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试炼场》辛辛辛禧

22、秦漫的自相矛盾

　　玛莎修女引领着他们穿过昏暗的走廊。

　　墙壁上挂着一些模糊的宗教画，内容多是训诫或受难图，画中人物的眼睛在摇曳的烛光下仿佛在转动，注视着新来的“孩子们”。

　　孩子的呜咽声无处不在，又似乎只是风声穿过破旧窗棂的错觉。

　　宿舍是一个宽敞但拥挤的大房间，摆满了简陋的铁架床，铺着灰扑扑、看起来硬邦邦的床单和薄毯。

　　条件极其简陋。

　　“女孩左边，男孩右边。”玛莎修女停下脚步，“床头贴有名字，找到自己的床位。”

　　“半小时后熄灯。熄灯后，严禁交谈、走动。明日清晨，铃声为号。”

　　“记住院规。圣心予你新生，莫要自误。”

　　说完，她再次摇响铜铃，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六人在宿舍里。

　　【当前探索度：1%】

　　【提示：规矩既是束缚，亦是暂时的护身符。观察你的“同伴”，他们可能是助力，也可能是陷阱本身。】

　　“啧，这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黑石打破沉默，揉了揉胳膊，“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暂时合作，活下去再说。我是黑石，经历过七个副本，擅长侦查和规避。”

　　“我是约瑟夫，主的牧羊人。”牧师老者接着说，“愿主保佑我们度过难关。”

　　宣霁雪冷哼一声，直接走到左边一张贴着她名字的床铺坐下，检查着床铺和四周，根本没理会黑石的提议。

　　态度明确，暂时独行。

　　路且正指了指右边一张床，“我叫路且正。”

　　秦漫走到左边另一张床边，她的床位和姜期年相邻。

　　她一丝不苟地整理本就整齐的床铺，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全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姜期年。”

　　姜期年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名字和事迹在玩家里已经有一定传播度。

　　黑石打量了她一下，眼神若有所思，但没多问。

　　这里六个玩家，四个都是刚经历过同个《木偶之家》副本的老“同伴”了。

　　“看来我们这次阵容……挺特别。先检查环境，信息共享？”

　　她看向众人。

　　只有约瑟夫牧师点了点头。

　　姜期年也微微颔首，当务之急是收集信息。

　　她先检查了自己的床铺。

　　床板坚硬，毯子单薄且有股陈腐味。

　　在枕头底下，她摸到了一点硬物，一小块被磨尖的碎玻璃，藏得十分隐蔽，像是某个孩子留下的武器或纪念品。

　　她不动声色地将碎玻璃收好。

　　眼角余光瞥见秦漫在整理床单时，手指在床板内侧某处抹过，似乎擦掉了什么。

　　她在做什么？

　　熄灯的铃声响起，尖锐刺耳，打断了姜期年的思绪。

　　所有的烛光在同一时间熄灭，整个宿舍陷入黑暗之中，连窗外也没有丝毫月光。

　　院规第四条：夜晚九点后，必须回到各自床位，不得外出游荡，无论听到任何声音。

　　绝对的黑暗里，人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一直萦绕的哭泣声变大了些，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甚至能分辨出那是不同年龄、不同声线的孩子发出的啜泣。

　　还有一种轻微的、湿漉漉的拖拽声，从走廊远处缓缓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拖着浸透了水的沉重身体，正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宿舍的门。

　　姜期年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碎玻璃片，屏住呼吸。

　　她能听到旁边床上秦漫极其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拖拽声在宿舍门外停住了。

　　然后……

　　“吱呀——”

　　宿舍那扇老旧木门的门把手，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下转动。

　　【探索度：2%】

　　【提示：长夜漫漫，洗涤之初。保持安静，无论门外是什么。】

　　门把手转动到极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光透进来。

　　那湿漉漉的拖拽声再次响起，变得更加清晰，就在门缝那里。

　　接着，是一种细微的、类似衣物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有什么东西正从门缝里挤进来。

　　那东西进来了。

　　拖拽声和窸窣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沿着宿舍中央的过道，缓慢地移动。

　　它在巡视。

　　姜期年紧紧闭着眼睛，避免任何可能引起的注意。

　　她能听到那东西划过粗糙地面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声水滴落地的“嗒”声。

　　它经过黑石和约瑟夫的床位附近，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观察。

　　那东西没有停留，继续移动。

　　它朝着女生区域这边来了。

　　拖拽声越来越近，那股水腥腐臭的味道也越发浓烈，难闻得令人作呕。

　　姜期年听到那东西停在了自己和秦漫床位之间的过道上。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无形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身体，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

