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流年走呀走

11、过年

　　“清言，你长得真快，都要比我高了。”林清正拿手比了比林清言的身高。

　　“是啊，每年看着他的衣服都在变小，清言长大了。”那么点儿一个小娃娃，如今快要成为大人了。

　　“爸，大哥，都别在门口站着了，饭菜都做好了。”四菜一汤加米饭，三个人吃着刚刚好。

　　“三叔，我陪您喝一个。”林清正给林永安斟了一杯酒，在社会上历练几年，不像小时候那个憨憨的狗蛋了。

　　“好，好，好。”林永安满口答应。

　　“大哥，你别喝那么多，不然下午坐车不舒服。”林清言滴酒不沾，上辈子一家人里面，他的酒量最差，连姐姐林清语都比他强。

　　“听清言的，我肯定不多喝。”只要林清言发话，林清正一定听，不管多大，他一直是个弟控无疑。

　　酒过三巡，林清正没喝醉，林永安把自己喝晕了，被林清言扶着到房间睡觉去了。

　　“清言，三叔没事吧？”这几年做生意，林永安经常出去喝酒吃饭，酒量应该没那么差啊。

　　“没事，自从上次受伤，医生说了不能喝酒，他没怎么喝了，睡一会儿就好。”

　　“那我们说会儿话吧，你上学忙，我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有点儿事，我不知从何说起。”林永安把酒杯剩下的酒一口闷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就从头说，时间充裕。”对于家人，林清言耐心十足。

　　“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清正一开口，林清言就觉得郑佳明此刻不在场，太亏了，这完全就是他的主场啊！

　　感情问题，林清言属于倾听型，做不到开解，毕竟他自己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如何劝解，幸好，林清正没指望他出什么主意，自顾自地讲述了他的爱情故事。

　　没什么狗血剧情，普通而温情，有一次上门维修电视，认识了一个女生，后续两人吃过几次饭，相处的挺好，算是暧昧期，可他就是不敢开口告诉对方他的喜欢。

　　“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怕我妈不同意。”小叔林永杰娶了一个城里姑娘后，就把爸妈给丢了，王淑英不希望自己儿子娶一个跟他小婶子一样的城里人，她受不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听我爸说，大娘给你找到相看的姑娘了。”

　　“我不知道。”林清正愁容满面，端起酒瓶把杯子满上了。

　　“你跟喜欢的女生说过今年回家要相看了吗？”

　　“我……没说。”在感情上，林清正表现得非常优柔寡断。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这事可不能拖着。”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林清言是个爱情白痴，相反，在感情方面，林清言有一套自己的原则，“这次回家，你和大娘好好谈谈，我相信大娘是个明事理的人。”

　　“好，我一定跟妈好好谈，告诉她我的想法。”林清言严肃起来，林清正有点怵他。

　　送走林清正后，父子俩过了几天寻常日子，要到回老家的时候了。

　　“清言，我们明天回林家村，你的东西做好了没？”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再晚回去就没时间打扫卫生了。

　　“今天能完成。”林清言这几天都是半天翻译，半天做手工，给年若瑾的礼物今天就能做好了。

　　林清正的事情到底如何，到现在也没个音信，看来只有回到村里才能知道结果了。

　　饭后，林清言拨通了年若瑾的电话。

　　“小瑾，我明天要回老家过年了。”

　　“那是不是不能写信了？”年若瑾很失落。

　　“过年的邮寄速度很慢，你可以先存起来，等年后一起寄。”

　　“哦……”察觉到年若瑾的沉默，林清言想安慰对方几句。

　　“我会提前回城，这几天我们电话联系，行不行？”

　　“那你爸爸呢，跟你一起吗？”

　　“就我一个，有老师安排的任务，我要提前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市里一定要提前和我说。”

　　“好的，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林清言没多想，以为年若瑾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逢年过节，最热闹的莫过于集市，车子刚驶入街道，就走不动了，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入眼皆是满目的红色，乡村的年味最是浓郁。

