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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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省实验中学的午后，阳光透过三楼的玻璃窗，在高二（10）班的课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讲台上，数学老师周明指尖捏着半截白粉笔，胳膊肘抵着黑板边缘，正专注地推导函数公式。
粉笔划过黑板的 “吱呀” 声里，每一笔都透着严谨，末了还特意在关键步骤下重重画了道横线，粉笔灰簌簌落在他深蓝色的衬衫肩头。
他缓缓转过身，左手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架在鼻尖滑出一道浅痕。随后双手撑在讲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目光扫过台下坐着的三十多个学生，声音比刚才讲课的语调沉了些：“大家都是省实验的重点班的学生，应该有更清楚的目标，而不是上课……”
话音突然顿住，他盯着教室后排，猛地抓起讲桌角落的黑板擦，“啪” 地拍在桌面上，板擦边缘的粉笔灰被震得腾空而起，又慢悠悠落回桌面，“后排那个女生！”
教室后排，一个女生乌黑的长发松松扎成低马尾，发尾垂在黑白校服的衣领后，厚厚的齐刘海遮住了眉毛，只露出小半张脸。
窗外的操场里，几个低年级学生正追着足球跑，塑胶跑道被夕阳浸成暖橙色。直到老师的吼声传来，她才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回神。
她慌忙站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桌角的黑色水笔，笔帽在掌心硌出一道浅印。
透过那副边缘有些磨损的透明方形镜框，她的桃花眼还蒙着一层未散的茫然，眼神直直地看向讲台，嘴唇微张，一时没说出话来。
“陈筱。”周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语气里满是失望，“这学期第几次走神了？”
陈筱飞快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校服裤子的膝盖处，指尖反复摩挲着碳素笔的笔身，声音极轻的说道：“对不起老师。”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周明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无奈，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是你自己。”
他的话音刚落，教学楼里的下课铃就响了，清脆的铃声冲淡了教室里的严肃。
周明拿起讲桌上的教案本，夹在胳膊底下，临走前又看了陈筱一眼，才转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书包。靠门的位置，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伴，声音压得很低：“我们要不要等等她？”
“等她干嘛？”旁边的女生一边往书包里塞课本，一边撇了撇嘴，“她平时不都一个人走吗！”
另一个女生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也凑过来补充：“之前跟她玩得好的一个女生，这学期也不跟她一起了，听说她总爱自己待着，怪冷清的。”
这些话轻飘飘地飘到陈筱耳朵里，她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低着头，慢慢地把课本、笔记本一本本放进书包。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黄昏的霞光把云层染成淡粉色，她是走读生，得赶在晚高峰前坐公交回家。
公交站台上，陈筱背着书包站在人群里，风一吹，校服的衣角轻轻晃。
等了大概十分钟，20 路公交才缓缓驶来，她跟着人群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路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向后退。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便利店的暖黄色灯光透过玻璃，映着路人匆忙的脚步。
回到家时，玄关的灯已经开了。餐厅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餐桌上，两人已经坐在那里吃饭了。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红烧鱼还冒着热气，油星子凝在盘边。
“筱筱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女人抬头看见她，脸上露出点笑意，伸手把旁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
陈筱把书包放在玄关的椅子上，书包带滑下来时，露出了里面皱巴巴的作业本。
她应了声 “好”，转身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浇在手上，才稍微驱散了些路上的疲惫。
洗完手，她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刚拿起筷子，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就放下了碗，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最近怎么回事？！”
陈筱拿筷子的手猛地一顿，筷子尖碰到碗沿，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
“周老师都给我打三次电话了！”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上课走神……你到底想不想读了？能读就好好读，不能读就别占着名额！”
说完，他猛地把筷子拍在玻璃餐桌上，瓷筷与桌面碰撞的脆响在餐厅里炸开，几粒米饭从碗沿震落，滚到桌布上。
女人立刻皱起眉头，伸手将陈筱面前的空碗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指尖蹭过碗沿的水渍：“有话不能好好说？跟孩子喊什么…还拍桌子！”
“我跟你说话了吗？”男人转头瞪着她，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孩子变成这样，你就没责任？平时就知道惯着她！”
“我惯着她？”女人也来了气，提高声音反驳，“你整天在外头忙，管过孩子几次？”
“她上次说想买本辅导书，你都没听完就说浪费钱！你这么有能耐，怎么没见你发家致富，反倒回家跟老婆孩子撒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陈筱却像没听见似的，垂着眼睫，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
她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扒着白米饭，一棵菜也没夹，直到把碗里的饭吃完，才轻轻放下筷子，起身拿起书包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霓虹广告牌的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彩影。
