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重圆》霰枕鲸游

4、数据残片

　　市局刑警队的会议室烟雾缭绕，白板上写满了名字、箭头和问号，中心是三个词：“陈渊”、“镜兰”、“重圆生物”。

　　“压力很大，林默。”副局长王志坚掐灭了烟头，面色严峻，“蓝洞园区是市里的重点高新项目，没有铁证，我们很难对‘重圆生物’采取大规模行动。而且对方律师团已经出面了，声称我们无端怀疑一家合法企业，要求给出解释。”

　　“合法企业不会雇用一个在逃的民俗学教授当首席研究员，更不会研究一种能提取致幻剂的濒危植物。”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目光锐利，“王局，我们需要时间。陈渊的通缉令已经下发，他跑不远。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重圆生物’与‘镜花’的直接关联。”

　　“关联？”王志坚敲着桌子，“一个花粉，一个实验室名字？林默，这不够！我们需要生产现场，需要交易记录，需要账本！”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林默知道副局长说得对，他们需要确凿的证据链。

　　回到办公室，技术科的小张正在等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兴奋的神情。

　　“林队，有突破！我们复原了部分温室被拆除的监控硬盘数据，虽然视频文件损坏严重，但系统日志保留了一部分。”

　　“发现了什么？”

　　“在最近三个月里，有一个最高权限账户，多次在非工作时间段，远程登录过温室的环境控制系统，精确调节了B区7号培育柜的温度、湿度和光照参数，日志备注名为‘镜兰项目’。而这个账户的注册身份信息……”小张顿了顿，将平板电脑转向林默，“是已故的刘教授。”

　　“死人不会登录系统。”林默冷声道，“权限被盗用了。能追踪登录IP吗？”

　　“对方用了多层跳板，最终指向海外，显然是高手所为。但是，”小张切换屏幕，调出另一份报告，“我们在孙涛的私人电脑里，发现了他与陈渊的加密通讯记录残留。陈渊非常谨慎，用了自毁式加密软件，但我们恢复了一些碎片化的信息。”

　　屏幕上是一些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句子：

　　“…‘摇篮’需要新的养分…” “…‘回声’测试效果显著，但稳定性…” “…避开‘园丁’的视线…” “…最后一次‘收割’，准备转移…”

　　“摇篮？回声？园丁？收割？”林默重复着这些代号。

　　“我们推测，”小张分析道，“‘摇篮’很可能指的就是那个被精密控制的培育柜，是镜兰的实际生长地。‘回声’可能指代‘镜花’毒品，或者其某种试验型号。‘园丁’……可能是指真正的管理者刘教授，或者暗指我们警方。‘收割’就是提取制毒原料。”

　　这些代号勾勒出一个隐藏在学术研究面具下的秘密生产链条。

　　“还有这个，‘转移’。”林默指着最后一条，“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备用基地。陈渊的逃跑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的。另外，林队，”小张压低声音，“我们对那面自毁的铜镜进行了X光断层扫描，虽然内部结构被腐蚀破坏，但在镜钮的微小空隙里，我们发现了一点残留物，不是化学物质，而是一枚微型存储芯片的碎片，大部分已经烧毁了。”

　　林默精神一振：“能恢复数据吗？”

　　“难，非常难。芯片物理损坏严重。但技术科正在尝试数据修复，哪怕只能恢复几个字节也好。”

　　每一个碎片都可能是突破口。

　　这时，小李拿着一份刚收到的报告匆匆进来：“林队，法医和物证的最新联合报告。两个发现：第一，在仓库现场收集的那些折射光线的镜片碎屑上，检测到了一种特殊的聚合物涂层，这种涂层能极大增强特定波段光线的反射和折射率，常用于高端光学仪器和……某些尖端脑神经科学研究中的视觉刺激设备。”

　　脑神经科学？视觉刺激？这与孙涛提到的“光谱刺激疗法”不谋而合！

　　“第二，”小李继续道，“对刀疤脸尸体的深入解剖发现，他大脑中的海马体（负责记忆的核心区域）有异常的化学物质残留，结构与‘镜花’成分有相似性但又不完全相同，更像是一种……未完全代谢的 precursor（前体）或者某种靶向作用的版本。”

　　靶向作用于记忆区域的药物版本？

　　林默猛地站起身，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发出了共鸣的嗡鸣。

　　特殊的光学涂层。作用于记忆区域的药物。 “记忆修复”的研究。自己三年前的失忆。破碎的镜子纹身。

　　陈渊和“重圆生物”所做的，根本不仅仅是制造一种新型毒品那么简单！

　　他们可能在利用镜兰提取物，结合特殊的光刺激技术，进行某种操纵甚至篡改记忆的人体实验！“镜花”毒品可能只是这个实验的副产品，或者……是用来筛选实验对象的工具？

　　那个铜镜机关，不仅仅是为了销毁证据，它本身可能就是某种形式的光刺激发射装置？那阵烟雾和香味，是故意释放的药物气溶胶？

　　想到这里，林默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如果猜测是真的，那陈渊背后的组织，其野心和危险性远超一场毒品交易。

　　“小李，立刻排查全市，不，全省近五年所有与记忆损伤、失忆症相关的报案和医疗记录，尤其是找不到生理原因的特例！重点查三年前的时间段！”

　　“小张，全力修复那块芯片！哪怕只有一个文件名也好！”

　　林默走到白板前，在“重圆生物”和“陈渊”之间画上重重的双箭头。

　　对手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其庞大的轮廓也愈发令人心悸。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这仅仅是开始的结束。

　　他们正在撕开“碎镜”组织的第一道裂缝。而“重圆”的秘密，还深藏在裂缝之后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