　　“清言，我们下车吧，顺便买些年货。”半个小时，车子都行不了百米，还不如逛逛集市，看看有没有林家村的人，蹭个三轮车就能回家了。

　　“可以。”车上人多闷热，不如下车透透气。

　　刚下车，一股冷风迎面而来，整个人都清醒了，林清言跟在林永安身后，艰难地穿行在人群中。

　　“清言，街上人多小偷也多，千万要注意。”林永安嘱咐道。

　　林清言身上没带钱，但是有个手机，街上人来人往，还是需要多注意。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个小时，把需要的商品买齐了，暂时没遇到村里的人，就准备走着回家。

　　“清言，你看，这日子越来越好了。”一路上，骑自行车的人比比皆是，这两年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年底挣了钱，就能欢欢喜喜过个好年。

　　“是的。”国家马上就要迈进飞速发展的九十年代，科技、文化、政治、经济都会有质的提升，好日子要来临了。

　　“三叔！清言！等等我！”

　　林清言转头一看，林清正骑着车子载着水牛，正向他们赶来。

　　“清正，你刚在也在集市？我们一路都没遇见你们。”

　　“我和水牛去买烟花了。”烟花在另一个街道。

　　“叔，清言。”水牛抱着两筒烟花从后座下来。

　　“是水牛啊，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叔都不敢认了。”

　　“嘿嘿，哪里哪里，比不上三叔您。”水牛傻笑了几声，林永安在城里做老板的事，村里人都知道。

　　“你们先回去吧，大冷天的，就别在这傻站着了。”

　　“三叔，车子您骑回去，我和水牛陪着清言走回去。”

　　“是啊，叔，你先骑车回去，我们走一会儿就当锻炼身体了。”

　　“爸，你先回去。”孩子们都这样说，林永安不好推辞，把买的东西系在后座和车把上，一个人先回去了。

　　“清言，好久不见啊。”自从林清言去了市一中读书，逢年过节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水牛难得碰上一次，“我一看你，就觉得比看到校长还发怵。”

　　“你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你跟着大成南下了。”林清言对水牛还算熟悉，都是一个村的孩子，水牛又和林清正玩得不错。

　　“前两年挣了些钱，这几年去的人越来越多，钱挣得就少了。”

　　“清言，你别听水牛喊穷，他家要盖小楼房了。”林清正把水牛往旁边一挤，凑过去接了话。

　　“哎呀，我爸妈要盖房子，我还能咋说。”水牛把怀里的烟花扔进林清正怀里，又把对方挤走了，“拿着，我都抱了一路了。”

　　两人你挤挤我，我挤挤你，像是找到了乐趣，跟小孩子一样，玩了半天，还差点踩到了林清言的脚。

　　“清言，对不起啊。”林清正站直身子，不跟水牛一起玩了。

　　“清言，都是狗蛋先开始的，不怪我。”水牛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比清正脸皮厚。

　　“不许叫我狗蛋！”

　　“那你别叫我水牛！”

　　小时候叫起小名，都不觉得羞耻，长大后，再听到小名，啊……心塞塞。

　　“行了，不要吵了，再说的话，路人都知道你们一个叫水牛，一个叫狗蛋了。”

　　“清言，我看三叔没有买对联，今年你还写吗？”

　　“写，你家需要吗？”写对联，林清言过年的乐趣之一。

　　“要要要！”林清言的字可比街上卖的春联写得还好看。

　　“清言，给我们家也写两副呗。”免费的春联，水牛想要。

　　“你一边去，累着清言怎么办。”

　　“好你个狗蛋，一年不见，你脾气渐长啊！”

　　“不许叫我狗蛋！”

　　“我就叫！狗蛋，狗蛋，狗蛋。”水牛一边叫一边撒腿往前跑去。

　　林清正见状立刻去追他。

　　又开始了，你追我赶的快乐，林清言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不怎么想体验，看起来太傻了。

