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试炼场》辛辛辛禧

13、跳河求生，再相见

　　刺耳的嗡鸣声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阵阵钝痛敲打着姜期年的颅骨。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视野被一片晃动模糊的白色占据。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警告：空间结构稳定性低于阈值，坍塌风险极高。】

　　【剩余时间：二日 16小时 28分 17秒】

　　她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环顾这片狼藉。

　　纯白的圣殿已然化为废墟。墙壁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那些曾发光的邪异符文如今黯淡碎裂，如同干涸凝结的污血。

　　天花板不时簌簌落下碎块与灰尘，地面狼藉一片，覆盖着失去活性的粘稠绿液、焦黑的碎块和扭曲的金属残骸。

　　空气浑浊不堪，混杂着臭氧、血腥和东西烧焦后的恶臭。

　　“咳……咳咳……”

　　不远处传来宣霁雪压抑的咳嗽声。

　　姜期年循声望去，看见宣霁雪正艰难地从一堆变形的金属支架下爬出来，额角开裂，鲜血糊了半张脸。

　　她正用力拖拽着昏迷不醒的洛霁星，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怎么样？”

　　姜期年嗓音沙哑，踉跄着过去帮忙。

　　“还吊着一口气。”宣霁雪抹了把脸，“刚才那爆炸太狠了。”

　　“这地方撑不了多久，得马上走。”

　　两人合力将洛霁星架起。

　　姜期年注意到那扇被她们撞开的金属门已经严重变形，门框扭曲，但尚未完全堵死，一丝微弱的光从缝隙渗入。

　　“那边。”姜期年指示方向。

　　话音未落，那扇饱经摧残的门突然向内凸起。

　　“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从门外传来，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冲击着这最后的屏障。

　　“没完没了。”

　　宣霁雪咒骂着，捡起地上一截断裂的钢管。

　　姜期年心沉到谷底。

　　是清洁工。

　　它们还在，而且听起来更加狂暴。

　　撞击一次猛过一次，门上的凸起越来越骇人，锁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坏。

　　“这边。”

　　姜期年目发现对面墙壁因爆炸裂开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后面不是实墙，而是另一条黑暗的通道。

　　别无选择。

　　两人架着洛霁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满地狼藉，冲向那道裂缝。

　　她们堪堪挤进裂缝后，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金属门被撞开。

　　一个由更多废弃物和肢体融合而成的、更加庞大扭曲的身影正疯狂地试图挤进这片濒临崩溃的空间。

　　姜期年最后回望一眼，只见那怪物感知到她们的方向，发出一声低沉咆哮，更加疯狂地撞击周围墙壁，试图扩大入口追来。

　　“快。”

　　裂缝后的通道狭窄陡峭，向上延伸，比来时任何一段路都更难行走。

　　脚下是松散的电线管道和破碎建材，头顶不断有碎石坠落。

　　【空间稳定性持续下降，预计大规模坍塌将在倒计时结束前发生。】

　　【剩余时间：二日 16小时 15分 44秒】

　　三人是连滚带爬地向上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水流声。

　　她们奋力爬出通道出口，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的地下管道走廊里。

　　环境与之前截然不同。

　　走廊两侧是粗大锈蚀的供水或排水主管道，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墙壁上挂着老旧破损的应急灯，灯光忽明忽灭，映照出墙上那些斑驳褪色的医院区域指示牌，包括“锅炉房”、“水库”、“废弃污水处理中心”等等。

　　这里像是医院地下更深处的、仍在部分运作的基础设施层。

　　“这是哪儿？”

　　宣霁雪喘着粗气。

　　“可能是医院主体建筑的地下基础设施层，”姜期年快速判断，“也许有路通往地面。”

　　然而，短暂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

　　走廊深处黑暗之中，那令人心悸的蠕动声与金属拖行声再次响起。

　　而且不止一处，声音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逼近。

　　它们追来了。

　　或者说，这片区域本就游荡着这些怪物。

　　前狼后虎，身侧还有重伤员。

　　宣霁雪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将洛霁星小心靠墙放好，握紧锈蚀的钢管。

　　“看来只能拼了。”

