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师妹，你究竟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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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清冷的声音带上一丝厉色。他身形未动，月白袍袖却无风自动，几乎在邪风袭来的同时，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霜白剑气凭空斩出。
那一阵妖风被硬生生劈开，向着两头溃散。
“此妖有迷魂之功。安神丹，服下。”
江问水接过后迅速吞下，她心里已有一个猜测，但仍不敢盖棺定论。
是它的话……两千年前不就把它杀了吗，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在外面，我去杀它。”师兄留下一句，转身欲走，刚要迈步，便感觉到左衣袖传来一阵阻力。
江问水扯住他衣袖：“师兄你带着我吧，此等妖物妖丹不在妖身内，我曾在古籍上见过它，知道怎么杀掉它。”
“……那便边走边说吧。”师兄默默地挪开衣袖。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血腥与陈旧脂粉的粉红色瘴气，光线幽暗扭曲。
脚下湿滑粘腻，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怪异味道，疯狂地往鼻腔里钻。
江问水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带来的不适感，紧紧跟在师兄身后一步之遥。安神丹的药力让她依旧保持清明，但那无处不在的污秽气息如附骨之疽，着实让她浑身难受。
“此妖名为拘魂。他常扮作……熟人面目，靠近目标人物，”江问水咬了咬牙，此妖许是扮作了她的样子诓骗的薛婉，想到此处，心中怒意更胜，“喊其人名，其魂出窍，它便会用拘魂索捆绑住死人魂魄，然后炼化成自己的妖力，很是阴毒。”
“嗯，师妹果真是见多识广。”师兄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一句赞扬，可江问水并看不见师兄脸上有半分赞赏之情，“那要怎么除掉它？”
洞窟深处，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伴随着一种非人的、满足的叹息。
江问水咬牙道：“它拘魂之后并不会马上吞食，而是会把妖丹藏在最新鲜的人魂中滋养，借那人魂的生气掩盖妖丹的邪气，再吞食先前囤来的人魂。”
师兄眸光微闪，沉声道，“如何找出那颗藏丹的魂魄？又如何毁丹？”
“它刚杀了薛婉，薛婉的人魂也最可能被它选为藏丹的‘容器’。”江问水并没有在意师兄对她表露的怀疑，只是压抑住心中痛楚，径直往前走，自顾自说着，“要让它主动把藏丹的人魂……吐出来！”
江问水知道，拘魂妖贪婪成性，而她的神魂纯净强大，拘魂妖只有一根筋，压根不会有所怀疑，只将她视若琼浆玉液，本能地放松警惕，甚至主动释放出它最珍贵的收藏品，试图引诱那美味的神魂靠近，方便它一举拘拿吞噬，壮大自身。
在两千年前，她凭借强大的神力压制，轻而易举便将它击杀了。
但她现在虽有神魂，可灵力有限，需要这个天衍宗弟子的助力，又不能直言真相。
江问水微微侧首，看向师兄。
“师兄，我需要你配合。它脑子不好，我与薛婉亲近，若我靠近它，它也许会因此释放出薛婉的魂魄来引诱我靠近。”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妖丹就藏在薛婉的魂魄中。而那一刻，也是它妖丹与本体联系最微弱、防护最松懈的时刻！师兄，你的剑，需要在此时将其毙命，否则尚在的人魂会被他毁掉，那些人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师兄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个看似修为低微的师妹，此刻身上散发出的那份笃定、那份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绝非寻常弟子所能拥有。他心中疑窦更深，但眼下诛妖为重。
“好。”他言简意赅，指尖已悄然凝聚起一缕极寒的剑意。
得到他的同意，江问水便马不停蹄向山洞深处奔去。
“嘶——！”洞窟深处的摩擦声和叹息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更加贪婪、更加狂躁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汹涌扑来！
“好香……来……来我这里……”拘魂妖果然被江问水的神魂所吸引，走在山洞最深处，便听见了似人非人的喃喃声，越来越扭曲狰狞，越来越凝聚。
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成形，那赫然是薛婉的模样！
“薛婉”张开双臂，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阿水，你来找我啦！”
那声音此刻变得如此凝实，竟与薛婉别无二致。
江问水心里简直快被气疯了，真是孽畜！
