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季重逢》清淞song

1、顾迟，你给我等着

　　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凶，砸在便利店透明的玻璃门上，噼里啪啦地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掉。

　　夏灼狼狈地推开店门，带进一身潮湿的水汽和凉意。她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水珠四溅，像只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小狗。真倒霉，不过是晚自习溜出来想买支新画笔，谁能想到就被这瓢泼大雨堵在了半路。

　　“阿嚏！”她揉揉鼻子，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先搞点热量补充一下。

　　货架在暖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她的目光精准地扫向甜品冷藏柜——然后，亮了。

　　最后一盒提拉米苏，像个孤独的王者，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天不亡我！”夏灼几乎要喜极而泣，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仿佛怕它长翅膀飞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盒子的瞬间——

　　另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也从斜侧里伸出，几乎在同一时刻，落在了盒子的另一边。

　　夏灼：“？？？”

　　打劫的？抢食的？这不能忍！

　　她猛地抬头，视线顺着那只漂亮得有点过分的手往上移，然后，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

　　很亮，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清澈却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睫毛很长，微微垂下时，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是顾迟。

　　那个开学一个月，就以“颜值天花板”和“生人勿近冰山气场的”闻名全校的转学生。

　　夏灼的大脑卡壳了零点一秒。

　　主要是，这位同学好看得有点犯规，而且这种“好看到窒息”和“冷到窒息”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有冲击力。

　　但，美食当前，帅哥……啊不，美少女也得靠边站！

　　夏灼的社牛本能瞬间压过了惊艳和一丝怯意，她率先打破沉默，试图扬起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虽然可能看起来有点龇牙咧嘴）：“呃，同学，好巧啊！缘分呐！你看，就剩最后一盒了……”

　　顾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在看一个会移动的货架。

　　夏灼硬着头皮继续：“那啥……公平起见，石头剪刀布？”

　　空气凝固了两秒。只有门外的雨声哗啦啦地充当背景音。

　　就在夏灼觉得对方可能压根不会搭理自己，准备直接上手抢时，顾迟却忽然松开了手。

　　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清清冷冷的，没什么语调起伏，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夏灼的心湖。

　　“……给你。”

　　夏灼一愣，准备好的满腹草稿瞬间没了用武之地：“啊？”

　　顾迟的目光在她还在滴水的发梢和略显狼狈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向收银台。

　　“你看起来比较需要。”

　　夏灼抱着那盒突如其来的提拉米苏，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五秒钟。

　　直到便利店的门再次打开又关上，带走那个清瘦孤绝的背影，她才慢慢回过神。

　　……不是？

　　这位同学，你人还怪好嘞！

　　但你这说话方式……怎么听着那么像骂人呢？！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冰凉香甜的提拉米苏，又抬头望了望门外朦胧的雨幕和早已消失的身影，心里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那感觉，像是被噎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心口一下。

　　酸酸麻麻的。

　　啧，顾迟是吧？

　　她记住了。

　　夏灼抱着那盒“战利品”提拉米苏，慢吞吞地挪到收银台。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她一边付钱，一边忍不住又朝门口望了望，当然，除了模糊的雨帘，什么也没有。

　　“怪人。”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撕开勺子包装，挖了一大口甜品塞进嘴里。甜蜜冰凉的口感瞬间抚慰了她被雨淋湿的郁闷，但脑子里那双清冷的眼睛却挥之不去。

　　“看起来比较需要？”夏灼嚼着蛋糕，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说我看起来比较惨吗？哼！”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顾迟那一下，确实……有点帅。尤其是那种面无表情做出“让步”的姿态。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仿佛昨晚的暴雨只是一场梦。夏灼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元气满满地跟同桌林薇打招呼：“早啊薇薇！”

　　“早，”林薇凑过来，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欸，你听说了吗？昨天二班那个顾迟，好像惹麻烦了。”

　　夏灼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能惹什么麻烦？”那座冰山，不像会主动惹事的样子。

　　“好像是她在办公室跟老师说话呢，有人说听到‘医药费’、‘没办法’什么的……”林薇努努嘴，“喏，她还没来呢。”

　　夏灼下意识看向斜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桌面上干干净净，一丝不乱，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透着一种隔绝在外的冷清。

　　原来她昨天那么晚出现在便利店，是因为这个？那盒提拉米苏……

　　语文课上，老师正在讲解课文。夏灼有点心不在焉，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忽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顾迟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她微微颔首：“报告，老师，抱歉迟到。”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像早上办公室里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老师点点头让她进来。