　　姜期年也握紧匕首，尽管收效甚微。

　　她的体力近乎透支，手掌的伤口钻心地疼。

　　“吱呀——”

　　旁边一扇布满锈迹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一条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快速而无声地对她们打了个“进来”的手势。

　　两人俱是一愣。

　　谁？

　　陷阱？

　　还是……

　　没有时间思考了，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

　　姜期年一咬牙：“进去。”

　　她和宣霁雪迅速抬起洛霁星，侧身挤进了那扇铁门之后。

　　门在她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落锁。

　　门外，蠕动和撞击声很快抵达，徘徊片刻，似乎失去了目标，渐渐远去。

　　门内，是一个狭窄的储藏室，堆满废弃仪器和杂物。

　　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一台闪烁着雪花的旧显示器。

　　“看来你们的选择带来了预期的结果，虽然代价不小。”

　　陆郁之推了推眼镜。

　　“你怎么在这儿？”宣霁雪手中钢管仍横在身前，“不是说好不插手？”

　　“不直接干预你们寻找核心样本，不代表我会坐视幸存玩家在我的监管范围内因非必要风险团灭。”

　　“维持最低限度的秩序，同样符合‘协议’。”

　　他的目光落在洛霁星身上，又拿出一个熟悉的医疗喷雾丢给宣霁雪。

　　“高浓度镇定和凝血剂，能让他撑久一点。”

　　宣霁雪接住，迟疑一瞬，还是给洛霁星用了。

　　洛霁星的呼吸略微顺畅了一些。

　　姜期年盯着他：“你知道怎么出去。”

　　“巢穴崩溃，但基础规则仍在。”

　　陆郁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储藏室深处，挪开几个箱子，露出一个需要手动转动的老旧阀门轮盘。

　　“这条废弃污水主管道，通向医院外围河道。系统设定的紧急出口之一。”

　　他指了指轮盘。

　　“打开，跳下去，顺水流，在被淹死或冻死前浮起来，就算脱离巢穴范围。”

　　“当然，水里有什么，我不保证。而且，离开巢穴不等于通关。”

　　【剩余时间：二日 16小时 05分 33秒】

　　时间分秒流逝。

　　“为什么帮我们？”姜期年追问。

　　陆郁之转过身，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或许因为你手腕上的东西，以及你刚才的所作所为，证明某人的冒险……并非全无价值。”

　　“某人？”

　　姜期年联想到江祈岁。

　　陆郁之不再多言，看了眼并不存在的手表。

　　“你们还有五分钟决定。五分钟后，我会离开。”

　　姜期年鬼使神差地走向储藏室另一个角落。

　　那里是一堆被防水布盖着的杂物。

　　她掀开防水布。

　　下面是一些散落的实验记录本、档案袋，和一个损坏的便携存储器。

　　她的目光被一本摊开的日志吸引。

　　【项目编号：PN-0717】

　　【项目名称：跨域意识锚定与载体适应性研究（即“母亲”计划）】

　　【日志日期：████年██月██日】

　　【实验员：███】

　　【记录：第43次意识投射实验再次失败。“种子”载体（编号：J-09）神经系统出现不可逆崩溃，生命体征消亡。“母亲”的意志反馈强度超出预期，现有载体均无法承受。】

　　【备注：观测到载体J-09在崩溃前，其精神印记出现异常偏移，与未知外部信号源（疑似是残留戏剧性集体潜意识）发生短暂共鸣。需进一步分析，或许是新的方向。】

　　PN-0717？

　　J-09？

　　戏剧性集体潜意识？

　　和之前姜期年找到的0717病历对上了部分内容。

　　难道江祈岁也是“种子”载体？

　　“看来你发现了些有用的边角料。”

