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醉梦》沧海扶光

11、第 11 章

　　这厢动静太大，惊得随从停了马车。
　　荷绮有些担心，想去询问。
　　但司徒烨将其拦住，示意继续前行。

　　大街宽阔，马车又平平稳稳地晃动起来。
　　萧语蓁站在车内，居高临下，神情愠怒。

　　黎辰渊被女儿家的气势惊到了。
　　愣了会儿后，男人有些尴尬地伸手，拉着她坐下。

　　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战场上什么雷厉风行的场面没见过，怎的屡次被一个小姑娘惹得心神不定？？

　　可不过转瞬，炸毛的小狸奴软了下来：“黎辰渊，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人尽可夫？”
　　晶莹剔透的一双眼，明显泛起了水意。
　　黎辰渊看着她，愈发手足无措：“我……”

　　“是，本宫是设计骗走了你的清白，你一定觉得本宫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那也是本宫的清白！”
　　萧语蓁嗓音微扬，白皙榴齿抵住了红唇。
　　她果然是在痴人说梦，他怎会对她动情呢？

　　杏眸盈盈，女儿家的眼眶逐渐泛红。
　　见此，黎辰渊骤然慌乱，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你可以不喜欢本宫，你也可以恨本宫拆散了你的姻缘，但至少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请你别再羞辱本宫，行么？”
　　强忍镇定地说完，萧语蓁果断背过了身去。

　　车厢陡然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铃声徐徐扰动心弦。
　　小姑娘把整个人缩在坐垫上，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孔雀。

　　眸底幽沉似平静寒潭，却明显有暗流涌动，黎辰渊注视着她，一双手越攥越紧。
　　直到女儿家纤弱的肩膀开始轻轻抖动。
　　他到底是败下阵来，来到她身旁单膝跪地。

　　“我黎辰渊对天发誓，绝无任何轻视殿下之意！”竖起三根手指，男人朗声。
　　“只是平阳王世子情深意切，或许足以成为殿下的良配，若是错过，微臣怕殿下日后恐会后悔。”

　　“你别说了，本宫不想听你说话。”
　　虽是言辞恳求，有理有据，但小姑娘分毫不愿理他，抱着膝盖埋头抽泣起来：“呜呜……”

　　“本宫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何必要你管本宫后不后悔。”
　　这话多少有些杀人诛心。
　　萧语蓁兀自哭泣着，呜呜咽咽，小身体抽抽搭搭。

　　黎辰渊看着她，眉间愈发攒拢。
　　自上回在吟春榭遭其设计，他便知晓，自己是受不得她哭的。
　　还哭得这般伤心，仿佛连着他的肝肠也要一同催断。

　　缓缓张口，男人道：“微臣错了，微臣再也不提了，别……别哭了。”
　　时至今岁，还从没安慰过小姑娘，黎辰渊觉得自己快要不会说话了。

　　可对方却仍旧不理会，甚至别过了头去。
　　男人无奈，只好起身将其抱进怀里。

　　回到原地落座，他把人放在腿上，一手搂住肩膀，一手轻轻顺背。

　　从未想过自个儿会有如此哄人的一日。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任不管，正好让这小妖精放弃纠缠。
　　可一想起昨晚，就难以狠下心肠。

　　提上裤子便不理人这种事，黎家儿郎干不出来。

　　车马颠簸，男人的大掌安抚得尤为青涩。
　　渐渐的，哭声减弱，让车厢内呈现一派祥和。

　　慢慢儿止住抽泣，萧语蓁抬头看他：“真的不提了？”

　　女儿家微嘟着小嘴儿，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说起话来丝丝哽咽，时不时还抽咽一下，可怜兮兮得紧。

　　黎辰渊觉得自己坚如磐石的心快要裂开了。
　　所谓柔能克刚，不无道理。

　　“嗯，是微臣冒犯。”指节不由收紧，男人柔声。
　　萧语蓁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本宫不想要别的男人，本宫只想要你。”

　　香软可人的身子深陷怀中，忽闻此深情告白，黎辰渊属实难以招架。
　　喉头轻滚，手掌搂紧她的脊背，男人僵直着身体没说话。

　　自宽肩上抬头，萧语蓁示意他去拿湿帕子：“帮本宫擦擦~”
　　依言照做，从盘子里取来帕子，黎辰渊小心翼翼替她擦拭脸颊。

　　坐在男人腿上，小姑娘随着马车前进的步伐晃动小腿。
　　待平复好心绪，她搂着男人的脖颈问：“方才皇兄与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略作停顿，黎辰渊瞟了眼她，道：“我到得晚，大概只知晓是给平阳王世子选妻一事。”

　　萧语蓁点了点头，而后缓缓道：“太傅与兵部尚书多半儿极力举荐杜相之女，但皇兄大抵并无此意，应当会安排礼部尚书等人出言劝谏。”
　　回忆了一下不久前见到的那些人，她如是猜测。

　　但她猜得未免太准了些。
　　黎辰渊缓缓放下帕子，开始慧眼如炬地打量她：“殿下似乎对朝堂局势了如指掌？”

　　当年萧华瑾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便是因为杜相这伙人盛极一时，已然有了压制储君的趋向。
　　而王家被贬离京，其实也有急流勇退之意。
　　削弱太子母家，好以防止太子成为众矢之的。

