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恋爱模拟器呢》江枕星

3、第三章 这个仇我记下了

　　也许是见明月许久都没有反应，眼前的游戏屏幕闪了闪，选项面板又一次固执地在明月面前刷新。

　　［【松岛岚】将他精心挑选的樱花赠送给你，您选择：］

　　［A：微笑着接受他的好意。］

　　［B：礼貌地表示自己不需要。］

　　［C：将这份“美丽”转送给更需要它的人(比如那位小卷毛)。］

　　明月：“…………？”

　　等等！这根本不对劲吧？

　　这段文字和之前的选项有什么本质区别吗？系统是觉得把津岛修治换成小卷毛她就看不出来了吗？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文字游戏，是不是太小瞧玩家的记忆力！

　　还有啊，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把这几片樱花送给那个叫津岛修治的NPC啊，难道是让她走上前，把花瓣递过去，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看啊，这就是你口中即将腐烂的玩意儿，现在送你了，不用谢”吗？

　　这究竟是在结缘还是结仇啊！这游戏系统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她记得她玩的是恋爱游戏，不是PK游戏吧？

　　眼看着明月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方向，松岛岚脸上的笑容渐渐出现不安，捧着花瓣的手也有些不确定地蜷缩了一下，微微失落地小声问道：“明月……你是不喜欢吗？”

　　清脆又带着些许受伤的童音将明月的思绪拉了回来。

　　……诶。

　　尽管系统的社交选项疑似出了问题，但像她这么善良可爱的玩家，自然是做不出来让这么单纯的小NPC伤心难过的事情的。于是明月笑了笑，从松岛岚手里接过了那几片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花瓣最为完整的樱花。

　　娇嫩的花瓣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微温，触感轻柔又脆弱。

　　“谢谢，我很喜欢哦。”她弯起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女孩的笑容仿佛拥有魔力，像冬日里融化的初雪，干净又温暖。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微笑，就足以让方才还有些沮丧的松岛岚，瞬间开心得双眼发亮，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而就在樱花落入手心的一瞬间，熟悉的游戏系统提示音也随之触发。

　　［叮——］

　　［恭喜您，成功触发游戏成就，『第一份礼物』］

　　［奖励：全属性+1，金钱+5，获得限定称号〖樱花树下的赠予〗。］

　　［系统评价：五年了，玩家终于获得这个基础成就了吗？真是相当值得庆贺的一幕呢（欣慰）（抹眼泪）］

　　……？

　　虽然能解锁新成就，拿到全属性+1的奖励，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系统的祝词也是在庆贺，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不对。但是，总感觉有股嘲讽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恶，这破系统就是在嘲讽吧？！嘲讽玩家这么久才收到第一份礼物！

　　明月勃然大怒。

　　不就是不小心沉迷刷属性、五年没出门跟其他NPC交互吗？少见多怪的系统！

　　等着！以后她要天天收礼物！

　　还有，既然收下礼物能触发成就，那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弹出那个转送给其他人的选项啊？哪有当面把礼物转送给别人的，这不是很容易掉好感吗？明月心里警铃大作。

　　可恶的破游戏，居然给玩家挖坑！简直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

　　垃圾游戏迟早倒闭！

　　而松岛岚的性格相当纯粹，见明月收下自己的礼物，他立刻就满足地笑起来，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是吧是吧！我刚才一看到这几片樱花，就觉得它们特别适合明月呢。”

　　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纯粹的目光转向不远处始终一人的小少年，脸上流露出同情与犹豫。

　　挣扎片刻后，善良的本性还是占了上风。

　　他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是受伤了吗？”

　　啊，果然会这么问啊。明月心想，任谁看到一个孩子脸上、手上，所有肉眼所能看到的地方都缠着绷带的话，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吧？

　　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个方向，却又一次，精准无误地对上了那鸢色的眼眸。

　　他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她，视线未曾转移过半分。这让明月不偏不倚地再次与他对视。

　　那双眸子里宛若一潭死水，沉寂得可怕，却又透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看得人莫名有些心惊。

　　嗯？干什么！想玩“谁先眨眼谁就认输”的游戏吗？本玩家可从没输过！

　　明月立刻精神起来，睁圆了眼睛直直地瞪视回去，乌黑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像是一汪清泉，映照着对面的身影。

　　“……”最终，还是津岛修治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率先移开了视线。

　　哈，果然还是玩家赢了。

　　就在明月因获胜而得意的时候，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松岛岚因为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下意识回头看明月，用眼神求助她。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那个黑发小卷毛终于舍得给出一丝反应。他的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像是沾染了晨间露水的蝶翼，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更是抿成一条脆弱的直线。

　　“是哦。”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沙哑，目光并没有落在面前的松岛岚身上，反而是不着痕迹地、极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明月，那眼神像是在探究，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被人欺负了……”津岛修治垂缓缓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片小小的阴影，看起来十分无助又可怜，“因为不合群，所以总是会被当成怪物。说到底，人类就是这样一群既奇怪又被迫合群的矛盾存在吧，所以会孤立并且排斥异类。不过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小卷毛说着说着，开始咕噜噜地吐黑泥。

　　“欸？？？”松岛岚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慢慢转变成了豆豆眼。

　　他完全无法理解津岛修治后面那段深刻又绕口的话，只是迷茫且困惑地看着他。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抓住重点，并且很认真地说道：“嗯，不管怎么样，欺负人都是不对的！”

　　津岛修治原本还泛着点点水汽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后，其中的情绪便如同退潮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果然还是这种没什么用处的道理啊。

