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沉溺》彼尚

84、第 84 章

　　--朝朝，院子里的石榴已经摘下来了，有时间回来尝尝。
　　--要是功课忙我抽空给你送过去。

　　南朝看着院长发来的消息，好像他们摘石榴的画面就在眼前发生，十分清晰，院长一定爬在梯子上，孙奶奶他们在下面拉着竹筐从院长手里接石榴。

　　往年石榴摘下来都卖了，今年应该还是那个总留着满脸胡茬，驼着背，骑着三轮摩托车的大叔来收的。

　　每年院长都会给自己留几个，即使不吃南朝也总爱把剥好的石榴拿在手里把玩，特别是在阳光下，石榴透着光，像一颗颗红宝石。

　　--谢谢院长，今年就不用了。

　　南朝放下手机后想要去打印些资料，刚开门付一帆就起身跟上一气呵成，南朝眉毛一挑，点头抿嘴，似是默认了，实则是无奈了。

　　自从海边回来以后付一帆就恨不得24小时盯着自己，生怕他一个转身自己就不见了。

　　江均也还是继续给他发着消息，他都没有回复，云绾绾的短信他也没有点开，当时那么纠结，现在看来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们订婚也好，分开也罢，都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他唯一该考虑的就是怎么和付一帆告别。

　　因为自己的私心，他和付一帆在一起了，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是一场限定恋爱，时间长短全在南朝一念之间。

　　可每每看见南朝情绪躯体化时，他能做的只有将他抱在怀里，说一些自以为能激发南朝内心希望的事，可最近南朝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自己也拒绝吃药，他接受不了自己因为吃药而思绪变得迟缓。

　　那天南朝发作之后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付一帆扶着他坐在天台他们自己带的凳子上，让已经虚脱的南朝靠在自己肩上。

　　他们又一次看着天边的夕阳，像是回到了还在海边的那几天。

　　“又想去看海了。”南朝声音有气无力，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可以啊，过几天就去。”付一帆轻抚掉南朝脸上沾到的灰尘碎屑。
　　他喉咙酸涩，托起那苍白的脸，沉思着：自己是否真的该放他离开了，在根本无法让他好转的情况下。

　　南朝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夕阳，麻木的欣赏着。

　　太阳总会落下，人也总有分别的那天，他也多想活下去，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生活。

　　老天总爱和他开玩笑，他从小没有父母但他有爱自己的爷爷，还遇见了院长他们，他没有朋友被霸凌却遇见了江均杨子航他们，他初恋以遗憾告终却遇见了付一帆……

　　可爷爷没了，余子欣离开了，自己也变成这样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去生活。

　　是老天怜悯他，还是在戏弄他，他也分不清了，重要吗？好像都不重要了？

　　付一帆感到肩膀一阵湿润，他喉结上下滑动，拇指用力摩擦着食指关节。

　　即使他十分不情愿，但他也知道，他该放手了，因为此刻的南朝所承受痛苦的，是自己无法帮他缓解的，也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

　　他不该自私的将他捆绑在自己身边，蒲公英的归宿就是随风飘散，向日葵的命运就是一生追逐阳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都努力过想要改变，可总有人会失败，总有人会变得更加不幸。

　　短短几年里，爱情，亲情，友情接连失去，任付一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在一瞬间帮南朝支撑起这个已经全部坍塌的世界。

　　或许放他离开是自己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如果你真的累了，就别再往前走了，休息吧。”付一帆倔强的仰着头，看着已经消失在天边的太阳，只剩最后的残阳还在留恋着这世间。

　　南朝闻言眼神一瞬回神，后又温柔浅笑：“那你可别忘了我。”

　　付一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倾泻如注的眼泪，他将头偏向另一边，拇指指甲已经嵌进肉里，他还是笑着说：“当然不会，一辈子都记得。”

　　“不用，不用一辈子，偶尔想起我就好了，你要向前走，一直一直向前走。”南朝双眼通红，他仿佛已经看见付一帆以后的样子。

　　看见他穿着衬衣站上讲台，抬手举止间，谈笑风生间，无不引人注目；待他年长后，已经成了大学的客座教授，依旧做着实验，看着自己带的学生，然后抓耳挠腮，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南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的眼里尽是期待，他说：“我好像已经看见了你以后的样子。”
　　“我以后什么样子？”付一帆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痕。
　　“秘密，你以后自己就知道了。”
　　天边最后一丝残阳，随着夜幕降临，也失去它最后一丝色彩；明天太阳依旧升起，明晚依旧会有落日残阳。

　　可明天的落日还是今天的落日吗？

　　“好想看看你老了之后的样子，应该会有很长的白胡子吧。”
　　“那可不一定，你要这么说了我就每天都刮干净。”
　　“呵呵呵，你会变成地中海吗？”
　　“怎么可能！”
　　“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让残阳的消失变得没那么遗憾了，暗夜笼罩，满天繁星，他们猜想着人死之后会不会真的变成星星。

　　南朝说如果自己真的变成星星，希望付一帆能说到做到，一眼就认出哪个是自己，付一帆开玩笑说有点难。

　　刚恢复点力气的南朝抬手就是一巴掌，他们嬉笑着，好像分离并没有那么夸张，好像也只是见不到了而已，好像自己真的就能稍微接受一点了，好像他们都没有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