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语》时憾

2、Chapter 2

　　“哥，过几日便是我成年之礼了，当天我可以要求一个礼物吗？”耳边响起凌俞略带紧张地询问。

　　凌予愣了愣，端详着眼前的小人鱼，纯白透明的鱼尾无意识地焦急着地拍打着身旁的珊瑚绒，

　　拍飞起起伏伏的，似乎还在骂骂咧咧的小珊瑚鱼。

　　“好。”凌予听到自己笑着回答，“哥，你真好！”小人鱼故作镇定地道，努力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对了，哥，大祭司巫蛊过几天也要出关了，元老们让我好好学着礼仪，好好招待大祭司，不能失了礼数 。”

　　话音才落下，凌俞就悄悄靠近，拉着凌予长袍，“哥，你最懂这些了，教教我，好不好？”

　　画面一转，携着浓厚血腥味的巫蛊匆匆赶来，眼瞳倒映的场景令他如置身于阎王地狱，无尽的痛苦席卷至心尖。

　　巫蛊永远忘不了眼前的一幕，悲哀的悸动似搅碎他的心脏，竟被气的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哒—哒—哒——”

　　突然，浑身血迹的人从众多尸骸中缓步走到巫蛊跟前，半跪到他的跟前，轻拭巫蛊脸上沾染的血迹

　　“祭司大人，看样子您心脉受损，该退任了。下任大祭司由我担任可好 ？”那人吐出的话虽是礼貌地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巫蛊凝视着眼前的人许久，张了张嘴，只吐出几个字来： “报、应、吗？”

　　凌予骤然惊醒，脑海中的梦境依旧那么刻骨铭心，额间满是细碎的冷汗。

　　好久没有梦到这个了，难道是因为提前出关吗？还是因为化出鱼尾吗？

　　凌予打开房间内的海蚀之烛，白皙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惨白。

　　他努力阖眼，平缓了一下心跳，当凌予再度睁眼时，仍是波澜不惊的大祭司。

　　走到窗前，仍是是无尽的黑，依稀见几点碎光不断移动，应该是人鱼提着海蚀之烛巡逻。

　　海渊已经没有白天了，永远坠入黑昼。所幸，人鱼的确是个奇异的物种。

　　他们几乎从不睡觉，在沉睡时期早已睡够，只需在疲倦时小眠一觉即可。

　　凌予披起斗篷，提起房间内小巧精致的海蚀之烛，刚迈出房间，

　　下一秒，巡逻的人鱼瞬间出现在眼前，并机械快速地吐出一串话：“为了您的安全，外出需登记，去哪，干什么，何时归来，审批了没，谢谢配合。”

　　凌予看了看眼前人鱼手中的海蚀之烛，做工较为粗糙但胜在体积较大，光不是很亮，照射的范围却较广。

　　巡逻的人鱼没听见答复，视线从记录本上挪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提着小巧玲珑灯的人。

　　披着斗篷，看不清脸，裸露着双脚，脚踝还系着一颗铃铛，当很像传说中祭司大人。

　　！！！

　　巡逻人鱼僵了一刻，有点结巴道：“抱...抱歉，大祭司，您外出无需记录，祝您外出愉快！”

　　凌予敛眸颔首，温柔道：“别紧张，我不吃人鱼。”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巡逻人鱼微微鞠躬，目送大祭司离去。

　　凌予走了许久，恍然意识到在水中走路还是太慢了，不如鱼尾，难怪还没有到海渊出口。

　　思考了几秒，还是算了，出口应该快到了，凌予继续走着，突然停下来，看着眼前出现了几次且熟悉的巨石。

　　凌予：“……”

　　凌予总算想起来一件事，很小却很致命的事。

　　……他是路痴

　　凌予揉了揉眉骨，叹了口气，这么久了，还是没有适应这海渊。

　　刹那，浅蓝的眼瞳化为金瞳，瞳中的星辰阵再次转动变幻。

　　凌予脱下长袍，放入贝壳收纳袋中，沉思一会，取出面具覆在脸上。

　　双腿即刻化成璀璨的金色鱼尾，在黑不见底的海渊中若隐若现发着金光。

　　倏地，一道金光逝过，再次化为双腿的凌予眨眼间便到了海渊出口，随后便慢吞吞取下脚踝上的铃铛。

　　口中低喃着什么，长至脚踝的蓝发一眨眼变成利落的短发。

　　总算做好了外出的准备，凌予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场景。

　　与其说是海渊出口，倒不如说像是个大片的荒地，空空荡荡的。

　　没有常见的海底巨石，更无半点海底植物的存在

　　不过，倒没有黑的如此摄心了，没有灯光也可勉强视物。

　　凌予收起海蚀之烛，不同于在海渊中，出了海渊，哪怕是出口，海蚀之烛就成变幻莫测的紫光。

　　刚迈步进入这片荒芜，一股浓厚的死亡之息迎面而来，凌予皱了皱眉，加快步伐。

　　“轰隆隆——”

