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我潜入海底》杪玄鹿

5、城市

　　“千年间，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这个国家的领土随之缩小，到最后全部淹没于大海之中。人们早在灾难发生前便预测到最后的结局。为了在地球上留住他们的文明，他们用无数的钢筋将被海水淹没的房屋固定在土地上。”

　　“后来这里的人们发现，那些用于固定的钢筋可以作为承重梁，钢筋之上再建城镇。这样，他们就不用离开自己的家乡，他们的文明也不会湮灭。”

　　“只是他们低估了自然的破坏力。新的城镇建起维持不了几百年便又会被海水吞没，固执的人们效仿他们的祖先，继续在钢筋之上重建家乡。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四次，再没有其他国家愿意向他们提供如此巨量的钢筋，这个国家的人口也越来越少，经济和文明几乎退还到原始时代。”

　　“最后，人们放弃了自己的家乡，这个国家从此消亡，只留下这座孤岛，还有孤岛上的灯塔。”

　　领队老师讲得绘声绘色，我也听得入迷。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样貌，虽然还是只有小小的一个部分，但总比我自己能照亮的地方大多了。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它的最后一层。由于海底地壳运动，盘根错节的钢筋被不可抗拒的自然力扭曲变形，犹如一个张牙舞爪的笼子，将那些破败不堪的砖瓦房一个接一个的挤垮，斩断，砸碎。我看不出他们要保存下来的文明到底是什么，因为这里只有些烂糟糟的房子和丑陋的钢筋而已。我很快对这一坨庞然大物失去了兴致，转头又去看它对面的那座美丽的城市。

　　我离它太远了，它又缩成一片浅白的鳞。

　　我挣动着向它靠近，却被腰间的绳索限制了可以移动的距离。对于此，我表示很愤怒。因为小册子上并没有它，所以我可能再也无法与它重逢。事实证明，不听老师的话，学生是真的要倒霉的。比如我这个笨蛋，就不记得老师刚和我说过要集中精神。当我再次走神的时候，我再一次不小心撞上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钢筋。

　　这一下可给我撞得够呛。虽然潜水罩依旧完好无损，但我这个肉体凡胎可是疼得直抽气。我抬手去揉腰侧被撞到的地方，却在慌乱之中解开了拴住我的绳索。脱离束缚的那一刻，我的四肢忽然变得轻盈起来，甚至比我在陆地上时还要灵活。

　　我望着远处那粒璀璨的钻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推动器被启动，我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朝它冲了过去。我将双臂收拢，以减少它们带给我的阻力。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它身体内的一颗颗魔方充气般越涨越大，耳边呼呼的水流声几乎将我震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想应该不是，我听到了小胖和领队老师的呼唤。

　　他们在呼唤我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