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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言者无心 ...

  •   由于灵儿身体的缘故,第二天的出游便取消了,转而成为骑马训练。在折腾了整整一天后,我终于能够光荣地从冷面又严厉的师父那里毕业,驾驭自如了。

      冷墨少有地微笑了一秒还不到,随即又摆出了那张死人脸,哼道:“算你还有点脑子,没再多折腾一天。”

      “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这里既没有汽车也没有汽油。”我提起马缰,在他面前停下。

      “什么?”他皱了皱眉。呵,听不懂了吧。要比大脑内存的话,我脑子里不知比你多装了多少先进知识咧。做你老师的老师都绰绰有余呢!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如今只好委屈自己叫他一声老师了。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我半是得意半是神秘地笑了笑。冷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疑惑的表情更深了。我抿了抿嘴唇,翻身准备下马。

      “啊!”乐极生悲物极必反是不是这个道理——大概是在马上坐了太久,我的腿迟了好几步才收到下马的讯号,等我将全身力量压在一只马镫上准备跳下马时,双腿忽然失去了力量。

      “噗!”相当轻的一声,不过不是我落地的声音。冷墨眼疾手快,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我。

      “……啊,谢谢……”我一愣,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听他在我头顶轻声自语:“怎么这么轻……”

      “营养不良咯,没办法。”我耸了耸肩。阿姨是不会费心给我补什么东西的,有时候我多夹点菜她还要瞪我几眼呢。她的理由很充分。小杰才是长身体的年龄,我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吃那么多做什么?

      “营养不良?”冷墨的眉心又微微皱到一起了。……难道我说的话真的有那么难懂么?

      “……算了,没什么。”我挥了挥手,把辛苦了一天的马交给等在一旁的马房伙计。太阳已经西斜,它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我擦去额上的汗,叹了口气。

      “怎么了?”

      “只是觉得马很可怜而已。”我没有回头,依然注视着被牵走的动物长长的影子,“明明只有十几年寿命,竟然大半都献给了人类,奔波劳碌,还不能有一点怨言。”

      又忘了我这套保护动物的理论对以马代车的古代人是不管用的。我还来不及收回刚才的话,冷墨就板着脸评述:“谬论。”

      谬论?唉唉,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现代社会才要这么拼命保护动物么。看来人类膨胀的自我意识还真是历史悠久呢。我摇了摇头结束这个话题:“我们明天早晨就要走吗?”

      灵儿还没有从床上起来,我还想陪她好好玩一玩的说……

      冷墨大概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眼神稍微宽容了一点:“明天必须到开阳。”

      本来按原天廷的说法,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出来闲逛的。这样看来还是有事在身必须要办咯?

      想起原天廷,我不禁促狭一笑。

      “姓冷的,”我叫住已经往大堂走的冷墨,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原姑娘好像很喜欢你呢,你觉得她怎么样?”

      估计这个年代没有哪个女生能像我这么毫无顾忌地问这个问题。冷墨先是被这个问题噎到,然后才勉强跟着我突然转折的思绪摸到了原府,冷冰冰地回答:“突然说这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啊,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还没有未婚妻?还是说武林中人一般都成家比较晚呢?”

      保守估计冷墨也有十九岁,如果不加上他那张成熟的脸的话。虽然在现代社会这连法定结婚年龄的边都摸不到,不过古人不是早熟么,这也是该结婚的年龄了。

      他毫无感情的视线上下扫了我一眼,冷笑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我自己?笑话,现在这个男多女少的年代,我又没缺胳膊短腿鸡胸驼背一脸麻子,还担心嫁不出去?再说,不管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结婚对我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笑容不变,“我觉得原姑娘挺好的啊,长得漂亮,心地也好。你认识她那么久,应该比我要清楚吧?最重要的是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呢。”

      我可没有夸张,原天琳确实是一个大美人,说有沉鱼落雁之姿也不会太过。再加上那一身知书达理的气质,绝对是三从四德的好典范。

      冷墨把我晾到一边,转身继续走他的路。

      原天琳不是重点,只是为了引出下面这一位。我转了转眼珠,笑道:“还是,你还是更喜欢云姑娘呢?”