　　等到林清正和水牛停下来的时候，发现把林清言撇得远远的了，同时又往回走。

　　“清言。”

　　“清言。”

　　“你们玩够了？”

　　“够了，够了，再也不闹了。”两人齐声说道。

　　“回去吧，都快中午了。”

　　进村那一段路，凡是见到林清言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全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清言，你在村里真受欢迎。”平时那些大爷大妈看到水牛，可不会这般慈祥。

　　“那当然，村里人都说清言是文曲星下凡。”

　　只要学习好，那就能从小傻子到文曲星。

　　林永安一回来，村里上门的人不少，最离谱的是，还有给林清言上门说亲的，当听到这消息时，林永安傻眼了。

　　“清言要上学，这事不急。”关于林清言的终身大事，林永安不会随便下决定，一切都要按照儿子的意思来。

　　“哎呀，趁着年纪小定下来，省得以后操心。”这个理由简直了，林永安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强行找个理由把说媒的大姐打发走了。

　　“清言，以后遇到这样的人，你不用理会。”

　　“嗯。”这个时代，农村地区还是以包办婚姻为主，林清言理解但他不会接受。

　　“清正今年不相看了，昨天大嫂问我，知不知道清正喜欢的姑娘是谁，把我都问懵了。”林永安喝了一口水，“现在的年轻人都追求自由恋爱喽。”

　　“爸，您想再婚吗？”

　　“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有谁在你耳边碎嘴了。”不怪林永安怀疑，村里每天道不尽的闲言碎语。

　　“没有人说什么，您还年轻，如果想找个人陪伴的话，我不会介意。”

　　“我没想过这些。”前些年，林永安就想把孩子养大，现在就想把店经营好。

　　这几年，林清言需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林永安心里空落落的，好在店里生意忙，没时间让他七想八想，再婚这事，林永安的确没想过。

　　既然林永安暂时没想法，林清言便不会再多问。

　　在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迎来了除夕。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春联，包饺子，整个村庄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孩子们跑来跑去，一片欢声笑语。

　　林清正年三十一大早就过来了，送了一根又粗又长的竹子。

　　“三叔，我把竹子给您送来了。”

　　“我先把竹子栽好，清言正在写对联，你想写什么，跟清言说说。”

　　林清言写字时，林清正没敢打扰，等到他停笔时，才说话：“清言，你写了这么多了，累不累啊？”

　　“不累，你拿一些回家，顺便给水牛家送一些。”

　　“我不想去，他家里有媒人。”

　　“村里的媒人难道都不过年吗？”

　　“我不知道啊，看见那些媒人，我真是掉头就想跑。”

　　“你跟大娘说了？”

　　“说了，我妈当时很生气的，后面我爸和清诺轮流劝了劝，她松口了。”

　　“那就好。”

　　“年后我就去跟她告白。”

　　“我给你写个横批：心想事成。”

　　林清正笑得合不拢嘴，有家人的支持真好。

　　“对了，清言，你看二叔和二婶了吗？”

　　“只见了一面，没说什么话。”

　　林永盛和肖红玉外出这几年，挣的钱将将着够两个人挥霍，这次回来最终目的是想和林永安合伙做生意，空口套白狼，林永安怎么会答应，那次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了。

　　“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清言，晚上放烟花的时候，你一定出来看啊，我先回家了。”

　　林家村的烟花是那种老式成筒的烟花，点燃后，仿佛下了一场璀璨的流星雨，燃放时间虽短，却有种火树银花的美。

　　除夕饭结束后，林永安那都没去，就在家看春晚：“清言，晚上不用你守岁，困了就赶紧睡。”

　　“没事儿，我陪您坐会儿。”

　　“明后两天，你去一趟爷爷奶奶家和大伯家，如果不想留下吃饭的话，礼物送到就成。”

