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先生》路娜夫人

8、第八章 缄默的心事

　　晚餐的钟声已经敲响，餐厅内灯火辉煌、笑语盈盈，可长桌的一端始终空着一个位置。

　　第一个坐不住的，竟是朱利安。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得“啪”地一声脆响，径直起身离席，沿着石阶快步走向后院，眼神在昏暗的林间入口处焦躁地搜寻着。

　　韦德倚在雕花的柱旁，指尖转着杯脚，心底盘算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旦他找到迷路的伊芙琳，就可以一面示好，一面告诉她朱利安的“冷淡无情”。这位纯洁的小姐定然会因失望而疏远朱利安，而他就能趁虚而入。

　　可计划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约尔。

　　当男人背着伊芙琳、缓步从幽暗的树林中走出时，韦德的指尖紧攥着杯脚，几乎压抑不住在心底低声咒骂。

　　“你跑到哪里去了？”朱利安第一个冲上前去，语气里满是责备。

　　然而，话音刚落，围在林口的一众宾客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同一个地方——少女大腿上撕裂的丝质裙摆。灌木划出的细微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若隐若现，约尔的手仍自然地支撑在她腿弯处。

　　“抱歉。”约尔淡淡开口，嗓音低沉，“哈洛韦小姐在树林里扭了脚，我只是将她带出来。”言语间不疾不徐，却像一柄锋利的剑，直插进围观者的微妙心绪。

　　伊芙琳几乎想要把自己缩进裙摆里。被这么多人注视，她的脸烧得像火一样烫，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解释。朱利安抿紧薄唇，内心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原本可以当众揭穿韦德的把戏，可一想到自己因为“朱利安的邀约”而不加思索地赴约，羞愧与自嘲让她的唇齿凝结，最终什么都没说。

　　还是约尔率先打破了僵局。他缓缓将伊芙琳放下，伸手去脱外套：“哈洛韦小姐现在这样，恐怕无法继续参加晚宴。不如由我送她回去，也好向哈洛韦夫妇解释情况，不会打扰各位的用餐。”

　　语气极尽绅士，可他眼底那一抹锋锐却不加掩饰。那道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身上缓缓掠过——落魄的小姐，心口不一的王子，暗藏诡计的绅士，他像是耐心等待他们露出更多破绽。

　　“不必了。”朱利安开口，声音比平日冷沉，直接阻止了约尔递上的外套。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干净利落地缠在伊芙琳腰间，挡住她裸露的肌肤：“莉亚，让你家的仆人带哈洛韦小姐去换一身衣服。我送她回去。”

　　话语一出，莉亚撇了撇嘴，便无人敢再反驳。

　　回去的马车上，两人并肩而坐，伊芙琳低着头，气氛像被夜色压得死寂。车轮辘辘，马蹄踏碎鹅卵石的声音清晰可闻。

　　终于，伊芙琳轻轻开口，声音几不可闻：“朱利安……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和公爵夫人说，我从未考虑过我俩的事。”

　　话音落下，车厢里安静了很久。朱利安缓缓抬眸，盯着她略显苍白的侧脸，指尖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收紧。他想说“我无所谓”，想说“没必要放在心上”，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不喜欢？明明应该是这样的。他一向讨厌那些社交场合，讨厌被拿来和哪家的小姐配对，更讨厌别人将他的婚姻当作筹码。

　　可不知为什么，当看到她被约尔背着、裙摆凌乱时，那一刻胸口涌起的情绪，根本不像是“无所谓”。他移开视线，语气却依旧生硬：“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