      几次听别人谈起冷墨,总是不离云绝尘这个名字。虽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和冷墨的关系,但是两人关系非浅这一点,却是无需置疑的。

      冷墨的背影一顿,看起来竟似僵硬了一般。他缓缓回过头,眼中尽是冰戾的杀气。

      “——不准你提她的名字。”

      那样的神情却怔住了我。他看起来像是被人揭起了还未愈合的血淋淋的疮疤,浑身都散发着不祥的戾气。愤怒,痛苦,悲伤和绝望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竟让人分不清孰是孰。

      “……对不起。”我本能地道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大概看表情能看出来吧?冷墨收回了视线,没再看我一眼,径直走了。

      是我忘记了。每个人都有别人不想碰触的部分,冷墨也不可能例外。倒不如说,他会有那样的性格就是因为想隐藏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容不得别人随便地靠近。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呢?即使是一时的口舌之快也不能如此。我悔得肠子都有点青了,望着冷墨离去的方向依然呆呆地站着。

      不知道是哪一次语文考卷中的短文阅读,曾有这么一段话:人类从生下来开始,就继承了上一代流传下来的种种先进知识和技术。这些是会随着人年岁的增长而增加,并且可以以叠加的方式传给下一代的。唯独只有在感情方面,不论父辈的经验多么丰富,我们也是从零开始,由自己来积累,并且任何的经验之谈都不能直接起到作用,最后还是要自己去体会。

      “唉,看来做个文明人也没占多少便宜嘛。”我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

      直到晚饭之前,我还一直坐在灵儿床边陪她聊天说话。冷墨当时的表情还依然鲜明地留在我眼前,让我无法坦然地站到他面前像平时一样说一套想一套。唉,看来以后真该管管我自己的嘴了。

      不知不觉中日已西沉。灵儿的奶奶端着晚饭走了进来。我刚站起身,想想又坐下了。

      “奶奶你去吃饭吧,我来喂灵儿。”我接过托盘中的稀饭和几样小菜,向满头白发的老人扬起一个笑容。

      还不想现在就去见冷墨。

      老婆婆有点耳背,半天才明白我的意思,笑眯眯地放心离开了。我给灵儿喂了晚饭,又陪她玩了会剪纸,直到老婆婆再次进屋让她睡觉了,我才不得不再次站起身。

      “灵儿,好好休息吧。”我把桌上的纸屑收到一边的簸箕里,向床上面容依然苍白的小女孩微笑道,“姐姐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月颜姐姐,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灵儿从被单下露出半张小脸,依依不舍地看着我。

      “嗯,必须要走了。”我摸了摸她的头,“如果灵儿起得早的话,我可以在走之前再来看你一次。”

      “嗯!”灵儿立刻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好让自己明天可以起得早。我满心怜爱地摸了摸她温暖的小脸,离开了房间。

      来这里以后,灵儿是头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毕竟孩子的心才是纯洁无垢的吧!没有大人的那些是非恩怨,他们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不受世俗的影响,只是发自内心而已。

      等到明天离开了,我又要和冷墨眼对眼脸对脸了,再加上他那个闷葫芦脾气,还不活活把人闷在他的乾坤大葫芦里。

      刚出房门,一阵冷风扫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话说现在到底是什么季节啊?既不热又不冷,偏偏温差又这么大。我摸了摸手臂,才想起腹中空空,还没有吃晚饭。

      想来冷墨也没那么好心会给我留晚饭。只能向齐掌柜蹭一点了……啊啊,难道接下来的日子我都得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吗?如果不和掌柜打好关系就没饭吃,总不能让我一脸谄媚地对冷墨说:“主人,请赏我一口饭吧?”

      想了就恶寒。昨天晚上他就不让我动满桌的美味只准我扒白米饭,今天中午也差不多。再这么下去只怕我脸面有菜色都做不到,直接白雪公主得了。

      慢吞吞地刚挪进厨房后门,齐掌柜就逮住了我:“苏姑娘,你可回来了!”

