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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修罗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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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等漱岩醒来的时候,他自己躺在了酉字号房间的大床上。
这里被收拾了一下,换上了正常的被褥和家具,看起来已经是正常渔家的屋子了。
只是那个大箱子还是惹眼地被塞在床后面。
漱岩肯定是不会再打开的。
桌上还放着一碗米饭,一碗鱼,漱岩定睛一看,竟然还有一盘蔬菜。
这大海茫茫的,也不知道这蔬菜是从哪儿搜刮来的……
不过漱岩摸了摸床边,好像昨天觉崖并没有在这里过夜的样子。
不对,自己在期待什么?
漱岩心怀鬼胎地尝了两口。
不得不说,虽然味道清淡,但食材的味道被很好地保留了,这便是海边的鲜食吗?
水匪们总是抱怨饭菜没滋没味的,但对于漱岩来说,这些简单烹饪的菜,特别合他的口味。
这个鱼的味道好像和昨天从水匪手里抢的不太一样,简单地切了一些葱姜,又不知是加了什么酱油,总之甜甜鲜鲜的,很是独特。
蔬菜剥了老的部分,根茎脆爽,菜叶柔软,加了一些醋和糖,酸酸甜甜的。
漱岩不舍地舔舔筷子。
也不知道怪女人醒了没。
漱岩搓了搓手指,决定出门去主舱看看。
许是觉崖回来了,水匪们终于不是团团转的无头苍蝇了。
漱岩见到水匪们都各自有事情做,有的在晒网,有的正在修先前还没修好的桅杆,还有些三三两两的,在更远的地方,站在粮仓和晾晒架边说话。
他转了一圈,还在船头甲板上见到了二水和大潮。
两人见他来了,还和他打招呼。
“觉崖似乎是在主舱吧?”
二水似乎因为上次的意外,眼睛不堪强光,如今还蒙着遮光的布条。
“在呢,”大潮应道,“那个女的到底什么来头?我都不知道找谁问,她在主舱里,没问题吧?”
漱岩也被问到了,要怎么跟别人解释月璃的身份?
阿修罗王来此一巡?说出去大概会被人当成疯子。
“呃,没事,她就是脾气不大好,以前和九屿认识,别担心。”漱岩竟然小小发觉了自己偶尔还是可以安慰一下别人。
大潮挠了挠头,他担心也没用啊,他可是头一个被那女人踹飞的,胸口还疼了好几天呢。
“替我们问问九哥什么时候会醒,行吗?”大潮耸了耸肩。
“过几天,外海有船过来,好像是北朝的商船,九哥不在,我们也不好自己出去。”二水摇了摇头。
“船上的东西不多了。”说到这个,大潮颇为烦恼,他们似乎有点太倚仗九屿的本事了。
在夜里能视百米之外的海面,这对于海上的行船者来说,几乎是闻所未闻的绝技。
这让他们这支水匪几乎战无不胜,谁都不知道自己将被一支突如其来出现的诡异水匪打劫。
加上九屿和各方势力都很熟,花钱打点之后,海上的巡查就好像把这里给忘了。
漱岩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再走几步就是主舱,门关着,门口站着两个轮岗的水匪,见漱岩来了,自觉地敲敲门,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漱岩惊喜地发现九屿竟然醒了。
“醒了?”漱岩小跑过来,把九屿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
九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漱岩,把自己的衣服又往前面扯了扯。
“看什么看。”九屿凶了他一句。
漱岩看向觉崖,指了指九屿:“真的醒了。”
“……”觉崖无奈,不仅醒了,精神还和以前一样好,就像从来没生过病。
可的确,这并非是病。
“月璃呢?”漱岩问。
“说去找东西了,不知道找什么。”觉崖亦摇摇头,这位阿修罗王来无影去无踪,一弹指就没了人影。
“找什么?”漱岩又问九屿。
九屿也摇了摇头,她自醒了就见了月璃一面,然后月璃就火急火燎地冲出了主舱。
关于她的事,还是觉崖告诉她的。
因此她到现在还是惴惴不安的。
谁能想到自己当年意外所救的人,并不是人……而是传说中的东西。
那看来漱岩也没有骗自己。
“这么看着我干嘛?不会在打什么馊主意吧?”漱岩汗毛倒竖,下意识往觉崖身后藏了一步。
“没什么。”九屿摇了摇头,只是没听觉崖说起漱岩的事,还不知道漱岩是何方神圣。
“你告诉她了吗?”漱岩问觉崖。
觉崖知道漱岩在问什么,自然是续命之事,“尚未,等月璃回来了亲自和她说吧。”
九屿微妙地看了一眼漱岩抓着觉崖的手,若有所思。
“你还俗了?”她忽然意识到。
觉崖被她这么突然的问题问懵了一刻,脸色冷峻地思考九屿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少管!”没等他想好,漱岩已经恶狠狠地跳出来了。
“噗……”九屿笑出了声。漱岩还是一样,什么事儿都从不往心里搁,是说他傻呢,还是说他真呢?