随着它的呼唤，数道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魂魄虚影，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从它身后飘荡出来！
它们无声地挣扎着。
薛婉的魂魄藏了此妖妖丹，比其他魂魄显得更加凝实纯净一些，被粉红色的妖力锁链缠绕得更紧。
江问水装作心神剧震，失声惊呼，脚步仿佛被蛊惑般向前踉跄了一步。
拘魂妖眼中邪光大盛，它猛地释放出一把如利刃般的妖气砍向江问水，同时缠绕在薛婉人魂上的拘魂索骤然松开，妖丹便离开了薛婉的人魂。
“师兄！就是现在！”江问水厉喝出声，声音再无半分悲痛，只剩下冰冷的指令和滔天杀意。
“霜凝，”师兄的声音如同冰泉冷冽，他手中那柄霜白细剑精确无误地刺向妖丹正中，赫然将那妖丹冻成了一块寒冰，“破。”
那妖丹应声而碎。
妖丹碎，则妖身灭！
拘魂妖的本体剧烈抽搐着，此刻他已经聚不成薛婉的人形，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臭虫，发出最后的、意义不明的嘶鸣。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妖躯寸寸碎裂，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那些被它拘禁的其他人魂，在妖力消散的瞬间，也化作点点微弱的白光，茫然地飘散，重新归于天地。
薛婉的魂魄也飞入了江问水腰间的锦囊内，回归了身体。
江问水愣愣地望着腰间锦囊，心情道不明的复杂。有伤心难过、有不甘愤怒，亦有……失去力量后身为人的无能为力。
她忽然看见那拘魂妖消散处有一个黑色物什，那定不是属于他的，否则那东西早随着他一同消失。
弯腰拿起来，待看清那物品为何，江问水的怒火几乎要穿破胸膛。
那是一块曾悬挂于周鹏腰间锒铛作响的黑色令牌，那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大字——青州周氏。
原来是那周鹏与他达成契约，让那没脑子的拘魂妖去杀害薛婉。
她原本还奇怪，拘魂妖只敢在山林里悄摸着杀人，怎敢跑去那人来人往的客栈行事，原来还是周鹏在背后指使。
就这一个乳臭未干、未入仙门的小子，他又如何知道拘魂妖的存在？
“拘魂妖，乃上古异种，两千年前便已绝迹。其妖丹离体、藏于纯净魂魄的命门，更是秘辛。你先前所说的古籍，世间仅有一本，现早已失传。”
未等江问水细想其中关隘，师兄已缓步走到她面前，白袍洁白依旧，与这污秽的洞窟格格不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洞窟的寒意更深沉，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他微微俯身，清冷的眼眸仿佛要看穿江问水。
“师妹，你究竟是谁？”
这本古籍虽然失传，但江问水还真就看过。
何止看过，她本人正是此书《八方妖文》原作！
当年她下凡间，顺道收拾了不知道多少只小妖，其中正有这只拘魂妖。她一路行侠，一路呕心沥血著书立说，只为给后世修士留下斩妖除魔的依仗。未曾想，两千年后，竟被小辈拿着这失传的“秘辛”来质疑自己，这滋味……委实倒反天罡。
我若说我是神，是写下那本《八方妖闻》的人，我敢说，你能信吗？
如今，江问水全身上下毫无软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事。
村子里的人得不到这里传回的消息，不见人归，也只会当二人早已拜入宗门，苦心修仙。
当初是薛婉坚持让她入宗门，而如今斯人已逝，她在这修仙有何意义？
她向来不是对谁都一视同仁的神明。她有她的爱憎，喜欢是喜欢，讨厌便是刻骨的厌恶。从前身为神祇，受天道规则束缚，无法随心所欲惩戒那些令她作呕的蛀虫。可现在，她只是凡人江问水！她可以亲手斩断那份憎恶，为薛婉讨回血债。离开天衍宗，让那周鹏得到应得的报应，她便也算了了此间恩怨。若是不能，她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想到周鹏那块刻着“青州周氏”的令牌，想到薛婉临死前可能遭遇的欺骗和恐惧，她猛地抬头，淡灰色的瞳孔毫不畏惧地迎上师兄审视的目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师兄，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让周鹏为薛婉的死付出代价。若天衍宗有什么清规戒律不许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便趁现在将我逐出师门，我绝不拖累任何人。”
师兄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薄唇微动，正欲开口。
可不料整个洞穴竟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师兄退开！”
江问水那脚底本还实心的土地，就这么硬生生地龟裂，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江问水本就气息不稳，此时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直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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