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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文化节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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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节当天,礼堂里热闹得像一锅煮沸的饺子,空气里都弥漫着躁动的兴奋。后台更是乱成一团,换衣服的、对台词的、补妆的,人来人往。
夏灼他们组的节目比较靠后。她早早地就拉着顾迟到了后台角落做准备。
“紧张吗?”夏灼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顾迟,自己反倒有点手心冒汗,她反复检查着道具钢笔和那碟兑了水的“墨汁”,“千万别紧张,就当下面坐的都是大白菜!”
顾迟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身姿挺拔,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比较像白菜。”
夏灼:“……”行吧,还能回怼,看来状态很稳。
她帮顾迟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絮絮叨叨:“等下你就上去,唰唰唰一写,保证惊艳全场!我和林薇她们就在旁边给你当背景板,绝对不抢戏……”
顾迟没有躲开她的手,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某个虚空的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下一个节目,高二(三)班,《静默书写》!准备上场!”后台负责催场的同学喊道。
“来了来了!”夏灼立刻应道,推了推顾迟,“走走走,该我们了!”
顾迟像是被惊醒,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支钢笔,跟着夏灼往幕布旁走去。
前面一个热闹的歌舞节目即将结束,演员们已经开始谢幕。台下掌声雷动。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穿过忙乱的后台,四处张望,最终目光锁定在顾迟身上。那是一个中年女人,脸色焦急,是学校的教务员。
“顾迟!顾迟同学!”她压低声音喊道,快步走过来,“快!门口保安室打电话到教务处,说有急事找你!非常紧急!让你立刻去一趟!”
顾迟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慌乱和……恐惧。
“现在?”夏灼也愣住了,看着那教务员焦急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可是马上就到我们了……”
“对不起,同学,事情真的很急!”教务员语气急促,又看向顾迟,“好像是……关于你家的急事。”
“我……”顾迟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干。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舞台,又看向夏灼,眼神复杂得让夏灼看不懂。
台下,歌舞节目的音乐停了,掌声再次响起。主持人已经拿着话筒走上前台报幕。
“高二(三)班的节目,《静默书写》,请准备……”
“顾迟?”夏灼的心跳得飞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顾迟猛地将手里的钢笔塞进夏灼手里,力道大得几乎戳疼她。
“对不起。”
她只飞快地说了这三个字,声音低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那位教务员,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后台,身影迅速消失在嘈杂的人群和道具架之后。
夏灼完全懵了,手里拿着那支冰冷的钢笔,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台上,主持人已经报完了幕,幕布正在缓缓拉开。聚光灯打在了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照亮了那铺着暗红色桌布的长桌,和桌上雪白的宣纸。
台下观众期待地看着空荡荡的舞台,开始发出疑惑的窃窃私语。
“夏灼!顾迟呢?!”林薇和另一个女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着空了的舞台和呆若木鸡的夏灼,脸都吓白了,“怎么回事?!她去哪了?!”
夏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觉得手里的钢笔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里。
幕布完全拉开,台下观众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尴尬的空白在舞台上蔓延。
文艺委员在台侧急得直跳脚,对着她们做口型:“怎么回事!快上人啊!”