      “什么?”我一脸问号地看着仿佛苦大仇深的掌柜。

      “正好,冷公子的菜我刚热完,你能帮我送上去一下吗?现在腾不开人手。”

      大堂的声音确实比昨天要热闹许多,齐掌柜更是捋起了双手的袖子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我点了点头,他立刻把一个大托盘递到我面前。

      “谢谢苏姑娘了。”话还没说完,齐掌柜就打起帘子进大堂招呼去了。我对着满托盘的美味佳肴流了一会儿口水,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楼。

      没办法了,等待会儿打烊了再来蹭点夜宵吧。我走到自己,准确说是冷公子房门前,不太客气地踢了踢门,没好气地嚷道:“姓冷的,晚饭,快点开门!”

      冷墨以一贯的不急不缓开了门,让我进屋。才刚把菜从托盘里搬出来放到桌上,他忽然拿起靠在一边的寒天鸦,踱到了门口。

      “我出去一下。”

      出去?我看看满桌热腾腾的饭菜,再看看他,吞了口饥饿的口水。

      “晚饭呢?”

      这么放心留给我,不怕我在你回来之前全都吃光么?

      冷墨转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你吃吧。”说着,他便带上门出去了,留下大惑不解的我呆呆地坐在桌边,连胃已经开始叫嚣要立刻开动的信号都没有收到。

      难道因为我下午说话不慎,让他生气了,所以他才会连和我坐在一起吃饭都不屑,甚至还留下一桌好菜给我?

      ……唔,虽然交情尚浅,但是冷墨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才对。那他到底又吃错了什么药还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不管了,现在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如果那家伙是心血来潮偶尔才让我吃好这么一次的话,怎么也得把老本捞回来才是!

      ××××

      一直到我吃过晚饭,冷墨还是没有回来。那家伙到底到哪里去了?

      正疑惑间,敲门声响了。齐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姑娘,饭吃完了么?”

      “啊,嗯,吃完了。”我起身打开门。齐掌柜让跟在身后的店小二收走了盘子,然后搓着手很憨厚地笑道:“味道怎么样?还行么?”

      “很好吃啊。”我笑着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过,那家伙还没吃……”

      我能指的那家伙当然只有冷墨一个。齐掌柜立刻会意,笑道:“冷公子已经吃过了。”

      “那刚才的……”

      “刚才那是冷公子特意为姑娘准备的。他说姑娘看起来太瘦弱了,只怕路上会耽误他。”掌柜看着我一脸哑然,笑得更加老实厚道,“其实冷公子也是很关心苏姑娘的嘛!”

      “……齐掌柜,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安抚着自己与其说是受到惊喜还不如说是惊吓的心脏,干笑道。难道刚才那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

      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以冷墨那种臭脾气,怎么会做出这么拐弯抹角又态度大变的事情来?除非他真的是良心过不去了。但是那家伙,有良心也不会用在我身上啊!

      齐掌柜还想再说什么,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冷墨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齐叔,现在有空余的客房吗?”他无视自己的突然出现给我和齐掌柜带来的紧张(因为我们刚刚还在议论他!),依然故我地直接问。

      “有是有,冷公子是要——”

      冷墨的视线向我飘了过来:“给她一个房间。”

      ……既鸿门宴之后这又是什么招数?这家伙头壳坏掉了?他到底在酝酿什么可怕的东西啊?

      冷墨却根本没再看我一眼,直直走进屋,将剑放在一旁的桌上,发出了“我要休息了”的信号。我一脸不解地和齐掌柜交换了一个视线,还是他先开了口:“那么,苏姑娘请跟我来。”

      “哦……好。”我带着白痴一样的一脸问号跟着齐掌柜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心里却突然模糊地闪过了什么东西。

      与其说是他良心发现不想再让我睡桌子吃白饭,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果我真的衣食起居什么都和他一起,对他来说只会是个负担吧?

