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狼王被马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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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一开，大队人马倾巢而出。刘恒骑着乌金，带着队伍沿着主道开拔，他好奇地看着这个全新的长安城，感受风雪黏在皮肤上的冰凉。
他天生容貌昳丽，路两侧的百姓一眼就看到了他，都在私下里窃窃私语，当年他守城的盛况也是人尽皆知，他开城门放出了百姓，疯了一般地守着一座空城。风声中裹挟着路旁百姓细碎的“煞神、九殿下”的私语，刘恒目光掠过，只余一片漠然的雪色。
他仰起头，视线越过重重人海，穿过漫天细雪，耳边的人语声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那沸腾的欢呼声。
几年前的那天，也是在这里。
烈日当头，碧空如洗。
长安城外的朱雀大街，早已被沸腾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当凉武军的军旗出现在街尽头时，欢呼声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大军最前方的赤色旗帜上，并非皇室龙纹，而是一头仰天咆哮的黑色狼首，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旗而出。
凉武军，北越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帝都街头最亮眼的风景。
军士皆着亮银明光铠，在阳光下，反射着硕硕寒光。胯下战马皆是神骏的西域宝马，将士们腰佩环首刀，刀鞘森然，随战马步伐轻轻晃动，铜饰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军阵前方，是二十余名骑在马上的年轻将领，个个英姿勃发，俊朗非凡，眉宇间尽是百战余生的骄傲，当然梁晏也在其中。
而在这片银色洪流的最前方，是一团灼目的红。
主帅刘恒，未着皇子蟒袍，而是身披一套赤色麒麟甲，脸上扣着一副漆黑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眸，手中握着沉乌枪，枪尖低垂，他□□是一匹如火炭般的汗血小红马，蹄声轻快，走在队伍最前。
大军如银色潮水，缓缓涌向巍峨的朱雀门。
城门楼下，北越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亲自迎候。龙袍冕旒，仪仗煊赫，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皇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慰笑容，目光扫过城下这支杀气未褪的虎狼之师，最终，落在那个一身红甲、面具遮面的儿子身上。
梁晏作为副帅，身着玄甲，骑马紧随刘恒身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城楼那道目光的审视，以及刘恒那与盛大凯旋仪式格格不入的冰冷。
队伍行至朱雀门下，距离皇帝銮驾仅有百步之遥。按礼，刘恒应下马叩拜，山呼万岁。
然而，他却忽然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止！”
传令兵一声大喝，轰的一声，数千人的大军，骤然停驻，动作整齐划一。
刹那间，朱雀门前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刘恒身上。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沉乌枪，枪尖直指苍穹！
下一刻，数千铁甲将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天动地：
“大将军威武——！”
城楼上，百官脸色微变，皇帝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幽深了几分。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戴着面具的刘恒，缓缓回过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军队，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做作的无奈，仿佛在教训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谁，让你们喊这个了？”
紧接着，他拿着沉乌枪的长臂一展，沉重的枪身在他手中灵巧一转，枪尖在空中划出寒芒。随即他单手握住枪杆，将枪尾重重顿在青石板上，“咚”地一声闷响，溅起几点星火，那姿态，宛如手持一柄巨大的权杖，他昂首扬声道：
“凉武军向陛下献捷，天佑北越——”
军队沉默一瞬，随即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这一次，转向城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这才似乎满意了，放下沉乌，枪尖下垂，轻轻一磕马腹。
追风迈开步子，哒哒作响，带着身后沉默的银色洪流，缓缓驶入了朱雀门。
梁晏跟在他身后，抬头望了一眼城楼上北越帝深不可测的表情，又看向前方刘恒挺拔的红色背影，手心微微沁出冷汗。他知道，刚才那短短一瞬，并非失误，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示威。