　　而今，若是杜相之女被封为公主，无异于灭皇室之威，助朝臣之势。
　　这绝非萧华瑾所愿。
　　但鉴于君臣关系，势必得有人来当帝王的嘴替。

　　“了如指掌不敢当，只不过知晓些最起码的生存之道罢了。”
　　萧语蓁浅浅一笑，而后解释。
　　“后宫不许干政，可舅父说了，大隐隐于市，我可以装傻，但不能当真什么都不懂。”

　　“当年他与外祖父还在京城时，我便时常与皇兄一道听训。”
　　少女眼神透着些缥缈，像是忽而想起了何许往事。
　　而后回神，黛眉微敛道：“杜相这只老狐狸，瞧着就很难对付。”

　　“殿下似乎不太待见他？”剑眉微挑，男人问。
　　“话本子里说了，表面上有礼和善之人，往往满肚子坏水，这叫老奸巨猾！”

　　见其一脸胸有成竹的睿智模样，黎辰渊有些想笑。
　　想来这丫头平日里稀奇古怪的书没少涉猎。

　　极克制地抿了下嘴角，他忽而目露审视：“那些奇怪的招式，也都是话本子里学来的？”

　　萧语蓁没答，只变了变神色，凑近道：“驸马爷喜欢么？”
　　女儿家的唇近在咫尺，带着笑，又换上了那副娇柔软媚的模样，直往人心窝子里勾。

　　“……”
　　十分后悔提起这茬，黎辰渊赶忙岔开话题：“话本子里说的都乃戏剧，岂能当真？殿下可别妄下定论。”

　　男人一副说教口吻，神色正经。
　　萧语蓁却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依旧散漫：“怎的，你也想与杜相同流合污？”

　　“殿下这话说的，也不怕微臣私下告状？”黎辰渊好整以暇道。

　　“你是本宫的夫君，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女儿家轻轻挑起了男人的下巴。
　　“驸马爷若是对本宫有二心，本宫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块儿见阎王。”

　　眉眼含笑，萧语蓁眼神透着几分明锐，似警告，也似诱惑。
　　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黎辰渊良久未语。

　　“好啦~，不逗你玩儿了。”
　　轻轻一笑，萧语蓁兀自调转了话锋。
　　“驸马爷说得对，杜相乃我朝肱骨，岂是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轻易置喙的？”

　　“不过，本宫倒是记得，当年黎家战败，那余下的镇北军兵权可全都被杜相手下的人接管。”

　　“你该不会……”她说着，突然停顿。

　　四目相对，黎辰渊注视着她，面色依旧平静。
　　可那藏在她后背的手指却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该不会是想做双向间谍，明面儿辅佐皇兄，暗地里却成为杜相的幕僚，好以重掌镇北军吧？”

　　闻言，男人微绷的心弦顿时一松。
　　“……”
　　这个逻辑，还真是半点儿问题都没有。
　　“嗯。”

　　见他承认，萧语蓁连忙又问：“兵部尚书与杜相算是同支，所以你喜欢上官妍，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是，殿下别乱猜了。”
　　他才不喜欢她。

　　“哦。”刚刚升起的激动忽而堙灭，萧语蓁心想，那就单纯只是情难自抑呗。
　　女儿家不得劲地撇撇嘴。

　　黎辰渊却是在想：是他小瞧她了，这丫头的脑袋瓜子比她父兄鬼灵精怪多了。

　　紧接着，少女又晃了晃他的脖颈：“要不要本宫帮帮你呀？”
　　闻言，黎辰渊瞧了会儿她。
　　继而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丝弧度：“靠女人算什么本事？”

　　如此不屑一顾的态度，桀骜不驯的一张脸。
　　萧语蓁却一时看呆了。
　　他竟然是会笑的？

　　怎还突然摆上谱了呢，想迷死谁哇！！
　　内心被男人冷酷的美貌治愈。
　　女儿家忽而起身，将其扑倒在了软垫上：“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

　　“……”
　　她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黎辰渊惊诧且无语，无所适从地别过了头。

　　纤纤玉指顺势抚上下颌，萧语蓁把他的脸掰正，笑着道：“一不知避嫌，二口出狂言，说说吧，本宫该如何罚你？”

　　此话来得突然，黎辰渊自思，今日这事果然不是如此容易揭过的。
　　恍然记起昨儿夜里被蒙眼睛，戴手铐的经过。
　　这个“罚”字便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内心叹气，男人闭了闭眼，颇有几分生无可恋：“只要殿下开心，悉听尊便。”

　　话音甫落，他便感受到对方的小爪子意图偷桃。
　　连忙出手制止，男人抬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不是说悉听尊便？”萧语蓁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
　　男人敛眉：“那也得等回府。”

　　“可是本宫就想在这儿嘛，摇摇晃晃的，不是更有节奏？”
　　撅了撅嘴，少女的手指已然抚玩上喉结：“而且，还很刺/激~”
　　黎辰渊：“……”

　　“别闹，若是被外人听见，毁的可是殿下的名声！”
　　他试图劝说，可对方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本宫不在乎。”

　　属实一个头两个大。
　　迫于无奈，黎辰渊只好满眼恳求地看着她，试图唤起女儿家的怜惜。

　　这小模样瞧着倒是乖顺得紧。
　　萧语蓁弯了弯唇，玉指点上他的唇，妥协道：“除非……你先让本宫尝点儿甜头。”

　　此话何意，她想他听得明白。

　　四目相对，男人明显有所迟疑。
　　如此，她的小爪子便又开始肆无忌惮。

　　可不过转瞬，这人便突然擒住她一双皓腕，反将其盖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