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五月荀央

8、第 8 章

　　晚风吹拂江边的拂柳，凉亭内，伊人玉指在古琴上轻盈地舞动。额前柔顺的青丝在微风的轻抚下，起起落落。悠扬的琴声，在指缝间流淌，直至邵晚成的心间，慢慢沉淀，堆积成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不知阁下可愿现身相见，也好让小女子为阁下抚一曲。”贝齿轻启，吐气如兰，从齿缝间流泻出的柔声更似天籁。让听者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
　　话音刚落，赫然从茂密的树枝间跳下一人，身姿轻盈地落在黄衣女子对面。月光如洗，静静地照在两人的脸上，散发出柔柔的一层晕色。
　　“果然不愧为后唐门的门主，在下佩服。”邵晚成说完拱手作揖。
　　“少侠过奖了，苗苏苏不过是弱女子一个，何以令少侠佩服。”说话间，苏苏并未停下，依旧低首抚琴。邵晚成亦不再言语，只微闭着双眼听苏苏弹琴。一曲终了，苗苏苏双手轻放于琴弦之上。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彼此，随后相视而笑。
　　“少侠，今夜来访，不只是想听苏苏的琴声吧。”
　　“原先不是，不过听过苏苏姑娘的琴声之后便是了。”
　　“既然少侠不说，那么由苏苏来说吧。少侠是来问我有关送往将军府的那封信的吧。相信将军已经猜出我的用意，这次你来只是因为我。你们想知道令江湖之人畏惧的后唐门门主是什么样的人。少侠，我可有猜错？”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只是不知姑娘要那雪莲有何用？”
　　“雪莲虽是稀世奇珍，但于我而言，无非是药而已，我又何须大费周章取它。是家师要。至于何用，我也不知。少侠的问题我也答了。可否请少侠送苏苏回去。”
　　“能送姑娘回去实属我的荣幸。在下邵晚成，姑娘别在意少侠相称了。”
　　苏苏含笑点头答应，与邵晚成并肩而走。邵晚成侧身看向一旁的苏苏。月光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皎洁的面庞如月光一样恬静，美得几乎飘渺，竟让他难分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完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走进他心里了。
　　“邵公子，我已经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苏苏先行告辞。”苏苏微笑着作别邵晚成。转身之际，听见邵晚成在身后的轻语。
　　“苏苏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语毕，邵晚成便消失在无际的黑暗中。
　　归来后，邵晚成辗转难眠，满心都是苏苏的音容笑颜，如此优雅、淡若白兰的苏苏。想他邵晚成在安阳也算是小有名气，爱慕而来的女子也不少，其中不乏绝色女子。然而，他却从未留恋过哪个女人，除了她，苗苏苏。不知为何，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她的一颦一笑便足以牵动他的心神，虽知这并非好事，他却无法阻止，而且还有一丝兴奋。无论如何，他认定她了，即使再艰难他也会让她成为自己的。
　　“晚成？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卫落尘擦了擦因练剑而出现在俊脸上的汗滴，把剑收回鞘中坐下，悠然地品着上好的茶水。
　　“我是想听听你对苗苏苏的看法。”自己倒上一杯茶，坐到落尘的身边。
　　“苗苏苏？后唐门的新一任门主。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为何反到来问我？”落尘瞥了一眼邵晚成，继续品尝杯中的茶水。
　　“这些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对她这个人的看法如何，而非她的身份。难道你不觉得她很特别。看似柔弱如水，却又很是坚强。你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正因为这样，才会想要去了解她。”邵晚成说话间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莫不是喜欢上她了。很少听你这样夸女子。”没有丝毫的惊讶。
　　“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吧。”
　　“那么你有想过你和她可能会没有结果吗？”
　　“不会，我有自信。你就等着和我的喜酒吧。”
　　“我对她并没有意见，只是她毕竟是后唐门的人，你们……”
　　卫落尘话未说完，门突然大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滚进屋。没错，是滚进屋。迅速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豆豆佯装没看见他二人眼里的好笑。故作强势地双手叉腰站在两人面前开始数落起来。
