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环玦》菱湖

73、第 73 章

　　天刚破晓，段飞雪便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她转头望向床榻另一侧，胡苏儿还没醒。
　　段飞雪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窗户，晨光斜斜地洒进屋内，带着露水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街市的喧闹声。段飞雪出去告知宫人，不必为她们准备早膳。待胡苏儿醒来，段飞雪说道：“我刚才问过侍卫，据说临安城的早市最为热闹。”
　　两人换上一身轻便的裙装，走出公主府时，清晨的街市已然热闹非凡，如沸水般翻腾。
　　街边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做羹汤的师傅手中的铜勺上下舞动；包子铺的热气弥漫了半条街，白面馒头的麦香与酱肉包的咸香交织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增。
　　段飞雪拉着胡苏儿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停下脚步，观赏卖花姑娘竹篮里娇艳水灵的茉莉；又在捏面人摊位前蹲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将一团彩泥捏成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
　　胡苏儿眼尖，瞥见街角卖豆腐脑的摊子前排着长队，便拉着段飞雪凑了过去，笑着说道：“听闻临安的豆腐脑会加桂花糖，咱们也去尝尝鲜。”
　　两人排了一会儿队，终于寻得两个小马扎坐下。摊主手脚麻利地盛了两碗嫩白的豆腐脑，又从瓦罐里舀出一勺金黄的桂花糖浇在上面，细碎的桂花随着糖汁缓缓沉入碗底，甜香与豆香瞬间弥漫开来。
　　段飞雪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那豆腐脑滑嫩得仿佛能在舌尖融化，桂花糖的清甜恰到好处，她不由眯起眼睛称赞道：“果然名不虚传，香甜爽口极了。”胡苏儿也跟着尝了一口，只觉温热的甜意从喉咙一直暖到心底。两人都满足地看着对方。

　　她们顺着人流走到清河坊，按照萧将军给的消息找到了慕玉所在的铺子
　　铺子的木门上挂着一块“慕玉绣坊”的匾额，青竹边框衬得字迹清雅。推门而入时，风铃轻响，店内光线柔和，墙上挂满了各色绣品，有栩栩如生的雀鸟栖于梅枝，也有淡雅的兰草在素绢上舒展，针脚细密，配色雅致，看得人眼花缭乱。柜台后坐着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眉眼温婉，正低头专注地飞针走线，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绣绷，满脸惊喜起身敛衽行礼：“飞雪！胡女侠……”
　　段飞雪快步上前，脸上笑意盈盈："慕玉，许久不见。"
　　胡苏儿也跟着说道：“慕姑娘安好，你还是这般清雅模样。”
　　慕玉引着她们到里间坐下，亲手沏了一壶雨前龙井，茶汤清亮，茶香袅袅。她欢喜的问道："真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我如果也是这个铺子的掌柜了。你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选。我送给你们"
　　段飞雪目光扫过墙上的绣品，伸手轻抚过一幅绣着寒梅傲雪的屏风，赞叹道："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梅枝的风骨、花瓣的层次感，简直像活过来一般。"胡苏儿则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匹素色锦缎，质地细腻光泽柔和，便问道："这些是准备新作的绣料？瞧着倒是难得的好料子。"慕玉笑着点头，眼中闪烁着对刺绣的热爱："是啊，前几日刚从苏州运来的云锦，正琢磨着绣几幅山水图，挂在雅间里应该能添些意境。"
　　胡苏儿被绣庄里的苏绣手帕迷住了眼，段飞雪在旁低声说：“喜欢就买，现在我们有的是钱，回去给母亲带两条，她们定然欢喜。”
　　胡苏儿拿起一方绣着缠枝莲纹的湖蓝色手帕，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轻声道：“这绣工确实精巧，只是母亲素来素雅，许是更喜欢那方月白色绣兰草的。”慕玉闻言，连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匣，打开笑道：“胡女侠好眼光，这几方是我新绣的‘暗香’系列，用的是缂丝技法，配色清淡，正合长辈心意。”说着便抽出那方月白手帕递过来，“你看这兰叶的脉络，用的是劈丝技法，细如发丝，在不同光线下能看出深浅层次呢。”段飞雪凑近一看，果然见那兰草叶片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带着晨露般鲜活，忍不住赞道：“慕玉，你的手艺真是越发神乎其技了，这般功夫，怕是宫里的绣娘也未必及得上。”慕玉脸上泛起红晕，摆手道：“飞雪又取笑我了，我不过是守着这小小绣坊，闲来无事琢磨罢了。倒是你们，这次来临安可打算多留几日？清河坊后面的巷子有家百年老字号的点心铺，他们家的芙蓉糕和定胜糕堪称一绝，我带你们去尝尝？”胡苏儿正将手帕叠好放回木匣，闻言眼睛一亮：“哦？还有这般好去处？那我们可得叨扰你了。”
　　段飞雪更是直接拍板：“就这么说定了！正好让你做个向导，带我们好好见识见识这临安城的风土人情。”