　　腕间的红绳传来一阵刺痛，像是在发出警告，但受到压制的它，也仅此而已。

　　那东西在她们床前停留的时间，远比在男生区域要长。

　　它在犹豫，或者在分辨着什么。

　　突然，姜期年听到旁边秦漫的床铺传来一道声音，很小。

　　下一秒，“视线”从姜期年身上移开，聚焦到了秦漫的床上。

　　拖拽声和窸窣声再次响起，那东西凑近了秦漫的床铺。

　　秦漫的呼吸依旧平稳，甚至没有丝毫加快或紊乱。

　　黑暗中，姜期年无法看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声音和感觉。

　　她听到一种类似嗅闻的声音，就在秦漫床边。

　　几秒钟后，那嗅闻声停止了。

　　拖拽声再次响起，那东西离开了秦漫的床边，继续向着宿舍深处，宣霁雪床位的方向移动。

　　它停在宣霁雪床前的时间很短，只是一掠而过。

　　那东西沿着原路返回，拖拽声和窸窣声逐渐远离，消失在门缝处。

　　“吱呀——”

　　门被轻轻带上了。

　　门把手再次转动，锁舌归位。

　　门外，那湿漉漉的拖拽声也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宿舍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从未停止过的孩童呜咽声。

　　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出声。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确认那东西真的离开了，黑暗中才陆续传来几不可闻的松气声。

　　姜期年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着黑暗。

　　她侧头看向旁边秦漫的床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秦漫刚才是故意的吗？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东西为什么会被她吸引过去，又为什么放过了她？

　　疑问盘旋在脑海。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姜期年的精神高度集中。

　　她知道，这仅仅是第一夜，“洗涤”还未开始。

　　必须尽快找到与秦漫单独交流的机会，还要在遵守院规和探索真相之间找到那条危险的平衡线。

　　漫长的黑夜一点点流逝。

　　“叮铃铃铃——！”

　　玛莎修女平板无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起床！十分钟内洗漱整理完毕，礼堂集合！迟到者，今日无餐！”

　　新的一天，开始了。

　　【探索度：3%】

　　【提示：黑夜中的窥视者已然离去，但白日的“洗涤”或许更加危险。遵守规则，保持警惕，寻找线索。】

　　——

　　六人跟着玛莎修女沉默地走向简陋的洗漱间。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让人清醒，也驱散了些许疲惫。

　　没有人交谈。

　　早餐在一个空旷的餐厅进行。

　　长条木桌上摆放着寡淡的燕麦粥和干硬的黑面包。

　　十几个穿着统一灰色衣服、眼神空洞的孩子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机械地吃着东西，没有任何交谈或嬉闹，整个餐厅只有勺子碰撞碗碟的单调声响。

　　玛莎修女将六人安排在餐桌末尾。

　　“用餐时保持安静，不得浪费粮食。”

　　她重复了一遍院规，然后站在餐厅门口监视着。

　　姜期年注意到，那些孩子的衣服虽然陈旧，但出奇地干净，双手也洗得泛白，像是经过反复的“洗涤”。

　　他们偶尔会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一眼新来的“大孩子”，眼神里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麻木的情绪。

　　她默默吃着那难以下咽的食物，目光却在不经意地来回看。

　　餐厅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标语，字体端正：

　　【洁净近乎神圣，污秽归于尘土。】

　　【服从带来安宁，悖逆招致净化。】

　　标语下方，有一片墙皮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像是曾经悬挂过什么又被匆忙取下。

　　早餐在压抑的沉默中结束。

　　孩子们在另一位面容严肃的修女带领下，安静有序地离开餐厅，前往类似教室的地方。

　　“新来的，跟我去礼拜堂。”

　　玛莎修女的铜铃再次响起。

　　——

　　礼拜堂比昨晚的大厅更加庄严肃穆，却也更加阴森。

　　高高的穹顶投下阴影，彩绘玻璃窗因为污垢而显得黯淡无光，描绘着受难与审判的场景。

　　长椅冰冷坚硬。

　　玛莎修女站在圣坛前，带领他们进行冗长而枯燥的晨祷。

　　内容无非是感恩赐予、忏悔罪孽、祈求净化之类的套话。

　　她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感染力，反而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催眠与压迫。