　　“我说，好歹你也是一个将军哎，怎么思想也是那么落后。没听过一句名言吗，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这破坏人家姻缘的事，可不是想你这么有身份的人该做的。既然邵晚成有决心去爱别人，你就别当法海了好不好。”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卫落尘毫不客气地对豆豆下逐客令。
　　“放心，我说完就出去，我也是散步时路过的。先不说这个，咱来讨论讨论邵副将的终身大事吧。要我看，这棒打鸳鸯的做法实在做不得。”
　　“哦？如果你能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这事我可以不插手。”
　　“哎？？？”
　　“哎？？？”
　　豆豆和邵晚成同时发出一声不相信的低呼。豆豆不相信是因为他没想到卫落尘非但没生气，还面带微笑，好像真的不生气自己的鲁莽。而邵晚成则是对卫落尘此刻的表现感到诧异，他跟随他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好说话？
　　“怎么，说不出理由来了？晚成的事那就只能由我决定了。”
　　“啊？？？”邵晚成苦着脸，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偏偏拿他来开刀。
　　“等等——谁说我没话说。”豆豆及时开了口，对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副将，豆豆还是很有好感的，对他总感觉很亲切。正因如此，她更不可以让他的终身大事毁在卫落尘手里，这样，她于心何忍啊。
　　“你们仔细想想，身为将军，你们主要的责任是什么？是保国为民。保国的目的何在？安民呗。国之根本在于民，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为民，君为舟。这水如何才能载舟呢？当然是要利民啦，如此才能民心所向啊。百姓安居乐业了，国家自然安定团结，这也是你们身为人臣的责任吧。”
　　“停，你啰啰嗦嗦这么多，跟我的终身大事有什么关系。”邵晚成实在不明白豆豆的逻辑，有些不耐地打断。
　　“你别急嘛，这事跟你的终身大事关系可大了，还大了去了。你慢慢听我说。不许打岔。”豆豆耐心地安抚邵晚成，临了瞪了他一眼。她这是为了谁，怎么当事人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对不对，这么说，她不就成了那太监了吗。应该是狗咬吕洞宾才对。
　　顿了顿，豆豆继续。“卫大将军，我问你。退去战袍，邵副将于你，算不算是民与臣？”
　　“我和他是同僚，没有民和臣一说。”
　　“我是说，他脱了战袍，而你仍是将军的情况下。”
　　“勉强算是吧。”
　　“什么勉强算是，本来就是。好了，既然你都承认他是民，你是官。你便有责任保证百姓的生活有所安定。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位于前，治国排于后。百姓的家生活尚未得到保障，让他如何上阵杀敌报效朝廷？
　　你也知道，战场上稍有疏忽便有可能导致损兵折将甚至兵败失事，而如此严重的后果全因你一时的错误而起。于公，这是你作为将军的失职，凭此，便又不忠之嫌。于私，你们同为好友，竟然忍心拆散朋友的幸福，这是不仁不义的行为。想这不仁不义不忠之举，不该是你堂堂的将军所为。你说，我说的对吗？”
　　邵晚成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豆豆慷慨激昂地为自己说话，见豆豆舔了一下嘴唇，很好心的递上一杯茶。豆豆顺势接过去一饮而尽，把杯子还给邵晚成说了句谢谢。
　　原本邵晚成还嫌豆豆说话太不着边际，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细细一想，竟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禁暗自惊叹，原来自己的事情竟然还牵扯着这么些道理。心里盼着卫落尘快快答应，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明白，怎么这件事就让卫落尘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之人。
　　卫落尘已有了先前的经验，此时再听到豆豆的一番谬论，比之邵晚成明显平静许多。先前豆豆那番君与民的理论倒着实让卫落尘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如此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女人竟也会知晓这番道理，自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然而，那番道理用于此时，总是有些让人无奈。只是明知是谬论，卫落尘却仍无从反驳。“听你说来，我若不同意，便成了你口中的不仁不义不忠之徒是不是？”