　　一只几米长的大物从地底飞出，色彩斑斓的胸部长着一对诡异的双翅，似弯曲的树枝，

　　延伸的头部前方是几对长长的触角，其顶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复眼。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顷刻间，五六只这般的大物从地底飞出，在这片荒芜上空盘旋！

　　“嗡——嗡——嗡——”

　　双翅不知疲倦的震动，凌予抬头，这大物腹部有六节腹甲，

　　每节腹甲上睁着一只庞大的，充满了血迹的单眼，一眨一眨的。

　　面对这些冒出的不知名玩意生物，凌予内心没有多少波澜，只有满腹的嫌弃，因为，真的很丑。

　　有几只大物飞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向凌予，五对长长的步足速度很快。

　　前三对还带有一对艳色的巨螯，后两对用于行走。

　　凌予转头就跑，很久没有这么跑过了，这副身体毕竟沉睡了百年。

　　况且，直觉告诉自己，出了海渊还是不要轻易动手为好。

　　身为人鱼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大祭司，直觉一向很准且重要。

　　这片荒芜大的可怕，原来的空空荡荡也只是表面，其中暗藏不见底的杀机。

　　“嘶——嘶——” 从地底冒出几只的不明生物冲向凌予，

　　大概50—60cm，类似鲶鱼，五六只眼睛周围有红黑相间的纹路，触须上布着细小的珊瑚状红须。

　　凌予侧过脸，堪堪躲过这冲来的不明生物。

　　下一瞬，冒出数只冲向凌予，又有部分被上空盘旋的大物伸出布满牙刺的舌头卷住，流下墨绿的涎液。

　　凭借着敏锐的五感，凌予勉勉强强躲过地上，天上的不明生物。

　　谁知一只大物俯冲过来，凌予压根来不及转向其他方向。身体比大脑更先作出反应，

　　下意识瞬间蜷起膝盖，左脚尖狠狠蹬向地面，右腿顺势向后一滑，整个人如同利箭般贴地横滑。

　　手肘擦过碎石地，溅起的灰尘形成道沙雾，掌心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碎石子深深嵌进指缝。

　　赤裸的双脚也好不到哪去，本就在奔跑时已划上道道小口。

　　在这极限操作之下，双脚已流出鲜红的血液。

　　好在形成的沙雾在这片本就勉强视物的荒芜中，足以让所有生物短暂的失去视线。

　　但凌予觉得他应该是有点生气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受伤了。

　　虽然大祭司的直觉很重要，但是，大祭司也是有脾气的，也不是靠什么直觉才当上的。

　　在这无法视目的沙雾中，凌予金瞳中的星辰阵终于开始移动变幻。

　　原本三层淡金脉络交织而成的初始星辰阵瞬息之间解散成细碎的光点，

　　沿着无形的轨迹飞速游走，化为四层闪烁着金光的脉络，在即将交织形成杀意尽显的海蚀星宿阵之际。

　　“你眼中的星阵很漂亮 。” 耳边突然出来一句称赞，也是话刚落地，

　　眼前闪现般出现的人就趁着沙雾还没消散，揽住凌予的腰一带，

　　须臾之间，凌予从危机重重的荒芜之地瞬移到有很多屏幕，众多操作台的空间内。

　　具体是什么样，凌予描述不出来，他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但在这空间没有嗅到生命之息，应该是类物品。

　　那人静静地注视着凌予，见他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无瞬间来到此处的危机感。

　　倒是有点像在走神，还是说已然被吓傻了？

　　凌予的金瞳真的很漂亮，比流动的金晶还要璀璨迷人。

　　凌予似乎回过了神，眼中的星阵再度解散成细碎的光点，沿着无形的轨迹缓慢游走，渐渐构成初始的星辰阵。

　　“感谢您救我，我是凌予，请问您是？” 凌予抬眸，视线撞见略带审视的蓝瞳之中。

　　脸很普通，是个大众脸，扔进人群都找不到的那种。

　　不过，保持怀疑，感觉这脸不像真的，虽然毫无证据说明，但凌予也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