　　姜期年注意到，路且正一直紧张地搓着手指，眼神不时飘向礼拜堂侧后方一扇紧闭的、看起来格外厚重的橡木门。

　　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

　　那里应该就是院规禁止进入的忏悔室。

　　晨祷结束后，玛莎修女开始分配任务，美其名曰“劳动净化心灵”。

　　黑石和约瑟夫被派去打扫庭院落叶。

　　宣霁雪被指派去厨房帮忙清洗堆积如山的土豆。

　　这听着不是个好差事，厨房那位胖修女眼神凶悍。

　　路且正被安排去图书馆整理书籍，他看起来松了口气。

　　而姜期年和秦漫，被分到了一组，清洁礼拜堂后方及连接静默回廊的区域。

　　【探索度：5%】

　　【提示：劳动是观察环境、寻找线索的绝佳机会。静默回廊是禁地之一，危险与机遇并存。秦漫近在咫尺，这是试探的机会。】

　　机会来了。

　　玛莎修女给了她们水桶、抹布和扫帚，严厉地叮嘱。

　　“仔细清洁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圣像和烛台，不得有任何灰尘。”

　　“静默回廊的门锁着，只需清洁门口区域即可，不得靠近，更不得试图进入。”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去监督其他人的工作。

　　——

　　礼拜堂后方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烛油和旧木头的气味。

　　几尊表情悲悯或严厉的圣像立在壁龛里，烛台上的蜡烛泪痕累累。

　　秦漫一言不发，拿起抹布擦拭烛台，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清洁机器。

　　姜期年一边慢吞吞地打扫着地面，一边状似无意地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昨晚……谢谢。”

　　秦漫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姜期年不气馁，继续低语，声音仅限两人可闻。

　　“那东西靠近的时候，你动了。它转向了你。”

　　“你知道那是什么，对吗？”姜期年逼近一步，“或者说，你知道怎么应对它。”

　　“你是观测者，秦漫。”

　　“宋归钦把你安排进来，不是为了让你真的在这里当个哑巴修女吧？”

　　听到“宋归钦”的名字，秦漫停下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平静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对上了姜期年的视线。

　　她的眼神很深，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像两口古井。

　　“遵守规则，活下去。”秦漫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平淡没有起伏，“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是给你的忠告。”

　　“只是忠告？”姜期年盯着她，“池嘉懿让我找到你。”

　　秦漫迅速移开目光，重新开始擦拭烛台，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执行官大人……她不该让你来找我。”

　　“我只是一个记录者。过去的影子，不应该被强行拖回现在。”

　　“但影子知道真相，不是吗？”姜期年不肯放弃，“圣心孤儿院，是最初的起点。”

　　“‘洗涤之仪’到底是什么？那些孩子……昨晚的东西……还有你，秦漫，你在这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秦漫沉默了许久。礼拜堂后方只剩下抹布摩擦烛台的细微声响。

　　就在姜期年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秦漫说了一句：

　　“忏悔室的钥匙在玛莎修女裙带的暗袋里。”

　　说完，她端起水桶，走向更远的角落，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流。

　　忏悔室的钥匙？

　　秦漫给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这暗示忏悔室里藏着重要的东西？

　　而且她提到了玛莎修女，这意味着要拿到钥匙，必然要跟玛莎修女近距离接触。

　　秦漫的态度很微妙，她没有明确拒绝，甚至提供了线索，但同时也表现出强烈的回避。

　　她似乎被困在某种矛盾中，和宋归钦的关系，与池嘉懿的旧情，让她现在很分裂。

　　无论如何，忏悔室成了一个必须探查的目标。

　　姜期年一边继续清洁，一边暗自观察着通往静默回廊的那扇紧闭的门。

　　门是厚重的橡木，那把大铁锁看起来十分牢固。

　　门缝底下，能看到一点暗红色的、干涸的痕迹。

　　这时，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从礼拜堂前方传来。

　　是路且正。他气喘吁吁，手里还沾着些许灰尘，像是从图书馆跑过来的。

　　“不好了。”

　　“我在图书馆……在一本旧圣经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小块褪色的、边缘烧焦的碎布片。

　　布片上，用暗褐色的线绣着一个模糊的图案。

　　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许多手臂缠绕而成的符号。

　　和姜期年在木偶之家那本黑皮书上看到的，“慈母”的象征，几乎一模一样。

　　【探索度：8%】

　　【提示：线索开始浮现，过去的阴影与现在的危机交织。忏悔室的钥匙，慈母的符号……邪恶的根源似乎比想象中更深。危险正在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