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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金色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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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毅的顺利抓捕,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浮笙甚至觉得他能被抓住的原因,其实是幕后之人随手下的战书。
丹枫的行踪变得更加飘忽难寻,鳞渊境内日常巡视的卫兵们脸色越发严肃,班次也越发密集,从古海的深处时常传来隐隐约约的震荡之声,似乎海的深处,有龙在一天三顿的拆家。
白珩呆在神策府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回家的路上她的尾巴和耳朵都无力地低垂着,在夜色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但只要一踏进家门,她都会对安静迎接自己的浮笙露出活力满满的笑容:“放心吧,小浮笙你别怕,镜流和姐姐我出手,肯定能把背后那些家伙都揪出来!还你清白!”
浮笙每次都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回应,她抱着这几天乖巧的不可思议的小龙,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几日,她依旧每日在白珩强打精神的叮嘱中准时前往神策府上课,下了课就直接去衔芳圃打理经营。
但她的话明显变少了,常常一个人对着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发呆,眼神放空,水壶里的水直到流尽也没有回神。
和她心神相通的小龙紧张地竖这耳朵,看伙伴浇死了一颗又一颗之前小心翼翼伺候着的还在培育中的作物,爪子举起又放下,还是没能发出制止的声音,只能用自己弱小的身躯环绕她,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这一日,司饎宫的传讯如约而至。
玉璧上光华流转,符歌司膳的华丽的身影再次凝聚成形。
她嫌弃的看着表情呆呆的浮笙,十分明显的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认输般的叹气。
随后,他放弃了往日那些深奥的命题探讨,而是将一片令浮笙心旌摇曳的洞天景象投影了出来。
“今日,带你看看我引以为傲的农牧洞天。”符歌的声音高傲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只见投影之中,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田野。
一株株金色的禾苗茁壮成长,植株高大异常,几乎齐人高,而最令人震撼的是那沉甸甸的谷穗,每一串都颗粒饱满,密集成实,金黄的光芒在其上缓缓流转,好似散发出谷物特有的醇厚芬芳。
“这是……”
浮笙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心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作为在天朝长大的兔子,她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禾苗所代表的希望。
“此乃‘一人嘉禾’。”
符歌的语气中带着敬意:“这是我司饎宫数千年来,无数学者和农学家呕心沥血,以最传统、最笨拙的选育杂交之法,辅以极其谨慎、危险难控的命途力量引导,才最终培育出的奇迹。”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株挺拔、穗实饱满的嘉禾上:“栽下最初一颗嘉禾的学者,是从一场席卷数个星球、饿殍遍野的人□□发□□中,侥幸活下来的孤儿。他毕生的信念就是希望世界上所有人,永远不再体会濒临饿死的绝望。这也是司饎宫创立的宗旨之一,希望能以一株禾苗,养活一方人烟,让仙舟联盟目之所及之处再无饥荒。”
符歌转向浮笙,那双深邃的紫眸凝视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内心:“浮笙,信念的力量,可以如此具体,如此沉重,也可以如此充满希望。而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历史上,从没有过如你这般会正确引导丰饶之力、栽种粮食的命途行者,你是我们所期望的奇迹。”
“我希望你明白,无论外界风雨如何狂骤,无论他人是诋毁、利用还是捧杀,唯有坚定自我,明晰本心,才不会迷失方向,步上罗毅那般可悲的歧途。”
浮笙沉默了片刻,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定,也许我未来就是会迷失。我也不是那位可敬的学者,我没有那样伟大的信念。师傅,你会失望吗?”
符歌的投影微微晃动,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你的信念,由你的心决定,由你未来的每一步行动去定义,而非任何外人,包括我,可以轻易置喙。不过,作为我目前唯一的亲传弟子,仅作为我个人,对你唯一的期望是——”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凿刻石壁,充满力量。
“哪怕有一天,你选择的道路,与所有人所期望的截然不同,你也必须走下去,抱着坚定到足以劈开一切荆棘与迷雾的信念,去踏碎所有质疑与阻碍。因为唯有如此,你才能在那条或许孤独、或许不被理解的路上,抵达你真正想去的地方,见证属于你自己的风景。”
这番话,重重敲击在浮笙的心上。
是啊,她为何要一直困顿于未知的恐惧?