　　“虽然事实如此，但咱可以不是啊，只要你点头不过问此事，你依然是个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俱佳的好好青年呐。跑开刚才的那些不说，我们只从邵副将这方面说。你看，看人家邵副将，恋人家什么苏苏的恋的要死，他俩都已经快山盟海誓了，硬是被你这样生生地拆散了，多让人肝肠寸断啊。你在看邵副将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怎么狠得下心。”
　　豆豆越说越激昂，说到后来，声音中竟夹杂些许动情。若是卫落尘没看见她向邵晚成拼命眨眼，定会被她刚才的那番话说服。
　　邵晚成的视线一直落在豆豆的身上，自然立刻接收到他发出的信号。只是，生无可恋？虽然他喜欢苗苏苏没错，但也不过才相识不久，说到生无可恋也太言过其实了吧。可是人家这么拼命地胡吹乱侃毕竟也是为了自己，邵晚成还是乖乖地配合着露出一副看上去“生无可恋”的表情。
　　豆豆与邵晚成二人如此契合的配合，看在卫落尘的眼里，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看豆豆似乎还有话要说，却也不阻止，只示意豆豆继续说下去。
　　“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佛曰：前世的几百次擦肩而过才换的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有些人擦破了袖子也擦不出火花来，他俩好不容易看对眼，那得是擦破了多少袖子才换来的啊？将军请细想，若是你与夫人遭人拆散，你当作何想法？”
　　“我没妻子。”
　　半天，卫落尘终于说了句让豆豆摸不着头脑的话，怎么她说了半天，他就说出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就没别的表示？突地，豆豆想起之前胡诌过将军不娶妻的原因，忽然就噤声了。
　　“算了，这事我可以不管。不过，你是否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何你在偷听？”卫落尘不该先前的微笑，步步逼近。不过，豆豆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几许狡黠。
　　刚才经过这里，无意中听见他们在谈话，好奇地想听一下。结果一时激动，不小心误撞了进来，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偷听，刚才还那么慷慨激昂地胡编乱造了一通。糟了，现在糗大了。以卫落尘的性格来看，说不定会被丢出去的。豆豆暗暗叫苦，向后面退去。
　　“哎？？？卫落尘？我怎么会在这里啊？我记得我明明在花园的石椅上睡着了的，怎么醒来却是在这里呢？你瞧我这脑袋，总是忘了自己有梦游这毛病，竟还在外面睡着了。没给你们惹麻烦吧？你们该干嘛干嘛，别介意我了，我这就回去。”
　　豆豆闭着眼猛拍自己的脑袋，片刻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一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见二人被自己的话糊弄的一愣一愣地傻站着，豆豆欲转身出去，不想卫落尘伸出右臂拦住了她。这下就算是逃也很难了。
　　“怎么，想跑？还是你不用石头砸晕自己，改换上装失忆了？”卫落尘不紧不慢地说。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这下，豆豆完全被包围在卫落尘的怀中，被迫着与卫落尘对视，豆豆有些局促不安。那张俊脸此刻就放大在眼前，但是眼里泛着的危险的光芒让豆豆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不知何故，心却在快速地跳着。不行，得快点想办法出去才行，这样下去早晚心脏衰竭。赶快想办法。
　　“你看那边！”
　　“……”卫落尘没听到似的。
　　“呵呵，其实那边啥也没。”豆豆郁闷，怎么他都不上当的。
　　豆豆眼睛一亮，嘴角也跟着抽搐。看的卫落尘心中一阵发怵。还未来得及细想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觉腋下一阵瘙痒，下意识地缩回双手。豆豆趁机跑到门外，嗖地从卫落尘和邵晚成的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卫落尘却清楚地看到她在消失前朝自己扮的鬼脸。
　　“落尘，这丫头挺特别啊。”
　　“嗯。”
　　此时，阳光透过稀落的枝缝照进房间，洒在卫落尘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披风。唇角的笑意更是被阳光照的异常炫目。那丫头，真是绝了。她难道不知道刚才的举动，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是多么的不合适。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