打错包了！”他接过乔知意递来的米饭和筷子低头吃饭，“算了，这年头谁也不容易，就这样吃吧，你多吃点牛肉。”严时雨刚才还有些生气的表情，或许是得到了商家的安抚，情绪平静了下来。

　　“哦对了，我让秦飞帮忙打听了一下你大伯投资的那个美食城的项目，等会儿开完会了我再跟你说。”严时雨咽下一口饭说道。“他爸爸常年搞项目投资的，这种事一问就能问出来。”

　　乔知意有点惊讶，他虽然后面一直没提这事，想不到其实一直放在心里，“嗯。”乔知意应了下，顺手夹了片水煮鱼片吃，严时雨疑惑地看了眼她，“这个很辣，你别吃了。”

　　乔知意就着米饭咽下，“没事，我可以慢慢尝试，总不能以后都是你将就我。”

　　严时雨笑了下，“你别勉强自己就行。”

　　一口下去，乔知意感觉顿时整个口腔都像被火点着了一样，她微张着嘴，吸气吐气，过了会儿感觉好些了，后面又夹了几片吃。

　　半小时后两人吃完了饭，严时雨把外卖垃圾收拾好装进袋子，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我要去开会了，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尽快结束。”

　　说着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外套穿上，乔知意想到刚才进门时他迎接她时张开双臂抱她，她没理，这会儿想补上，严时雨穿好外套往办公室门的方向走去，乔知意半路拦截抱了下他，“我等你。”她仰头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嘴唇又像之前一样有点干裂起皮了。

　　乔知意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翻出润唇膏，“哎，等一下。”她走过去，扭开唇膏的盖子帮他仔细地涂了下，严时雨微张着唇放佛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严总，同事都到齐了，你……”

　　一位踩着细高跟穿着职业短裙套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看到那一幕她的表情十分意外，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礼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里面有人，那个，会议现在可以开始了。”说完她松开手，办公室的门自动闭合了。

　　严时雨对着乔知意扬了下头，示意我去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