　　他嘴角拉平。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恶劣逗弄对方的兴趣消失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无趣感如同浓雾一般，瞬间将他席卷。

　　“唉。”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从津岛修治的唇边溢出。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悲伤、伪装出来的脆弱、以及那精心演绎的委屈，就仿佛一键卸妆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鸢色的眸子里恢复了最初的空洞与漠然，甚至还带上了点百无聊赖的戏谑。

　　“骗你的。”

　　他说。

　　声音平淡，不带任何起伏，就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静。

　　“啊，所以说，还是去死比较简单吧。”

　　对方又恢复了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果然啊。

　　明月心里轻轻说道。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后续的发展。

　　结果也确实不出她所料，这位明显拥有重度厌世倾向的NPC津岛修治，果然是动不动就将“死”和“自杀”挂在嘴边。

　　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这游戏难道就没有什么未成年模式保护吗？就这么放任着一个小NPC，对着另一个心智单纯的小NPC大谈特谈自杀言论，真的合适吗？！

　　“……欸？”松岛岚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同情、茫然、困惑种种种情绪僵在脸上，最终组合成了一种名为“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欸？？”他只能又一次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单音节，似乎没完全没能理解这两句话之间的巨大逻辑跳跃。

　　“我说，刚刚都是骗你的哦。”津岛修治似乎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而他的视线依旧没有分给面前的松岛岚半点，而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明月，甚至还很体贴地加以解释，“我没有被人欺负，也没有受什么伤。这些绷带，只是因为我觉得好看才缠上的哦？不过嘛……”

　　他看向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明月，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堪称恶劣、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笑容。

　　“你的朋友，似乎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她却没有告诉你哦？嘛，看起来，她好像也很喜欢这个无聊的恶作剧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住。

　　明月微微睁大眼睛。

　　尽管她早就有所预料，这个小NPC肯定没这么容易放过她这个“偷听者”。但也没想到，这个小卷毛在恶作剧骗完人之后，居然还试图祸水东引，想把她也一起拉下水。

　　本玩家只是想刷点好感而已，可从来没做过欺骗单纯小朋友的事——

　　就在松岛岚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明月，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试图寻求一个解释的时候，她眨了眨眼，一层薄薄的水雾蒙上了她漂亮的眼睛，以一种快得令人的速度，瞬间红了眼圈。

　　明月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既委屈又震惊地看向津岛修治。

　　抱歉了，单纯的岚君，她现在就要做一次欺骗小朋友的事了。

　　“呜，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明月可怜兮兮地发出一声泣音，带着一点被冤枉的轻颤，“岚君，你不会相信他，不相信我吧？”

　　松岛岚哪里见过这番阵仗，立刻就相信了自己的朋友，连忙摆手说道：“当然不会！我当然相信明月，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明月适时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将一个被无端牵连的无辜小可怜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就在此时，公园的小路尽头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修治少爷，修治少爷！您到底在哪里呀？”一位穿着得体和服，看起来像是家中佣人的中年妇女，正一边张望着，一边焦急地快步走来。

　　津岛修治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还带着点恶作剧成功兴味的脸庞，瞬间漫上了一层清晰可见的不耐烦。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在他脸上看到些许同龄人才会有的生动神色。

　　他慢吞吞地从樱花树下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随后抬起手，勾住脖颈处的绷带末端，以一种熟练到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的动作，将它一圈一圈地解了下来。

　　在松岛岚小朋友震撼的眼神中，那洁白的、被当做受伤证明的绷带，在他纤细的手指间柔顺地散开，露出其下完好的、没有任何一丝伤痕的皮肤。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被解下来的绷带一眼，就那样随意地将它们对折几下，漫不经心地塞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明月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绷带没有解开，眼神中不由露出一丝若有所思。

　　“修治少爷，我可算是找到您了！”那名佣人终于发现了这边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

　　津岛修治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迈开步伐，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无趣的地方。

　　就在他与明月擦肩而过的前一刻，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津岛修治侧过头，那双已经褪去所有伪装、只剩下纯粹的深邃与空洞的鸢色眸子，再一次看向了明月。

　　那眼神，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似乎是想从她那张依旧带着“委屈”的脸上，看到他所期待的某种情绪。

　　是厌恶呢，还是憎恨？

　　啊，被我这样设计了一番，一定会十分讨厌我吧。

　　毕竟，脆弱又虚伪的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呢。他在心里漠然地想道。

　　与此同时，明月也轻轻抬起眼来看他。

　　那双原本还缀挂着晶莹泪珠，显得雾蒙蒙的的眼睛，此刻却清亮无比，哪里还有刚才的委屈与可怜。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碰撞。

　　随后，在无人注意到的死角，明月朝着津岛修治的方向，悄悄地、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小卷毛，这个仇我记下了！

　　津岛修治原本空洞、漠然的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是愣了一下，显然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反应。

　　没有愤怒，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而是一种……类似于宣战的东西，仿佛只是单纯的、好胜的情绪。

　　那样生动明亮的光芒，实在是过于耀眼。

　　津岛修治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收回了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头也不回地跟着佣人快步走了。

　　那背影，看起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响起了那道熟悉的系统提示。

　　［特殊剧情人物【津岛修治】，对您的好感度+0.5］

　　明月轻轻眨了眨眼，脸上不由露出了茫然之色。

　　诶……？

　　等等，这个展开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且不说为什么会加这么少，吝啬到只给区区0.5点好感度。

　　他们刚刚的气氛，明明已经到了快要撕破脸的边缘了，结果这个小卷毛不但没有因此而降低好感度，反倒还加了？

　　……难道说，他其实是个隐藏的抖M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