陈筱走到窗边，抬手拉上厚重的遮光帘，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她脱了校服外套，往床上一躺，脑袋里乱糟糟的，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陈筱感觉额头发烫，浑身没力气，她半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中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委屈：“奶奶……”
奶奶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额头上，指尖带着老人才有的微凉体温，一触到她发烫的皮肤，就皱起了眉头：“发烧了。”
陈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声音颤抖着：“奶奶，我想你了。”
她之前只觉得累，没在意身体的不舒服，现在额头的沉重感越来越明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病了。
奶奶站起身，脚步有些缓慢地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就端着一杯温水和一颗白色的药片回来。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窝在被子里的陈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水杯递到她嘴边：“来，先把药吃了，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陈筱靠在奶奶的怀里，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听话地张开嘴，咽下药片，又喝了几口温水，喉咙里的干涩感缓解了些。
奶奶见她吃完药，慢慢扶着她躺回床上，掖了掖被角，然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格外温暖。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奶奶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怀念。
陈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快要昏睡过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她…是什么样的？”
奶奶坐在床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神飘向窗外的夜色，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勇敢又自信，是我们所有人的…救世主。”
陈筱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变得平稳，已经快昏睡过去了。
奶奶看着她的睡颜，又轻轻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像风：“她的名字，也叫陈筱。”
昏睡中，陈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水里，浑身都湿哒哒的，冷得打哆嗦，又闷得喘不过气。
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
隐约中，她感觉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抱了起来，身上的湿衣服被换掉，还盖上了暖暖的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惚间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点怒气：“你看看你！让你看着姐姐，你怎么看的？要是你姐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紧接着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怯生生的，还带着点委屈：“我…对不起。”
最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哑却带着点沉稳：“行了，先别训他了，先去看看孩子醒没醒，要是还烧着，就得去村里找王大夫。”
“还不快去！”女人的声音依旧带着怒气，“要是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陈筱的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慢慢浮上来，起初是一片混沌的沉滞，后来才渐渐有了清晰的感知。她睫毛轻颤了两下，像是蝶翼掠过空气，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眼皮掀开的瞬间，晨光恰好从窗棂间漏进来，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几秒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是个全然陌生的房间，却裹着让人意外的暖意。
浅紫色的棉布窗帘半敞着，晨光透过纱帘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连带着空气里都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慢悠悠地飘。
床边立着个旧木柜，深棕色的木纹里还留着岁月磨出的浅痕，柜面擦得干净，摆着个陶瓷杯
踩在铺着白色短绒地毯的地上，脚心能触到绒线的柔软，连带着整个人都松下来。
风从窗缝里溜进来，带着院子里月季的甜香，吹得窗帘轻轻擦过书桌角，也吹得书柜上挂着的玻璃风铃叮当作响。
她心里一下子慌了，这是哪里？
就在她攥着被角、眉头紧锁着胡思乱想时，房间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男生走了进来，他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挺高，肩膀还带着少年人的单薄，身上穿的黑色衬衫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瘦。
他原本低着头，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毯上，刚走进来没两步，抬头就撞见了坐起来的陈筱。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整个人都顿住了，脚步停在原地，挠着后脑勺的手也僵住，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的，瞳孔里满是惊讶，嘴巴微张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
这愣神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两秒，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亮，转身就往门外冲，脚步比进来时快了好几倍，还差点撞到门框。
他一边冲，一边扯着嗓子喊：“妈！她醒了！她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