　　顾迟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夏灼旁边时，带起一阵微小的风，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极淡的、像是从医院带出来的清冷气息。

　　夏灼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看到顾迟坐下后，并没有立刻拿出课本，而是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吁了一口气，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停留了短短一瞬，才恢复成那副无懈可击的冰冷模样。

　　那一刻，夏灼忽然觉得，昨天那句“你看起来比较需要”，也许……并不完全是讽刺？

　　她戳了戳前座林薇的后背，递过去一张小纸条： 【欸，你说，一座冰山要是化了，会是什么样？】

　　林薇回头丢给她一个“你没事吧”的疑惑眼神。

　　夏灼把纸条团起来，塞进笔袋，又挖了一大口提拉米苏塞进嘴里。

　　嗯，味道好像比昨天更特别了一点。

　　她偷偷瞄了一眼前方那个清瘦孤绝的背影，心里那个咕嘟咕嘟冒泡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座冰山，好像……有点意思。

　　下午的数学课，夏灼有点心神不宁。

　　讲台上老师讲的函数图像扭来扭去，在她眼里逐渐变成了顾迟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过分好看的脸，还有那双清冷冷的眼睛。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

　　顾迟听课极其专注，背脊挺直，侧脸线条清晰利落，握着笔的手指偶尔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真是……好学生模范啊。”夏腹诽，对比了一下自己画满涂鸦的草稿纸，莫名生出一点心虚。

　　下课铃响，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夏灼就蹭地站了起来。

　　林薇吓了一跳：“干嘛去？厕所？”

　　“嗯……差不多吧。”夏灼含糊地应着，眼睛却盯着正低头整理笔记的顾迟。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去——虽然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响。

　　“喂，顾迟。”

　　顾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但更多的还是疏离。

　　夏灼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啪”地一下放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

　　那是一盒包装可爱的酸奶，草莓味的。

　　“呐，还你的。”夏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仿佛在进行一项多么公平的交易，“我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呃……甜品人情。”

　　顾迟的目光从酸奶移到夏灼脸上，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快得让夏灼几乎以为是错觉。

　　周围有几个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似乎对夏灼主动接近这座“冰山”感到惊奇。

　　顾迟的视线在夏灼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像是能穿透她强装镇定的外壳。夏灼感觉自己的耳朵尖有点发烫。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冷漠拒绝，或者说出更噎人的话时，顾迟却伸出手，用指尖将那盒酸奶轻轻拨到了课桌的角落，避开了正在书写的区域。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很轻，没什么情绪，但确实收下了。

　　夏灼心里莫名一松，甚至有点小小的雀跃。她得寸进尺地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那个……你没事吧？早上……”

　　顾迟整理笔记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夏灼，眼神比刚才冷了几分，那层刚刚似乎薄了一点的冰壳瞬间又凝固起来。

　　“没事。”她打断夏灼，语气里带着明确的逐客令，“谢谢你的酸奶。”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继续演算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完全把夏灼当成了空气。

　　夏灼：“……”

　　好吧，融化冰山计划，第一回合，宣告失败。

　　她撇撇嘴，有点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

　　林薇立刻凑过来八卦：“什么情况？你给她送酸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灼没好气地抢过林薇手里的薯片，咔嚓咬了一口，恶狠狠地说：“试探一下敌方防御工事！看来堡垒很坚固嘛！”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瞟向那盒被放在课桌角落的草莓酸奶。

　　它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和它主人一样，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孤单。

　　直到放学，那盒酸奶都没有被打开。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渐渐空了下来。夏灼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用眼角余光关注着顾迟。

　　只见她将所有书本整齐地放进一个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包里，然后拿起那盒酸奶，看了看，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将它塞进了侧袋。

　　夏灼的心跳忽然又快了一拍。

　　她看着顾迟单肩背着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包，独自一人走出教室，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被夕阳拉得很长。

　　夏灼飞快地拉上书包拉链，抓起书包就追了出去。

　　她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顾迟并没有走向校门外的公交站，而是拐向了学校后门那条更僻静的小路。

　　她去干嘛？

　　好奇心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夏灼的心。她鬼使神差地继续跟着。

　　然后，她看到顾迟在学校后门那家小小的便利店前停下了脚步。

　　夏灼立刻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心脏砰砰直跳，像是做贼一样。

　　她看见顾迟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里面似乎是……面包和矿泉水？

　　所以，她昨天的提拉米苏，真的是“奢侈品”？

　　顾迟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夏灼从树后走出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种酸酸麻麻的怪异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包装精美的进口零食，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那座冰山……好像真的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小声地、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宣布：

　　“顾迟，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