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兰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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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凄厉的惨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浩瀚寂静的藏书阁内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仿佛连空气中流淌的知识道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和谐音给呛住了，灵光书影都为之震颤了一瞬。
晚晴保持着肘击后的姿势，僵硬地转过身，低头看着那个蜷缩在地、形象全无的“不明物体”。
青冥鸟扑棱着翅膀落在晚晴肩头，歪着小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然的好奇，似乎不明白这个两脚兽为何突然表演起了“地躺拳”。
晚晴沉默了三秒，内心那因为发现青冥鸟真实身份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似乎被眼前这颇具冲击力的画面硬生生拍散了几分。
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带着十二万分真诚（至少表面上是）的歉意，轻声说道：
“对、对不起……这位……道友？我、我这是条件反射，没控制住力道……”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下意识反应，谁让这家伙鬼鬼祟祟地从背后拍她肩膀，还凑那么近！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尤其是在她刚刚经历了“我的宠物是上古神兽”这种核弹级冲击之后！
地上的男子闻言，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虚弱地摆了摆，示意自己还活着，暂时不需要叫担架。
他又深吸了几口凉气，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一阵，才用带着颤音的、仿佛被车轮碾过的嗓子，断断续续地问道：“没、没事……还、还死不了……道、道友……你、你是谁啊？怎么、怎么进来的？我、我好像没见过你……”
他一边问，一边尝试着挪动身体，试图从那种虾米状态中解脱出来，但稍一动弹，脸上就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显然伤势不轻。
晚晴看他这副惨状，心里的那点“活该”也转化成了些许同情，连忙解释道：“我叫晚晴，是玄玑真人特许我进来观书的，作为你们门派弟子冒犯我的补偿，允许我来自行阅览。” 她言简意赅，略去了自己如何“显得凶一点”争取机会的细节。
男子听了，脸上露出一个恍然中带着点扭曲的表情，主要是疼的：“哦……是、是门派弟子惹的祸啊……行，我明白了。”
他又缓了几口气，感觉那股钻心的疼痛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才扶着旁边的书架，颤巍巍地、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试图站起来。“我、我叫兰阁，是这藏书阁的……守书人。”
“守书人？” 晚晴看着这位自称“兰阁”、举止看起来颇为跳脱，并且目前行动不便的年轻男子，很难将他与想象中那种白发苍苍、学识渊博、终日与古籍为伴的“守书人”形象联系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他非常大方地（如果忽略他龇牙咧嘴的表情的话）对晚晴一挥手，语气带着一种“哥罩着你”的豪迈：“既然你是玄玑特许进来的，那也算半个自己人。说吧，你想找什么类型的书？我对这藏书阁里的每一本书，从上古秘闻到话本小说，我都了如指掌就算它藏在哪个角落，我都能给你扒拉出来。”
晚晴看着他这副“伤痛不忘推销”的架势，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很多关于这个世界底层构架、历史沿革、势力分布、基本律法的知识都模糊不清，正好借此机会系统了解一下。
于是她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目标，就是想找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制度、法律之类的书籍看看，想多了解一些。”
兰阁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他停下揉肚子的动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晚晴一遍，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刚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里跑出来的野人。
“历史？制度？法律？”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道友……你……你这是刚从哪个深山老林里闭关出来，还是睡了几百年刚醒？这些不都是……常识吗？” 他一脸“你莫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晚晴被他这直白的质疑噎了一下。她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我壳子里换人了，来自二十一世纪地球，对你们这儿的‘常识’一无所知”吧？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试图用一种比较容易被修仙界的人接受的方式解释：“呃……这个嘛，情况有点特殊。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半个月前刚……穿过来。”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听起来无比扯淡，尤其是在这么一个修仙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
果然，兰阁听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直接升级为了“关爱智障儿童”。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非常用力地、带着一种“我懂，谁还没点不想说的秘密”的表情，拍了拍晚晴的肩膀：“道友，不想说就算了。这借口……嗯，挺有新意的，就是有点烂。”
晚晴：“……”
“是真的！！！”她忍不住强调，但看到兰阁那一脸“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就知道解释等于掩饰，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内心默默流泪：穿越者的悲哀，谁懂。