九屿摆摆手:“好好好,我不问了。”
再问下去怕被鸟啄了。
觉崖总觉得外头似乎有些骚动,不知道是不是九屿的说话声引起了水匪的注意。
“我去外面看下,这几天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事,不然天天在房间门口蹲着,你就在这里等月璃回来。”觉崖说道,顺手拎了一把漱岩,把他从床沿边上提开。
九屿点了点头。
“让九屿自己待会儿吧。”觉崖对漱岩说道。
漱岩倒是很听话地没再招惹九屿了,跟着觉崖一路出去。
“我们去哪儿?”漱岩问道。
“我要去找大潮说明天要做的事,你……可以不用跟来的,”觉崖想了想,“不要欺负水匪就好。”
漱岩嘟囔道:“哪有欺负他们啊。”
谁知道在东海之畔叱诧风云的水匪,竟然怕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爷啊!
真是匪夷所思!
“九屿醒是醒了,还不方便露面,我去找大潮和二水商量点事。”
“可是她……还有几天?”漱岩本不把生死当回事,如今才意识到这个在自己面前笑、在自己面前嗔怒娇纵的大活人,就要消失了。
这让他第一次感到毛骨悚然。
见过了修罗战场,看阿修罗众们来来往往,生生灭灭。
无人在意。
可如今漱岩只觉得沉重。
觉崖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同水匪们说,总不能让仙主去解释吧?
还是说,如同常人嘴里提及的一样,这就叫做“大病一场”。
“……那以后这些水匪怎么办?”漱岩踌躇道,这么大一个水匪坞就不要了吗?水匪们又能去哪儿?
觉崖摇了摇头,他连自己能去哪儿都不知道,哪有立场去管别人?
在海上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终要面临一个问题:我该去哪儿?
没有答案的人依旧待在海上,浑浑噩噩度日。
知晓了答案的人少之又少。
“我去村里待一会儿吧。”漱岩眨了眨眼,跟着觉崖逛来逛去,好像徒增伤感。
“好。别再抢人家的烤鱼了……你要喜欢吃,晚上我带你去海塘里挑,那里面养着好些他们捕来的鱼。”
漱岩没应。
自己烤的哪儿有抢别人的香啊!
漱岩本想的是,如果他和觉崖可以住在水匪坞,还有九屿,还有月璃也可以常常溜出来。
那么水匪坞肯定是很热闹的。
虽然喊着她怪女人,但漱岩发现她才是那个让大家聚在一起的人。
他好像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理解了月璃当时的心情。
月璃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呢?
人和人之前的关系,真是好复杂啊。
有心事的漱岩慢吞吞地走到了昨天的篝火堆旁,甫一低头,便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知道是谁,在篝火面前插了七八条鱼,都烤得滋滋冒油。
漱岩大怒,这是专门来气自己的吗?!
他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人在附近徘徊,看来是早有预谋。
漱岩一点都不想吃这些准备好的鱼,于是蹲在篝火前扒灰玩。
不一会儿就把篝火堆扒得乱糟糟的,飞出零星的火点来。
靠着温暖的篝火,漱岩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柴火潮湿,发出劈里啪啦声,声音不大,异常规律。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视线一下变得模糊,竟然有些犯困。
觉崖找了大潮和二水,又去水匪领头处安排了轮班,这才发现他们不在的这几天,有几个水匪离开了。
这在水匪坞是常事,来来去去的,总有待不下去的人。
只是大潮似乎也有想走的意思,明里暗里地催促出海猎船,可谁不知道九屿昏迷不醒?
二水眼睛受伤,只是对觉崖笑了笑,对大潮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觉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找理由敷衍哄骗的话。
他和大潮说,两日之后,再来主舱找他,有重要的事要说,也让二水来一趟。
见他面色沉重,大潮也不好说什么。
二水则多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但亦没问。
许是生怕从觉崖嘴里问出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觉崖交代完,又去九屿那里转了一圈,到村里找漱岩的时候,已近天黑。
他看着篝火前睡得异常香甜的漱岩,不由笑了起来。
难怪月璃说他爱在树上打盹,哪里舒适惬意,漱岩便在哪里睡大觉。
不过这几支烤得黢黑的鱼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