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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争春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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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岚狁醒来时她人已经在桂宫春黛殿了,屋外不时有低声交谈声,可她头疼且全身乏力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小心点儿,轻放,别磕着碰着了,尤其是那琵琶,这些可都是翁主的心爱之物。”春黛殿东殿外,尤阿保指挥着宫人搬东西,白兰和秋英立在门外等着卫岚狁醒来。
不久,金莲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黄门,抬着几个箱子。
白兰跑过去好奇地往后看看,“不是去皇太子妃那里替翁主代领皇后娘娘编写的文册吗,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是皇后娘娘给翁主的赏赐?”
金莲先交待小宫婢领着几个抬东西的小黄门放东西,最后沉重着一张脸对她们道:“翁主醒来,怕是天都要塌了。”
今日一大早就有皇太子妃那边的女官请各翁主去太子宫一趟,说是要领皇后娘娘编写的文册以便学习,此外还要再说一下此后的学习安排。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翁主入王畿,参加太后寿宴是一回事,为她们择婿才是真,文册以及学习只是短暂的明面上的说法而已。
可如今那几大箱子里的竹简书册都暗示着着一切远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金莲稍微瞥了一下,那箱子最上面的居然是《王策》,什么女郎需要学习治国之书?这真的是一次贺寿选婿之行吗?
“你说那几大箱子都是书册?”白兰不可置信,“这下翁主真要崩溃了,从前冯女使教授翁主学《诗》,翁主还走神赖学呢,这下真完了。”
秋英也顺着道:“那个被翁主用来骗女使外面写着《诗》内里其实是《百花志》和琴谱的抄本我还存着呢。”
“你这么说更糟了,我看见那箱子就有《诗》呢。”金莲叹息着,“不过翁主怎么还没醒,都晌午了,睡了快一天一夜了,醒了肯定头疼。”
“金莲,白兰说翁主昨日下午是在殿下扶荔宫的寝殿歇息的,可是真的?”秋英昨日同尤阿保收拾东殿,没去上林苑。
“那还能有假,翁主喝醉了还是殿下抱着的,殿下和翁主感情好着呢。”金莲有些得意地说,尤阿保听了金莲的话匆忙赶过来,扯了扯金莲兴奋道:“真的?”
白兰也插嘴进来,“真的真的,翁主还自称为桃桃,还喊殿下为阿扶呢。”说着说着,金莲和白兰秋英都笑起来,“翁主第一次喝醉就这么小孩儿脾气,真可爱。”
尤阿保自言自语:“桃桃,阿扶?那不是翁主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对陶俑娃娃嘛,只是另一个不知怎么就丢了,翁主还伤心了许久。”
她忍不住笑起来,眼里满是回忆和慈爱,“从前王后倒是常称翁主为桃桃,翁主这是把殿下当成了那陶俑娃娃了。”
卫岚狁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不适去了不少,只是睡久了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在里衣上套了件大氅坐在床边的小榻上撑臂观雪,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见白兰秋英她们堆的雪人,檐下积雪开始融化成水珠,水帘一样落下来。
她接过白兰递过来的热茶,小心抿了抿道:“白兰,我只记得昨日我找到了那棵白茶树,之后就...”
她挤出一丝笑容,“之后没发生什么吧,我恍惚觉得不太对劲。”
都怪那光头和尚说什么她夫婿会夺走王兄的王位,她借酒消愁,然后她在雪地里乱跑,然后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白茶树,然后,她好像骂了人...
骂了谁呢?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好像落入一个又香又暖和的怀抱,就好像儿时父王的怀抱。
“都说醉酒的人会忘记事情,原来还真是如此。”
“翁主,昨日你扑到殿下怀里,还是殿下抱着您送到殿下寝殿歇息的。”
“当然了,您睡在偏殿客房。”白兰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兄妹关系再好也该避嫌的,这些就算殿下不懂她们也会适时提醒的,还好殿下只是把翁主送到了偏殿,然后就走了。
“什么?!我扑倒王兄?怎么可能?!”白兰轻飘飘几句让卫岚狁炸了毛,她一下起来身上的大氅都滑了下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是醉了不是疯了,我这小身板有这力气推倒王兄?不是吧,不是吧,白兰?”卫岚狁晃着白兰问个不停,小脸皱在一起一脸天塌了的模样。
白兰倒是平静,她把大氅重新披到翁主身上,“翁主,殿下瞧着也没生气,还嘱咐我们照顾好您呢。”
卫岚狁跌坐在小榻上,脸色惨白,“完了完了,我不活了,呜呜呜呜…”她把整个脸埋在大氅里,只有几撮发丝露在外面,打几个卷儿随着她的摆动一晃一晃的,看得白兰心窝软软。
她扯了扯大氅笑着道:“翁主这有什么的,看您和殿下关系如初,我们都很为您开心呢。”
“呜呜呜呜…”什么关系如初,她看是雪上加霜才对。
金莲进来见翁主这样向白兰递去疑问眼神,白兰摇摇头道:“翁主还没听到那几大箱子书的事儿就已经崩溃了。”
金莲过去温柔地把卫岚狁从大氅里拉出来,又把那几撮毛压下去,“翁主是怎么了?头疼?”