兰阁显然没把她的“穿越说”当回事，只当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再次拍了拍晚晴的肩，用一种“哥带你见世面”的语气说道：“行了行了，别纠结你那‘另一个世界’了。跟我来吧，既然你想了解这些‘常识’，那我这守书人今天就给你开开小灶！”
说着，他便领着晚晴，一瘸一拐地（伤势影响依旧明显）向着藏书阁的更深处走去。
他们穿梭在高耸入云、仿佛没有尽头的书架迷宫中。这些书架排列得并非完全规整，有时需要侧身而过，有时又会豁然开朗，出现一小片布满灵苔的空地，上面或许摆放着一尊沉思的雕像，或是一盆散发着宁静气息的植物。
空气中弥漫的陈墨与灵木的香气愈发浓郁，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自动翻动的书页，或是悬浮在半空、闪烁着符文的光球，那是某些特殊典籍的自我保护机制。
兰阁虽然走路姿势别扭，但对路径却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
他带着晚晴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仿佛是这片书海的中心，光线比其他地方要明亮柔和许多，源自于穹顶一颗特别巨大的“星辰”。
区域的中央，铺着一块看起来就很舒适的、不知名兽皮编织的厚毯。毯子上，随意地摆放着一张矮矮的灵檀木桌，桌面上和桌子周围的地面上，零零散散、东倒西歪地堆放着几十本书籍、卷轴和玉简，有些甚至摊开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或玄奥的图谱。那景象，与其说是读书之处，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学术宅男混乱不堪的窝。
兰阁走到矮桌前，目光在那一堆“垃圾山”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从几本厚得能砸死人的典籍下面，抽出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以暗紫色绸缎为套的卷轴。
紧接着，他做了一件让晚晴眼皮直跳的事情——他非常自然且随意地用手臂一扫，将矮桌上堆着的其他书籍、玉简，“哗啦”一声，全都扫到了厚毯上，清空了桌面。那些被扫落的书，其中不乏封面灵光闪烁、看起来就极为珍贵的古籍，此刻却像垃圾一样被对待。
暴殄天物啊…
晚晴看着那些书，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这守书人，就是这么“守”书的？！
兰阁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拿着那个暗紫色卷轴，自顾自地在那张刚刚清空的矮桌前跪坐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对晚晴露出一个微笑：“来，坐这儿。”
晚晴强忍着去把那些书捡起来整理好的冲动，嘴角抽搐着，走到兰阁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有些别扭地跪坐了下来。柔软的兽皮毛毯触感极佳，倒是缓解了一些不适。
兰阁将那个暗紫色卷轴在矮桌上小心翼翼地铺开。
卷轴展开的瞬间，一道柔和的灵光闪过，一幅栩栩如生、细节极其丰富、并且还在缓缓流动变化的巨大地图，如同全息投影般呈现在两人面前。
地图上山川河流、湖泊海洋清晰可见，更有无数光点代表着城市、村落，而其中最醒目的，则是几块被不同颜色灵光笼罩的广阔区域。
“喏，看好了，这就是咱们目前所处的修仙界大致版图。”
兰阁用手指点着地图，开始了他的“常识科普小课堂”。
“咱们修仙界嘛，地盘划分主要还是以门派为主。目前势力最大、地盘最广的，有四个顶尖宗门，并称‘四大门派’。”
他的手指首先点向地图东方一片被青色灵光笼罩、山脉连绵的区域：“这里，就是我们天衍宗。以符之道立派。”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南方，一片被粉色霞光笼罩、水泽遍布的区域：“这是栖霞坞，主修阵法。门派里女修居多，所用阵法讲究千变万化，困人、杀敌、防护、聚灵。据说她们的护宗大阵‘千霞幻灭阵’，连真仙都能困住一时三刻。”
然后，手指转向西方，一片剑气冲霄、仿佛有无数剑形虚影盘旋的区域：“这是青云剑宗，顾名思义，一群剑疯子。信奉‘一剑破万法’，整天不是练剑就是在去练剑的路上，人均沉默寡言，能动手绝不动口。不过他们的‘青云御剑术’确实是独步天下，速度攻击都是一流。”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北方一片被深邃蓝色星光笼罩、显得颇为神秘的区域。
“至于这最后一个，星风山庄……” 兰阁顿了一下，“一群蒙着眼睛硬说自己能看见未来的骗子。”
晚晴：“……”
这矛盾挺大呀…听起来积怨已深。
她明智地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地在心里给星风山庄贴上了“可能与天衍宗关系不佳”的标签。
兰阁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也顾不上腹部的隐痛了，开始给晚晴详细讲述四大门派的势力范围、门规戒律、擅长领域，以及……各种鲜为人知的八卦秘闻。
“我们天衍宗，规矩是多，但架不住有人阳奉阴违啊，就我们宗那个惩戒书的刘长老，表面上一本正经，道貌岸然，背地里……” 兰阁摇摇头，压低声音，“跟他的儿媳妇……而且都被他儿子撞见好几回了。每次都说是在探讨修行，谁信啊。”
晚晴听得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
贵、贵圈这么乱的吗？！
“还有那栖霞坞，别看看起来都是仙子，争风吃醋起来可厉害了。去年她们宗门大比，为了争夺跟青云剑宗那个首席大弟子一起下山历练的名额，两个亲传师妹当场在擂台上互相揭短，一个说对方晚上睡觉磨牙，一个说对方用幻术偷看师尊洗澡……”
晚晴：“……” 信息量好大。
“青云剑宗那群剑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就他们那个号称‘百年剑道奇才’的林师弟，看着冷冰冰的不近女色是，结果跟他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同门师妹搞到一起了。被他未婚妻提着剑从青云峰一路追杀到山门口，差点没把他第三条腿给削了。”
晚晴听得是目瞪口呆，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
这些……这些真的是修仙者吗？怎么感觉比她高中班里的八卦还要劲爆？！这修仙界的风土人情，未免也太……太丰富多彩了吧？！
兰阁说着说着话题逐渐跑远，从哪个门派长老偷偷炼制违禁丹药，到哪个弟子因为赌债被迫穿上女装混进合欢宗躲债……各种或真或假、或惊悚或搞笑的内幕秘辛，如同不要钱似的往晚晴耳朵里塞。
晚晴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上古神兽是宠物”之后，再次受到了剧烈的冲刷。她原本以为修仙界就是清心寡欲、打坐练气、斩妖除魔，顶多有点门派争斗。
没想到，这里不仅有修炼，还有如此鲜活、如此接地气、甚至如此狗血的……人间烟火。
晚晴默默地捂住了额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兰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