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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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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外的风,裹着沙砾打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胡苏儿勒住马缰,望着前方火光冲天的应州城,掌心的剑柄已被汗水浸得发滑。
三日前与蒙古军在城下会合时,那支蒙古骑兵的彪悍让江湖弟子们暗自心惊。蒙古将领术赤长刀指向城头,用生硬的汉话喊道:“破城之后,看到敌军格杀勿论!”
此刻城门已破,金人的哀嚎与兵刃交击声混作一团。胡苏儿率弟子们冲进城时,正撞见蒙古兵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驱赶到街角——那是被金人奴役多年的南朝军队战俘,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将军有令,降卒不留!”蒙古兵的呼喝声里,弯刀已劈向最前面的老者。
“住手!”胡苏儿长剑出鞘,格开那刀时火星四溅。她挡在战俘前,银甲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他们是汉人,不是金人!”
术赤策马过来,眯眼打量她:“这些是金狗养的奴才,留着也是累赘。”
“累赘?”胡苏儿声音发颤,目光扫过战俘里妇人和断了腿的青年,“他们也是被掳来的!你我同盟抗金,怎能残杀汉人?”
段飞雪带着后援恰好赶到,见状立刻率人护住另一侧的战俘。“术赤将军,”她按剑沉声道,“汉人战俘自有我朝处置,还请遵守盟约。”
术赤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放箭!”箭矢破空而来射向那些汉人战俘,哀嚎声四起。
胡苏儿挥剑成圆冲了过去,将射到近前的箭挡下。江湖弟子们纷纷拔刀,与蒙古兵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够了!”风盟主及时赶到,他看了眼街角瑟缩的战俘,对术赤道,“这些人交给我们甄别,若有金人细作,任凭处置。但被胁迫做俘虏的,绝不能伤。”
术赤盯着他看了半晌,知他们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便收了刀:“好,给你个面子。但你们最好看紧些,别让这些‘累赘’碍了我军的事。”说罢策马离去,留下满地狼藉。
段飞雪走到胡苏儿身边,看着远处蒙古兵抢掠的身影,眉头紧锁:“这些人……怕是养不熟的狼。”
胡苏儿望着夕阳下残破的城墙,掌心的刀还在微微发烫。她知道,收复一城的喜悦,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七零八落。这场仗,要对付的不仅是金人,或许还有藏在同盟面具下的獠牙。
夜风渐起,吹过尸横遍野的街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胡苏儿将战俘安置到临时营寨,转身时,见段飞雪正默默帮一个个受伤的人包扎伤口。月光落在她侧脸,柔和了平日里的锋芒。
“明天还要行军。”她抬头看胡苏儿,眼里带着担忧,“先歇歇吧。”
胡苏儿点头,却没动。她望着营寨外蒙古军的篝火,忽然想起将军沙盘上的关隘——原来版图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这样复杂的血与泪。
收复应州的捷报,终究是掺了沙砾的。
夜露凝在甲胄上,泛着冷冽的光。胡苏儿站在营寨高处,望着蒙古军营的方向,那里篝火熊熊,隐约传来纵饮的呼号,与这边战俘营的死寂形成刺目的对比。
“在想什么?”段飞雪提着食盒走来,递过一块温热的麦饼。
“在想萧将军若是知道这些,会怎么说。”胡苏儿接过饼,却没吃,“同盟抗金,原是为了救同胞于水火,可如今……”
段飞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拧得更紧:“蒙古人逐水草而居,向来都是弱肉强食。往后相处,怕是要多留个心眼。”
天刚蒙蒙亮,营外马蹄声急促。抬头望去,只见萧将军的亲卫策马奔来,翻身下马时甲胄上还沾着霜:“风盟主,萧将军令——昨夜与蒙古军突袭金人大营,大胜!命您即刻率部到三峰口接应,直取汴梁!”
三峰山的寒风卷着哀鸿掠过遍野枯骨,跑来的传令兵的甲胄满是血污:“报!完颜达主力已溃,但蒙军正在收拢俘虏!他们......他们要将降卒尽数坑杀!里面也有我们汉人旧部。”
萧将军猛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铜环被握得咯吱作响。她望着三峰山方向弥漫的灰烟,声音沉得像结了冰:“传令下去,亲卫营随我驰援!告诉蒙古统帅,降卒中的汉人旧部,是我南朝的兵,轮不到他们处置!”
在一旁胡苏儿,握紧了手中的剑。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城墙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这场仗,不仅要对付金人,还要提防身后的“盟友”,前路,怕是比想象中更难走。
“全军听令!”萧将军突然振臂高呼,寒芒出鞘的声响惊起崖边冻鸦,“随我救人!”
副将军李恒脸色骤变:"萧帅!圣命说要团结蒙古不要节外生枝,若违抗圣命......"