      不想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也不想被谁侵入自己的思想,所以才会有这样礼貌却充满距离感的举动。那扇关上的房门,就好像是他面无表情地把我从他生活里推出去后关上的一样。

      或许我下午的那番唐突的话,真的是触犯了他的禁忌吧?那个云姑娘,到底是他的什么人呢?

      这个疑问被我埋到了心底某一个地方,一直到后来我亲眼见到那位云绝尘才得到完全的回答。这之后的第二天,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出发前往开阳。听说那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城市,这让来这之后一直都只在小城镇中转悠的我好奇心大起。

      “齐掌柜,开阳到底有多大啊?”第二天要出发时,趁着冷墨在检查马的当口,我一手牵着依依不舍的灵儿,一边和齐掌柜闲聊。

      “其实我也只去过开阳城几次而已。”齐掌柜眯起了眼睛,努力回想状,“到底有多大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比望峰大好几倍是不用说的。在城中央还望不见城楼咧!”

      那到底是多大啊?别让我期待了半天最后告诉我它只往平面发展,除了大以外还是这么一二层楼房一大片吧?

      “难道苏姑娘的家乡有很多高楼吗?”听我这么说,齐掌柜倒好奇起来,“有多高?四五层吗?”

      “四五层的那算矮啦。”我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已然有些陌生的现代都市景色,“一般住宅楼都有十几层。像那些办公楼写字楼都有好几十层呢?”

      两位听众齐掌柜和灵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脸完全没有听懂的问号表情。我摸了摸灵儿的头,笑道:“说来话长,总是我的家乡和这里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哎,难怪苏姑娘看起来和周围人总是有些不同。”齐掌柜有些感慨地笑道,“虽然我一直说不出是什么。”他望了望清晨尚少人气的街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凑到我面前小声道:“苏姑娘,你可要好好陪着冷公子啊。”

      “……什么意思?”我当然没懂。好好陪?陪是什么意思?是陪他喝酒吃饭,下棋聊天,还是解闷谈心啊?

      齐掌柜神秘莫测地呵呵笑了几声,又把凑过来的脸拿远了,老神在在地看着冷墨牵着两匹马走到店门口。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竟让我忽然联想到了原天廷。

      怎么觉得大家都在等着看我和冷墨演一场好戏的样子……我有些默然,也将视线投到了正在与马做思想交流的冷墨身上。

      这家伙,撇开性格不谈,倒真的是个美男子,还整天穿着那么拉风的月白色到处跑。况且就算加上性格,也没什么特别招人嫌的地方,看起来就是稳重内敛又可靠的人,也无怪原天琳会对他如此痴情了。要怪也只能怪我和他性格不合,无法享受美男子左右不离的乐趣啦!

      “好了没有,该走了。”安抚完他的爱马,冷墨不怎么耐烦地向我飞来一眼。看看那德行,对我还没对马亲切咧。真是一点人权都没有。我哼了一声,背起包袱,低头对灵儿道:“灵儿要乖,姐姐先走了。”

      “姐姐,你会回来看灵儿吗?”灵儿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的手,抱住了她父亲,眼睛有些湿润,“会吗?”

      “当然会了。”如果那个穿月白色的恶魔同意的话,“你要好好听爹和奶奶的话,把身子养好,下次我带你出去玩哈!”

      小女孩勉强点了点头。我也不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客栈,走到冷墨面前。

      “昨天教你的还没忘吧?”他挑了挑眉毛,把缰绳递给我。

      “有你的指导我是想忘也忘不掉啊。”我很温柔地一笑,悻悻地接过缰绳,踩马镫上马。冷墨意味不明地斜了我一眼,翻身上马。

      “代我向你师父问好。”齐掌柜带着灵儿走出店门,向我们挥手道别,“路上小心。”

      冷墨简短地点了点头,便策马往前小跑。我再次望了灵儿一眼,冲她摆摆手,便向冷墨跟了上去。

      最后一次回头时,齐家父女俩的身影已在渐渐高过屋顶的朝阳阳光中越来越模糊。当时的我还只顾着为与这对父女的分别而感到遗憾,全然不知道在进入开阳后,所有的一切才真正上了命运的轨道,正慢慢向我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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