　　眼前的人似乎嫌热，外套早早随意扔在椅子上，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肩背处的弧度紧实饱满，腰线被束腰皮带勒出清晰的轮廓，

　　手臂摆动时，作战服下肱二头肌的起伏隐约可见，连衣料与身体贴合的褶皱里，都透着常年训练的力量感

　　像人类中的军人，海军吗？那也不应该出现这海渊。

　　“淋雨？”

　　“朔风凌雪的‘凌’，给予的‘予’ 。”

　　“白戾，白费的‘白’，戾气的‘戾’。 ”

　　在这短短的对话中，凌予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这人类绝对不简单。

　　因为，凌予一向稳定的心脏在那个白戾出现之刻，就在开始疯狂跳动，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几百年前了。

　　“白先生，感谢您救我。”凌予再次对上白戾的视线，透过他的蓝瞳，凌予看见自己有点狼狈的模样。

　　“占卜师？还是女巫？”白戾突然凑上前，“怎么独自一人出现在海渊附近。”

　　直接的试探钻进耳尖，凌予眨了眨眼，面不改色道：“是人鱼大祭司的伴侣，出来采药。 ”

　　白戾眯了眯眼，略过凌予的眼睛，开始认真打量前他的脸来。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很漂亮的一张脸，一张很具有迷惑的脸，看似无害极了。

　　若身为大祭司的伴侣，的确能共享大祭司伴身的眼之星阵。

　　但这类人物往往是不容小觑的人物，在海族记录中不可能没有记录。

　　凌予知道他不可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辞，

　　虽然这套说辞也漏洞百出，但是目前白戾也无从查证，不是吗？

　　大祭司的伴侣间接也是代表了人鱼族。

　　于公在这个节骨眼上，人类不会轻易再和人鱼发生争执矛盾，

　　于私，不管怎么说，白戾都救了自己，自己不能恩将仇报，虽然没有他，自己也死不了。

　　白戾没有再说话，转身去操作军用潜海艇，操作之余，把医疗箱扔给凌予。

　　凌予看着眼前的箱子，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白戾操作着潜海艇，用瞬移之力把人救上来后，结束自动驾驶，开始操作驶离海渊出口。

　　海渊出口和入口离得很远，这两个口有着结界充当屏障，特意围住出口处那片荒芜的海洋变异生物。

　　白戾救助着沈文齐撑到医疗部来了之后，四处走了走，却在入口处发现了一些低级的变异物种。

　　便停留一段时间进行压倒式地猎杀，又因追杀着一只极可能变异升级的异种来到了出口处附近。

　　谁知道听到出口处传来阵阵声响，
　　隔着结界，出口处那片荒芜的任何异动声传来总是延迟。

　　白戾担心出口处是真的出现异变，象征性通知了总部，便穿过结界一探究竟。

　　谁知道透过屏幕看到的就是一个人几乎是躺在沙雾中，头上又是树斑毒眼巨虾鳌。

　　周围还有着多只尸变鲶鱼守株待兔，还有几只树斑毒眼巨虾鳌在沙雾中横冲直撞。

　　思考着，白戾怎么也没有听到医疗箱打开的声响，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凌予和医疗箱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白戾：“……”

　　再次启动自动驾驶模式，白戾坐到凌予身旁，慢悠悠地问：“凌予，你在等什么？”

　　凌予正想说没有在等什么，白戾的嘲讽却更先到了：“我以为你在等医疗箱自己打开自己，再礼貌地询问你是否需要救治呢？”

　　凌予：“……”

　　凌予：“没有，我没见过这……”

　　白戾打断他的话，瞥了一眼凌予血迹斑斑的双脚，继续嘲讽道：“这也是你不穿鞋，赤裸着双脚的原因？”

　　“怎么，没见过鞋子，还是说……”白戾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生命当儿戏的人

　　在他看来，这种人，不配被救，活着也是浪费他人生命：

　　“我不知道还要穿鞋子，我从小在海渊长大，不知道人类大多数常识。 ”凌予打断道。

　　白戾：“……”

　　这次陷入沉默的人成了白戾，白戾也意识到误会了凌予，

　　“抱歉”，话毕便拿起凌予膝上的医疗箱，替他的伤口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