　　正午时分，阳光洒满大地，她们寻了家临河的酒楼，能望见波光粼粼的河水。慕玉点了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这两道经典菜肴，问候她们家里的长辈和念安。段飞雪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说道：“我们离开家也许久了”转头和胡苏儿说：“明日我们就回苍州，我有些想母亲和念安了。”
　　胡苏儿温柔地注视着她，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好的，他们定是在家里盼着咱们回去呢，想必也十分想念我们。”
　　慕玉听了她们的话，也深有感触地说道：“等我再攒些银子，就回乡去接我母亲一起来临安生活。这里繁华热闹，母亲一定会喜欢的。”段飞雪关切地问道：“你就不怕，你父亲又把你卖了？毕竟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还是得小心为妙。”慕玉自信地笑道：“不怕，我现在接管这铺子了，我们临安的主管凌姐和我说了，她到时候会派有武功的人和我一起回去，这样就安全多了。”段飞雪点点头，放心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有他们保护，肯定不会有事。”
　　正说着话，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声音婉转动人，伴着河面上摇橹的咿呀声，更添了几分水乡的柔婉与宁静。胡苏儿侧耳听了片刻，笑着指了指楼下缓缓驶过的乌篷船，提议道：“我们待会去做这船，感受一下水乡的独特风情，肯定别有一番趣味。”段飞雪笑着答应。
　　慕玉款待她们享用了一顿美餐，知道她们打算去游船，便很识趣地表示店里还有事务需要处理，随后起身告辞。同时，她热情地邀请道：“你们下次再来临安，一定要来看我，我必定好好招待你们，带你们去更多有趣好玩的地方，尝遍临安的美味佳肴。”二人欣然答应。
　　乌篷船悠悠划过，水波纹里晃着人的倒影，段飞雪望着她的侧脸，说道：“回了苍州你可就很忙起来了，你可不能不陪我。”胡苏儿脸颊微红，轻轻点头：“怎么会~”
　　她们又去了灵隐寺，在佛像前并肩跪拜，段飞雪偷偷睁眼，见胡苏儿闭着眼虔诚许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出来时遇到卖香囊的老婆婆，段飞雪买了两个同款的艾草囊，把其中一个塞进胡苏儿袖中：“驱虫的，路上用得着。”指尖相触的瞬间，段飞雪紧紧的抓住胡苏儿的手，却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夕阳西斜时，她们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路过西湖，两人静静的看着美景，段飞雪目光落在胡苏儿脸上晚霞把她的发丝染成金红色，眼神便多了几分缱绻。

　　回到公主府时，两人手里的东西已堆成了小山。胡苏儿清点着给母亲的苏绣、给念安的彩色泥人，“明日一早就出发。”胡苏儿把最后一个锦盒放进行囊，段飞雪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嗯，这么多东西要雇辆马车回去。”
　　窗外月光又爬上回廊，比昨夜更亮些，照得两人相拥的身影上。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胡苏儿与段飞雪早早地收拾好行囊，准备向凌清辞行。她们将东西仔细地装进行囊，确保一切妥当后，便朝着萧将军的书房走去。
　　萧将军正站在书房的沙盘前，他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标注着关隘的木质模型，神情专注而严肃。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见二人进来，便直起身问道：“这就要走了？”
　　“是的，将军。”胡苏儿拱手施礼，恭敬地说道，“非常感谢将军和公主的款待，我们今天就打算启程回苍州了。麻烦将军转告公主，我们就不再打扰她休养了。”
　　萧凌清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窗外初升的朝阳，语气中增添了几分凝重：“回去也好，替我向武林盟的诸位问好。另外，有件事需要托付你们转告——我已准备再次北伐，收复失地。”
　　萧凌清顿了顿，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此次北伐非同小可，需要武林同道鼎力相助。烦请武林盟早做准备，待我军令下达，还望各派能同心协力，共赴战场。”
　　胡苏儿回道：“将军放心，我们二人一定会将您的嘱托转达给武林盟盟主。江湖与朝堂虽然各自有着不同的职责，但在家国大义面前，武林同道绝不会袖手旁观，定会与将军携手并肩，共同守护我们的山河。”
　　段飞雪亦沉声附和：“我们虽然是女子，但同样愿意为将军早日收复失地贡献自己的力量，让南朝的山河重现锦绣。”
　　萧凌清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从案上取过一封密信：“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是给风盟主的手函，如果有什么缺少的军资，可以回信告知。你们收好。路上保重，若有异动，我会派人传讯至苍州。”
　　“好的。”胡苏儿接过信，郑重其事地收好。
　　辞行出门，晨光已经洒满了长街。胡苏儿攥紧手中的信函，与段飞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沉甸甸的使命感——这趟归途，不仅带着对家的思念，更肩负着关乎家国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