刘恒用这种方式，告诉皇帝，也告诉全天下：
凉武军的忠诚，首先归于帅旗之下的狼首。
“咚！”
一声闷响，不是沉乌枪顿地的声音，而是乌金这“小花腿子”不小心踩进了一个雪坑，猛地颠簸了一下。
刘恒倏然回神。
眼前的银色洪流瞬间崩塌瓦解，重新变回了苍茫的雪原，和身前那面龙纹旗。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沉乌枪的触感，他下意识地虚空一握，却只抓到冰冷的缰绳。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瞬间被风吹散。
什么都过去了。
出了朱红的城门，墨色的车马行人，星星点点行进在苍茫的雪原上。
刘恒策马走在队伍中间，前后都是精悍的黑甲军，乌金想来是第一次出征，时快时慢，刘恒不得不拽着缰绳，控制住它的步伐，时不时俯身低语几句，乌金似乎是听懂了，步履逐渐稳健起来，刘恒忍不住称赞，不愧是追风的后代，好小子。
黑甲军的几个将领在后面低声谈论着靖安王，言语中不乏轻蔑之意，只言片语夹杂着疯狗、雀儿之类的词语，传到一旁的温泽耳中。温泽带着探究的神情看着刘恒的背影，他问一旁的韩春生：“韩大哥，这靖安王很厉害吗？”韩春生连忙摆摆手，温泽翻译：“不厉害？”韩春生摇摇头，温泽皱眉：“很厉害？”温泽不明所以：“韩大哥，你倒是说话啊。”
就在这时，前方的刘恒猛地勒住了缰绳，回过头来。韩春生指了指前方，温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刘恒正回首打量着他，温泽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他。
刘恒扫了他一眼，此人目露精光，想来功夫不错，他以前没见过，遂转向韩春生，淡淡开口：
“韩都统，你身后这位面生的很。”
韩春生知道刘恒素来看人很准，他一眼就盯上了温泽，若在过去，温泽少不了能在凉武军混个副将，他心里想着，嘴上敷衍道：“殿下好眼力！队里每年都有新人补进来，这位温兄弟身手了得，刚升上来不久。”
“副统领？年纪轻轻很厉害啊。”
刘恒点点头，抖了抖缰绳，催马快走了几步，刚刚那些流言蜚语一丝不落地传进他耳朵中，他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不觉紧了紧，乌金被勒住，嘶鸣一声，刘恒一惊，陡然松开缰绳。
黑水河上空掠过一群黑压压的乌鸦群，引起了人们的观望，很快，鸦群像乌云一样移动了过去，但是没人发现，其中有一只乌鸦脱离了大部队，在这支军队上方远远盘旋着。
那只乌鸦羽色发蓝，体型较小，刘恒一怔，这是他以前在凉武训练的送信渡鸦，是小黑，它还认得他！他的心跳加快，若无其事地观望着四周。
温泽目光扫过那只可疑的蓝羽乌鸦，眉心蹙起，又缓缓松开，一只扁毛畜生罢了。他按着腰间长剑，催马越过韩春生，紧紧跟在刘恒侧后方。
刘恒仿佛毫无察觉，他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然后缓缓将一只手伸入宽大的袖口——这个动作让暗卫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韩春生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周围几个黑甲军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刀柄！
刘恒的手从袖中缓缓拿出。
铮——的一声，温泽的剑出鞘了半指宽。
却见刘恒从袖口摸出一包绿豆糕，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包，捏起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中，他眯起眼睛，吃得很是享受。
温泽狠狠一夹马腹，带着一股憋闷的怒气，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韩春生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打哈哈试图缓和气氛：“殿下，这风雪大，咱还是加紧赶路吧？”
“梁晏的狗吓到我了，前方黑水河驿站本王要休息。”刘恒轻轻一抖缰绳，座下骏马步伐加快，只留下身后一众心思各异的黑甲军。
乌金小跑起来，韩春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刘恒身后追着喊道：
“王爷慢点，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恒心想当年就属他啰嗦，梁晏让他做都统领，等他喊完号子，只怕敌军都该鸣金收兵了，刘恒不耐烦道：
“有屁就放！”
话还没说完，不知哪户农家点了一个炮仗，啪地一声，乌金骤然受惊，嘶鸣一声，前腿高高站了起来，刘恒哎呦一声，连忙后坐稳定重心，双膝夹紧马腹，他松松揽着缰绳，轻拍马颈，沉声喝到：定！
乌金丝毫不为所动，前蹄刚放下，后屁股又猛地甩起来，刘恒被那惯性一甩，险些掉下来，紧跟着，乌金像个赤红跳蚤一路狂奔而去，眼见要冲入前方大部队，刘恒猛地一拉缰绳，生生将小马拉偏离了官道，乌金一路尥着蹶子，直奔两边的白桦林子里去了。
刘恒在马上颠簸着，勾起嘴角，打了个细长的呼哨。众人眼见靖安王嗷地一声被那小杂种马带走了，渐渐变成一粒小黑点，韩春生声音越来越小：
“——乌金它，有点怕炮仗。”
话音未落，只见身边几道黑影一闪，温泽带着一众暗卫策马冲了出去，没人注意到的是，天上盘旋的那只渡鸦听见哨声，也展翅滑向刘恒消失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狼王被马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