　　陆郁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丝毫不意外。

　　“但这些陈年旧事，与现在的逃生无关了。”

　　姜期年迅速将几页关键的记录塞进口袋。

　　“我们走。”她对宣霁雪说。

　　两人架起洛霁星，走向那个阀门。

　　宣霁雪用力转动轮盘，锈死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抗议声。

　　“咔哒……轰隆……”

　　一道暗门在墙壁滑开，后面是漆黑一片、散发着污浊水汽和寒意的大型管道口，汹涌的水声从下方传来。

　　“跳。”

　　宣霁雪喊道。

　　三人先后跃入冰冷刺骨的黑暗水中。

　　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攫住她们，寒意刺骨。

　　姜期年在没顶之前最后望向储藏室门口。

　　陆郁之依然站在那里，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冰冷无机质的光，看不清神情。

　　下一刻，湍急的水流将她们彻底吞没，冲向下游无尽的黑暗。

　　【隐藏剧情线索更新：“被遮蔽的往事”探索度 75%】

　　【新发现：PN-0717实验记录、J-09载体、“种子”与“母亲”计划、与荣春班的潜在关联……】

　　【即将脱离母巢范围……】

　　【剩余时间：二日 16小时 03分 11秒】

　　——

　　冰冷的河水疯狂涌入鼻腔耳道，巨大的水流力量拉扯着姜期年向下沉沦。

　　肺部因缺氧和寒冷灼痛不已，意识在黑暗与窒息中逐渐模糊。

　　她拼命挣扎，试图向上划水，但受伤的身体和沉重的衣物却拖着她不断下坠。

　　就在她几乎要失去意识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侧后方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向上托起。

　　那股力量带着她破开水流，迅速向上浮去。

　　“哗啦——。”

　　两人冲出水面。

　　姜期年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但新鲜的空气。

　　她抹开眼前的水，借着微弱天光，看清了拽着她的人。

　　昏暗的光线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黑色卫衣，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精瘦的身形。

　　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江祈岁。

　　几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额角，嘴角勾着略带玩味的弧度。

　　“哟，还没死呢？”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听起来却很是欠揍，“看来我赶得还算及时。”

　　姜期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水面又哗啦一声，宣霁雪也拖着昏迷的洛霁星冒了出来。

　　“江祈岁？！”宣霁雪看到来人，也是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你的什么算计？”

　　“算计？”

　　江祈岁拖着姜期年向旁边一处略微凸出水面的水泥平台游去。

　　“我要真算计，你们现在就该在河底喂鱼了，而不是在这质疑你们的救命恩人。”

　　他将姜期年推上平台，然后又转身去帮宣霁雪把洛霁星也弄了上去。

　　三人瘫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平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姜期年看向江祈岁，他正拧着卫衣下摆的水。

　　“你到底……”

　　姜期年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嘘。”

　　江祈岁忽然示意他们噤声。

　　她们刚才逃出来的那个巨大的排水管道口有异动。

　　只见那漆黑的洞口深处，传来令人不安的蠕动声和撞击声，还有绿光闪烁，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着，无法溢出洞口。

　　“巢穴出口的临时屏蔽撑不了多久。”

　　“‘母亲’虽然暂时退却，但它留下的这些小玩意儿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得赶紧离开河边。”

　　他站起身，指向下游方向：“跟我来，我知道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宣霁雪：“我们凭什么信你？”

　　宣霁雪：“你之前丢下她一个人，现在又突然冒出来……”

　　江祈岁嗤笑一声：“我要真想害你们，方法多的是，没必要玩这种英雄救美的把戏，太老套。”

　　“而且，你们找到了点有趣的东西。”

　　“不想知道PN-0717和J-09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知道。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洛霁星和同样筋疲力尽的宣霁雪，又看了看远处的排水洞口。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姜期年：“……带路。”