　　“吃顿饭不碍事。”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吃顿饭而已。

　　“我儿子真懂事。”

　　陪着林永安看节目，到了十点半，林清言才回屋。

　　刚躺下，手机响了，是郑佳明发的祝福消息，林清言回复后，攥着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片刻后，林清言给年若瑾发了一条信息：新年快乐。

　　放下手机，正准备睡觉，年若瑾的电话打进来了。

　　“喂，小瑾。”

　　“清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要去老师家里。”

　　“回城后，我也要去老师家拜访。”

　　“你确定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初三下午。”林家的亲戚需要林清言走动的少之又少，陆晴文是个孤儿，娘家那边没有人，比起别人家七大姑八大姨，林清言过年时，很是清闲。

　　初三，林永安收拾了一些吃的喝的，亲自把林清言送上了回市里的车。

　　“清言，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爸爸元宵节前一定回去。”

　　“您不用担心我，把家里的事情忙完再回去。”

　　车上的人不多，林清言难得坐了一次比较安静的车。

　　回家后，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林清言去商场买了一些礼品，准备明天去老师家。

　　随后，林清言进入书房，太阳落山才出来。

　　活动活动手脚，林清言准备煮个粥吃。

　　水沸腾后，小火慢炖，还没等林清言烧菜，手机响了，是年若瑾。

　　“小瑾。”

　　“清言，你在家吗？”

　　“在，怎么了？”

　　“我在你学校门口，可以过来接我吗？”

　　“你说你在哪！！！？”

　　林清言怎么都想不到，春节期间，这么冷的天，年若瑾从南市来找他了。

　　匆匆赶到一中门口，年若瑾低着头站在墙边，司机小李站在一旁。

　　“年若瑾！”林清言大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一个人在家吗？我来陪你过年，行不行？”林清言一出现，年若瑾的眼睛都亮了。

　　“你……真是。”看着鼻头被冻得通红的人，林清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年若瑾每次都能让他狠狠感动，“你大哥怎么会同意你来找我？”

　　“就那样同意的呗。”年丰肯定不同意，耐不住妻子一直劝他，再加上实在拗不过年若瑾，只好妥协了。

　　“你们先跟我回家。”

　　“林少爷，您家在哪边？我开车带你们去。”

　　“那边巷子窄，车子开不进去，你把车停在学校，我们走路回去。”

　　“不了，林少爷，我还要回南市。”

　　“都这么晚了，还是住一晚再走为好。”林清言担心路上不安全。

　　“没事，我当过兵。”小李拿出后备箱的行李箱，交给年若瑾后，开车离开了。

　　“我来拿，你的手都冻红了。”林清言接过年若瑾手中的行李箱，带着年若瑾往家走。

　　微黄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影子被无限拉长，年若瑾看着身边的人，内心无比满足。

　　到家后，林清言把行李箱放在客厅，打了一盆热水，浸透毛巾后，递给了年若瑾：“擦擦手。”

　　“好暖和。”热毛巾敷在手上，驱赶了寒意。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厨房做饭。”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年若瑾面前，林清言起身要去厨房。

　　“我跟你一起去。”

　　“你……”林清言凝视着年若瑾的眼睛，有种奇怪的感觉，年若瑾好像变了，但他说不出具体哪里变了。

　　“怎么了？”

　　“没事，一起去，我正在煮粥。”

　　厨房里飘散着一股香味，粥还在煮着，幸好火小，不然就烧糊了。

　　“我烧个菜，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你还会做饭呢？”

　　“简单的会一些，不好吃的话，你可不能嫌弃。”

　　“我才不会嫌弃你。”端着杯子，年若瑾注视着林清言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到林清言了。

　　“清言，我很想你。”年若瑾的声音比较小，再加上其他的杂音，林清言只听到年若瑾喊了他的名字。

　　“小瑾，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很开心。”

　　“你能来，我也很高兴。”

　　“真的吗？”

　　“当然。”

　　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