夏灼看着那片刺眼的空白,看着台下无数双疑惑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顾迟塞给她的钢笔。
她忽然一咬牙,猛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在所有人和林薇她们惊愕的目光中,独自一人,大步走上了舞台。
聚光灯瞬间打在她身上,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也能听到台下更加响亮的议论声。
她走到长桌前,拿起那支属于顾迟的钢笔,摊开宣纸。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所有观众,努力挤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我们的‘静默书写’……今天,可能要先‘静默’,再‘书写’了。”
她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起来。
“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呃……表演一个,‘单人脱口秀——论我的冰山同桌为何临阵脱逃’?”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混合着惊讶和好奇的笑声与掌声。
夏灼握着那支冰冷的钢笔,站在耀眼的灯光下,心里又慌又乱,却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替那个人扛起了什么的决绝。
顾迟,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灼站在台上,聚光灯烤得她额头冒汗。台下的目光像探照灯,让她无所遁形。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几乎能听到CPU过载的嗡嗡声。
“咳咳,”她干咳两声,握紧了手里那支仿佛还残留着顾迟温度的钢笔,硬着头皮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同桌,顾迟同学,大家可能都知道,是一位……嗯……非常热爱学习的人。”
台下传来几声低笑。
“热爱到什么程度呢?”夏灼摊摊手,努力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就是文化节表演前五分钟,她突然收到消息,说图书馆新进了一批她等了好久的竞赛资料,限时领取,过时不候!”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夹杂着“真的假的?”的疑问。
“于是,这位同学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斗争时长大概三秒——之后,”夏灼模仿着顾迟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板着脸快速说道,“‘表演?不重要。资料?很重要。’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们,奔向了知识的海洋!”
她说得活灵活现,台下笑声更大了。不少人被这个临时编造的、充满“学霸气”的理由逗乐了。
“所以!”夏灼提高声音,试图盖过笑声,心里慌得一批,但脸上还得绷住,“原本的‘静默书写’是没法进行了。但节目单都报了,总不能真给大家表演一个‘望同桌石’吧?”
她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做出一个翘首以盼的滑稽样子。
“于是,就只能由我,这个被无情抛弃的同桌,临时顶上了。”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节目名称嘛,就改成……‘我的冰山同桌不可能这么爱学习!’怎么样?”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气氛居然被她硬生生炒热了。
夏灼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握着钢笔的手依旧汗湿。她目光扫过台下,忽然灵机一动。
“光说没意思,”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空白宣纸和钢笔,“虽然我的字远不如顾同学,但好歹也受了点熏陶。这样,大家说,想让我写句什么?简单点的啊!太难的我怕我写不出来,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晕字’。”
台下立刻活跃起来,七嘴八舌地喊: “生日快乐!”“xxx我爱你!”引发一阵爆笑和起哄
夏灼听着这些不靠谱的建议,哭笑不得。最后,她听到一个比较清晰的喊声:“写‘心想事成’!”
“好!就‘心想事成’!”夏灼一拍桌子,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顾迟平时写字时那种沉静的姿态,然后俯下身,屏息凝神,在那张雪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心想事成”四个字。
她的字迹当然比不上顾迟的瘦硬清峻,带着点女孩子的圆润和匆忙间的潦草,但好在还算工整大方。
写完后,她拿起纸张,展示给台下。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热烈,带着鼓励和善意的笑意。
夏灼鞠了一躬,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下了台。
刚回到后台,林薇就扑了上来:“小灼!你太牛了!这都能被你圆回来!”
另一个女生也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刚才真是尴尬得我脚趾抠地!顾迟到底干嘛去了?”
夏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摇摇头,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教务处的人来找她,说家里有急事。”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支钢笔,金属笔身冰凉。那个教务员焦急的神色,顾迟瞬间苍白的脸和那句低哑的“对不起”……一切都不寻常。
文化节后面的节目,夏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坐在后台的角落里,反复拨打着顾迟的电话。
一直是关机状态。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想起顾迟偶尔流露出的疲惫,想起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想起她那个总是很重、似乎装着很多心事的帆布包。
家里有急事……什么样的急事,会让她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如此失态地离开?
放学后,夏灼第一个冲出礼堂,甚至没等林薇。她跑到学校的公共电话亭(怕自己手机没电),再次拨打顾迟的号码。
依旧是关机。
她又试着拨通了顾迟之前留给她的那个家里的座机号码——那是顾迟母亲偶尔情况好些时用来联系她的。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却是一个陌生而粗鲁的男声:“喂?谁啊?!”
夏灼吓了一跳,差点扔掉话筒:“请……请问是顾迟家吗?”
“找那丫头片子?她不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告诉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不还钱,有她好看!”男人恶声恶气地吼了一通,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