她的力量,她的道路,终究要靠自己去定义、去开拓、去坚守。
“啾呜!”小龙发出一声清脆激动的鸣叫,竟直直地扑向了符歌的投影,试图用毛茸茸的身体去蹭蹭这位让它觉得安心又厉害的存在。
它的突然袭击直接从光芒构成的投影中穿了过去,还因为用力过猛,在空中团成个金色毛团打了个滚儿。
符歌那完美无瑕的投影一阵剧烈乱闪,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滋滋波动起来。
“哎呀!你这小调皮鬼!”
符歌维持的高冷正经模样瞬间破功,她气鼓鼓地指着晕头转向的小龙。
“敢冲撞师长!家法伺候!罚你不许吃我准备的伴手礼!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蜜露’和‘云绒酥’现在没收了!”
她这边正恶狠狠地绞尽脑汁的威胁小龙,旁边却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冷淡和无奈的年轻男声:“大人,饭都快煮熟了您才想着播种?这个时候,那份伴手礼,估计都快到罗浮星槎海了吧?”
浮笙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原本沉重的心情竟轻松了不少。
她眨了眨眼,好奇地开口问道:“伴手礼?师傅,你要来罗浮和我见面吗?”
符歌故作高深地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浮笙这边的教室门外传来几道轻轻的敲门声。
一身素白劲装,纤尘不染的镜流推门而入,周身携带着一股还未收敛的凛冽气息,发梢眉宇间似乎还凝结着细微的、尚未融化的冰晶。
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随着她的进入弥漫开来。
浮笙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不由感叹,不愧是剑法如月人如冰雪的镜流大人啊。
“这不是罗浮那位可令步离群落闻风丧胆的剑首吗,打扰本座的授课有何要事吗?”
关心着徒弟的符歌有点生气,叉起腰质问这位不速之客。
“符歌司膳。”
镜流对着玉璧的投影微微欠身行礼:“今日课程可否提前结束?司饎宫特派协助十王司审讯的卜者已至罗浮,现奉将军令邀您投影旁听,共议此案。”
她的目光扫过浮笙,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直到对上她清亮的眼神才移开视线。
一听是公务政事,符歌瞬间恢复了那副高贵的司膳之首的气场,声音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镜流剑首辛苦。那嫌犯罗毅,还是冥顽不灵,未曾招出实情吗?”
镜流言简意赅地进行总结:“除却反复攀咬浮笙,言之无物,全是废话。”
符歌冷哼一声:“那就是什么都没招。镜流剑首,烦请带浮笙一同前往,本座的弟子,可不能被人在背后诬陷,还被瞒的一无所知。司饎宫即刻联系十王司,此事既牵涉我司饎宫重视之人与她那承载未来的作物,本座要亲自盯着!看谁还敢玩弄是非,构陷我徒!”
浮笙没想到符歌会如此直接、强硬地维护自己,甚至要亲自参与审讯,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巨大的暖流。
她的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泪眼汪汪地看着符歌:“师傅……你真是全宇宙最好的师傅!我、我以后一定好好种地报答你!”
一旁的镜流看着这师徒情深的一幕,英气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家那个被自己冷漠拒绝同行散心、无情的丢在幽囚狱,此刻估计还对着顽固犯人头大无比的冤种徒弟,心中默默对比了一下这差距巨大的师徒待遇,决定保持沉默,不对此等场面发表任何评价。
符歌被浮笙那充满依赖和感动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微微偏转身体:“咳,浮笙你现在知道要好好种地回报本座了吧。本座分身乏术,真身无法亲至,只能委托同来的卜者给你捎了份伴手礼。待到此间事了,你我师徒真正见面之时,要准备好好好夸夸本座哦!”
话音落下,符歌的投影缓慢闲散 ,玉璧恢复了幽暗。
镜流看向浮笙,柔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十王司。”
浮笙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下,用力点了点头。
旁边同样紧张起来的小龙喉咙里发出低低呜噜声,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飞出门外。
浮笙知道,直面风暴的时刻,或许即将到来。
但此刻,她的心中,属于她自己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