　　江祈岁勾了勾嘴角，转身沿着河岸陡峭的坡壁向上攀爬。

　　姜期年和宣霁雪咬牙跟上，艰难地拖着洛霁星。

　　——

　　爬上岸，是一片荒芜的河滩地，长满了枯黄的芦苇丛。

　　江祈岁带着他们钻进芦苇丛深处，七拐八绕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废弃的、半埋在地下的混凝土观测站之类的小型建筑，入口十分隐蔽。

　　里面空间不大，布满灰尘，相对干燥。

　　江祈岁反手关上门，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荧光棒拗亮，丢在角落，算是提供了些许照明。

　　“暂时安全。”他靠在墙上，“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

　　“首先，干得漂亮。”

　　“摧毁那个样本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一点，虽然看起来代价不小。”

　　“那到底是什么？”姜期年直接问道，“PN-0717？J-09？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PN-0717是‘母亲’计划的一个早期子项目，专注于制造能够承受‘母亲’意志降临的完美容器，也就是所谓的‘种子’。”

　　“而J-09，是第43次意识投射实验的载体编号。”

　　他指了指自己。

　　“或者说，是曾经的我。”

　　尽管有所猜测，亲耳听到证实，感觉还是不一样。

　　宣霁雪也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他们的实验品？！”

　　“之一。”江祈岁纠正道，“一个比较失败的例子。”

　　“J-09载体在实验末期发生了不可逆的神经崩溃，理论上已经销毁了。”

　　“那你……”姜期年不解。

　　“发生了点……意外。”江祈岁摸了摸脖颈处的红痕，眼神有些飘忽，“J-09的残留物和某些不该存在的bug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共鸣和融合。”

　　“总之，我呢，就这样卡在了某种生与死、玩家与NPC、实验品与异常个体的缝隙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

　　“所以，你知道‘母亲’计划，知道这座医院的真相……”姜期年追问。

　　“知道一部分。”江祈岁承认，“毕竟曾经是‘核心样本’的预备役之一。”

　　“但我无法直接触及很多深层机密，会受到系统规则和‘母亲’残留意志的双重压制。”

　　他看向姜期年：“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

　　“因为你是目前唯一能绕开部分限制，真正触及并摧毁‘母亲’的人。”

　　“婉娘又跟这个副本有什么关系？”

　　“她是个意外的变量。”江祈岁道，“荣春班的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戏班和脸谱，更无意中打断了‘母亲’力量渗透的一部分节奏。”

　　他指了指姜期年腕间的红绳：“这东西能吸引‘母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甚至利用它的力量。”

　　“力量本身没有正邪，看谁用，怎么用。”

　　“‘母亲’利用痛苦和绝望作为燃料，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别的。”

　　【隐藏剧情线索更新：“被遮蔽的往事”探索度 80%】

　　【新发现：江祈岁的真实身份（前实验体J-09）、“母亲”计划的部分真相、红绳的更深层作用……】

　　【剩余时间：二日 15小时 48分 02秒】

　　【提示：你已获悉部分核心秘密，但前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信任与合作是生存的关键，但也需保持警惕。】

　　“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宣霁雪插嘴问道，“巢穴还没完全崩溃，外面肯定还有更多怪物。”

　　“我们怎么通关这个副本？”

　　江祈岁正要回答。

　　观测站的铁门外，远处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雾气，正无声地向岸边蔓延。

　　雾气之中，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蠕动的阴影。

　　“遭了，是‘母亲’的怨念瘴气，”

　　“它能扭曲感知，腐蚀生命，还能唤醒范围内所有的残次品和清洁工。”

　　“不能待在这里了。”

　　“姜期年，没时间慢慢解释了。想彻底结束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我们得重返医院地下，找到‘母亲’在这个巢穴的真正‘心脏’。”

　　“那不是你们之前看到的样本培育室，而是更深处意识熔炉。”

　　“而这一次，你需要主动引导红绳的力量，不是摧毁，是覆盖与净化。”

　　“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