卫岚狁头发凌乱脸色通红,眼下还压出几道纹路,鬓边卷发也压在脸上,她眼睛里蓄着泪栗色瞳孔周围都是红丝,“金莲,我想回家,我要回广阳,呜呜呜我本来就不用来的,父王还偏说我该走走,王兄也不喜欢我,那个和尚也乱说…”
“我在这里待着一点也不开心,我想回家。”
这突然的哭诉让金莲和白兰吓了一跳,翁主的带着哭音夹杂着这些天没流露的真情实感的话语让她们也鼻头酸酸,“好好好,翁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翁主您先别哭了。”
金莲和白兰一左一右抱着卫岚狁给她擦眼泪。
忽然外面一阵吵闹声,然后一阵震天动地的“咚咚”声,接着是呵斥责骂声,骂得如此难听,卫岚狁和金莲白兰抱在一起面面相觑,卫岚狁都忘记哭了,懵了一会儿道:“怎么回事儿呀?”
尤阿保带着她的傅婢匆匆赶来,“翁主!丹邑翁主还没打招呼就自顾自搬进来了,外面来了好多人搬东西,搞得乌烟瘴气的,今早白收拾了...”
她一进门就见榻上三个人各个红着个眼瞧向她,她心一揪,快步跑过来摸着卫岚狁的头,把那又起来的几撮毛压下去,焦急询问,“怎么了,怎么了,翁主怎么就哭了?可是睡久了身体不适?”
卫岚狁端正身子吸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已经好了,丹邑翁主现在就搬进来了?刚刚那声巨响是什么?”
尤阿保啧了一声,满脸不快不过对着卫岚狁又是一种态度,“是啊,外面都是人,刚刚就是丹邑翁主的大铜镜被宫人给砸地上了,丹邑翁主的婢女在骂人呢。”
“以后,春黛殿不会安宁了...”
卫岚狁拿手摸了摸眼睛,见眼睛没肿就道:“我们去瞧瞧吧。”
外面一婢女正指挥着人搬东西,中间已经堆了许多东西,门口还有成队的宫人抬东西进来,那砸坏的华丽铜镜就歪七扭八地遗弃在地上,上面点缀的红绿珠宝都滚到地上,其中一颗还滚到了那婢女旁边,无人受理。
见卫岚狁出来,那婢女侧头做做样子行了一礼马上又指挥起来,“这些都放到那边去,那边宽敞。”
尤阿保忍不了冲出来道:“那是东殿的库房,你们西殿的库房在对面呢,可别放错了。”
婢女突然耷眉丧眼起来,语气有些做作地道:“可是我们西殿的库房比东殿的小啊,再说我们翁主的这些宝贝可是价值连城旁人没有的,挤着放磕坏了怎么办?”
金莲拉住尤阿保,走到那婢女旁边,狠狠踢了一脚她脚边的宝石,宝石滚滚滚,撞到柱子碎成几块,婢女见了咬牙切齿,“你!那可是东海国进献的宝石!”
金莲脸上挂着妥当的笑容,挺了挺脊背抬着下巴道:“哎呀不好意思,那珠宝实在是太小了是没看见,不过,我们翁主那狁地进献的上好貂裘、王上每年送给翁主的成箱成箱水晶珍珠串珠也得有地方放不是?”
卫岚狁在后面眼睛瞪的圆圆的,金莲好霸气!
可她有点想拉她回来叫她别说了,狁地进献的貂裘、成箱的珠串她都有,那些宝石都是因为她说太夸张了她父王才改送她水晶珍珠的,可是这样夸耀她还是有些难为情的,可是再转念一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没什么大错,索性她也就站在那不动了。
“哎呀,好大的口气呀,宝阴你可是有一个好婢女。”丹邑翁主卫缃打扮的跟个孔雀一样,一身孔雀绿曲裾袍,头上四面八场朝外簪满了各种步摇,走起路来哐啷哐啷响。
卫岚狁马上站到金莲面前道:“缃表姐你来的正好,东殿是我的住所,可你的婢女要把你的东西放到东殿。”
卫缃瞥了一眼她的婢女翻了个白眼道:“谁让你乱放东西的,可别得罪了宝阴翁主。”之后,她又摇晃着身子哐啷哐啷来到卫岚狁身边 ,把手放到她肩上,故作好相处,“宝阴你可别生气,我已经骂她了。”
卫岚狁被她身上的香粉味呛了一下,想要远离又被她大力拉回来,接着道:“以后我就住西殿啦,我们可要好好相处。”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宝阴翁主可在?”
她们齐齐回过头去,就见小黄门领着一个长须白面气质斐然的四十上下的男子在门外候着,那男子见到卫岚狁就遥遥行礼。
小黄门做小步进来,到了她跟前行礼道:“见过宝阴翁主,广阳太子殿下的家令大人来见翁主,说是这几日王府翁主的寝殿已打扫重整完毕,今日来迎翁主回王府。”
卫岚狁听完再看门口时,家令大人后面还跟着许多人,还有一驾马车,见她望过去家令又稽首望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