“今日不救,他日蒙古铁蹄踏来时,谁为南朝百姓挡在前面?”凌清的披风猎猎作响,玄色锦袍下绷带渗出的血,早已和衣料冻在一起。身后南朝军队齐声应和,战鼓声震碎三峰山上的千年冰川。
胡苏儿与段飞雪对视一眼,提剑跟上。风盟主的江湖队伍也纷纷拔刃,刀刃在寒风中闪着冷光。
蒙古军营前,蒙古将领拖尔兀正站在高台上,看着士兵将降卒驱赶到深坑边。见萧将军带兵赶来,他冷笑一声:“萧将军这是要拦我?”
“降卒中的汉人,我要带走。”萧将军勒住马缰,语气不容置疑,“他们是我南朝子民,不是任人屠戮的牛羊。”
拖尔兀的弯刀指着凌清,狼皮披风裹挟着腥膻气息压来:“萧将军执意坏我军规矩,莫不是忘了南朝和蒙古盟约?这些人,不过是金人驱使的蝼蚁!”
凌清唇角勾起冷笑,目光扫过冰窟里瑟瑟发抖的汉人俘兵——有人背着破损的刀具,有人腰间系着南朝旧制的护腰:
“我萧家军之前不过是淮河岸边被金兵追杀的流民!这些人为形式所迫,被金人作为炮灰。却与我血脉相连!”
“你我今日联手灭金,明日呢?”她猛然逼近,眼光扫过满地尸骸,“当蒙古铁骑踏碎长江时,你们又会如何称呼南朝百姓?是蝼蚁,还是——该杀的叛贼?盟约犹在,首领若执意杀我南朝子民......”她冷笑一声,"莫不是怕我这将来的对手,坏了你们的南下大计?"
拖尔兀瞳孔骤缩,忽而放声大笑:“萧将军说笑了!我蒙古铁骑志在天下,你我既是同盟兄弟,何谈对手?”他收回弯刀,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待踏平中原,天下都是一家人!按原来说的,你们去汴京,我们去中都,看谁打的快!?”
凌清握紧腰间佩剑,正欲再言,忽闻西北方烟尘骤起。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黄沙漫天中,一面绣着西夏苍狼图腾的赤色大旗破浪而来,旗帜下,阿嵬支身披锁子甲,火红披风猎猎翻卷,手中银枪直指苍穹,恍若赤色云霞中降临的战神。
“萧将军别来无恙!”阿嵬支的笑声裹挟着西北特有的豪迈,银枪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驱散了蒙古将领身边的亲兵。她翻身下马,腰间的狼牙弯刀与凌清的佩剑相撞,溅起一串火星,“听闻萧将军要取汴京,我阿嵬支怎能错过这场盛宴?”
拖尔兀脸色骤变,弯刀再次出鞘:“西夏王帐何时与南朝勾结?这是坏了草原盟约!”
“盟约?”阿嵬支挑眉冷笑,手腕翻转,银枪枪尖挑起蒙古将领的狼皮披风,“当年你们背弃与我西夏的约定,私吞河套牧场时,可曾记得盟约二字?”她转头望向凌清,眼底笑意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况且,我父王说了,要助故人夺回祖宗失地。我父王的军队已在黄河口,等将军一起攻城。萧将军,可愿与我共饮汴梁城的酒?”
凌清望着阿嵬支身后,那支身着玄甲、手持劲弩的西夏精锐,心中泛起暖意。“求之不得!”凌清抽出佩剑,剑锋直指汴京方向,“待破了汴梁城,我萧凌清定与阿嵬支姑娘一醉方休!”
拖尔兀见状,冷哼一声,挥手示意退兵:“好!萧将军,咱们后会有期!”他勒转马头,却在离去前,深深看了眼凌清,那目光中,既有忌惮,又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杀意。
萧将军松了口气,立刻下令:“将汉人降卒带出来,妥善安置!”
胡苏儿看着士兵们将那些惊魂未定的汉人一个个扶出深坑,掌心的剑终于不再发烫。段飞雪轻声道:“至少,救下了一些人。”
胡苏儿点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三峰山的风依旧凛冽,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蒙古人的獠牙暂时收起,但只要利益相悖,总有露出的一天。
萧将军望着被解救的汉人,眉头却未舒展。他对身边的人低声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和蒙古人打交道,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望着蒙古军队远去的背影,阿嵬支走到凌清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心此人。蒙古人的野心,可不止于中都。”她顿了顿,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不过眼下,先让我们给金人一点颜色瞧瞧!”
凌清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她转身走向被俘的流民和战俘前,解下披风披在最虚弱的老兵肩头,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们都是萧家军的兄弟。我们一起去打金人。”战俘和流民纷纷流泪,高喊:“萧家军!萧家军!”
然后和阿嵬支同时翻身上马。在夕阳的余晖中,南朝与西夏的联军浩浩荡荡向汴京进发,马蹄声如战鼓,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一场改写天下格局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