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舍利残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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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太脏才洗漱了那么久？这不得脱一层皮？”
两个小和尚嘟囔道，他们实在忍不住，往里面喊了好几声。
终于，赖在浴房里许久不出的靖云模模糊糊回了一句“很快，别催！”，这才让两个和尚放下心。
两人埋怨着让人苦等的乞丐，一时间没注意到刚才那声回应里，有几分气喘吁吁。
靖云隐约听到和尚说话，顺势拿起瓜瓢扰动水，掩盖自己的喘息。
他才刚一路奔跑、从墙外翻回来。
一个时辰前，他进入这间浴房，就立刻观察周围环境，伺机逃跑。
无他，因为那时候，他接到玩家[附近]发现任务[讳莫如深]却进度停滞的消息。
[讳莫如深]一直停留在待接取状态，然而，接取时间只剩下6小时。
如今过了这么久没有一点动静，6小时一到，离天狗食月、生存值清零也不远了。
生存值一旦归零，一切都指向抹杀。既然如此，靖云心道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离开寺庙，亲身前往玩家所在地。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靖云很快发现浴房西墙有一个方便逃脱的点位，他轻松翻过红墙，靠着与生俱来的警惕和敏感，来到看守力量最弱的西门。
这里的出口只有一个僧人，远远地在银杏树下扫地，没有向靖云躲藏的角落分出半点注意。
于是他大胆尝试，假作一位过路人，泰然自若走向西门。
——却在门前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半点不能前进。
【前方区域权限未解锁】
【请先完成前置要求：“引导玩家发现你的坐标”，再行探索】
靖云险些爆出一句脏话。
他不信邪，又跑了其他出口，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逃跑离开这条路暂时走不通，想到浴房还有两个小冬瓜监视他，便只好先行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一刻钟后，靖云“洗漱”干净，穿着不太合身的旧僧袍，拧着头发的水从浴房中走出。
两个小和尚等得要长草，听到走出的脚步声都是愠怒不已，即刻转头过来就要骂人。
然而他们一抬头对上靖云的脸，瞬间变成哑巴，四只圆眼睛睁大，上下扫动，惊讶地打量着眼前人。
靖云奇怪道：“怎么了？”
两个小和尚互相迟疑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才犹豫道：“你是刚才进去的那个......人？”
他把乞丐两个字咽了回去。
“不然呢？”
靖云微微扬眉，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两位小师父，我接下来去哪儿？”
“呃——住持说了，咱们一齐去戒律堂。”
小和尚走在前方，示意后头的靖云跟随。他们带着路，不时瞄过后方人一眼，压低声音讨论几句。
“真不是见鬼了？他长成这个扎眼的模样，是怎么沦落到乞丐这一步的？”
戒律堂。
戒妄受了十记杖打，又领卷宗罚抄三遍，此刻正在堂中垫着屁股，执笔抄写。而住持盘坐于大堂正中的蒲团上，正闭目冥想。
靖云随着小和尚踏入殿中，目光锁定在戒妄抄写的白纸上。
戒妄以打家劫舍起身，大字不识几个，一笔一画都写得歪歪扭扭，靖云认真去辨，才勉强看出上面是些劝人放下妄心，抛弃尘世罪孽，一身投入供佛奉神、达到超然物外境界的话语。
他也不知道，一个出身强盗的人，只靠出家、受罚、抄写经文，是否能够静心赎清罪孽。
“住持，客人到了。”
住持缓缓睁眼，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戒妄，既有来客，你暂且停笔。”
戒妄望向靖云的眼神中仍有敌意，还有几分他看不懂的慌张。
只见戒妄听了住持的话一言不发，垂头规规矩矩坐到一旁；住持起身回转，目光扫过靖云时微微一怔，才施礼。
“你原来是这般模样，不错，不错。”
靖云的注意从戒妄身上撤回，拱手道：“刚才我浑身肮脏，冲撞老神仙和宝地，实在对不住。”
他心里还在奇怪戒妄的表现。
老和尚乍一看脱出尘世、飘然像个半佛，已经神神秘秘，怎么现在，连这个半路出家的人也突然心里藏起了事？
住持还凝视了靖云片刻，才感叹道：“洗去凡尘现真容，你是一生不得安稳、非上既下的面相，佛祖大约也是看你天生坎坷，才为你暂免疾苦，赐予一夜安睡的恩德。”
说完，住持谈及戒妄的行为，他将其归为冲动，现下正受罚静心。
靖云了然，只字不提戒妄要抓他的事，只学着之前装傻，说戒妄同他是一时误会，静心之后必定于修行上更近一步。
“再说，戒妄圆满扫塔，”靖云自然而然更改了对强盗和尚的称呼，一脸真挚道：“又是一层功德。”
他这话随口说出，却不想，“圆满”两字一出，戒妄忽然变了神色。
靖云敏锐捕捉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动。
难道，从刚才开始，戒妄心神不定就是因为扫塔？
听到圆满就露了馅，想来是有点不圆满的，只是，扫塔还能出什么意外？
住持脸色不变，但看他模样，目光已然停留在戒妄身上，显然，他也不知道个中原因。
这还是因为塔最后三层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当时住持回到塔下，只留戒妄一个扫完全塔；而后戒妄赶来戒律堂，住持观他面色不佳，以为只是他不忿受罚，没想到塔上还出了其他事。
住持眯起浑浊的眼睛，开口道：“施主，想来你也累了，请先在寺中住下，待三日后老衲同你进香回禀先贤见悟禅师，了了这一桩恩典。”
靖云便知道这是要支开他盘问戒妄发生什么事，果然，两个小和尚中的一个又靠了过来，伸手要给他带路。
这正中他的心意，现在逃走行不通，他也想找个地方独自待着，摆弄系统，寻找其他刺激玩家前来的办法。
如此，他便也装作高兴的样子，大谢住持，高高兴兴随着带路小和尚踏出门槛。
只是，他一出门，就听到沙沙的扫地声。
循声望去，竟看到不久前还在西门扫地的僧人。
僧人三四十的年纪，长有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平庸面庞，他如之前一般，低头扫地，似乎并不在乎任何事。
靖云脚下步伐一顿，心道不对。
他身边的小和尚、戒律，还是德高望重的住持，无论他们真实品性如何，身上都是沁出一股长年浸润在庙宇中自然散发的气质，但这个人身上，什么气质也没有。
扫地僧人刻意地将自己的特质都隐藏起来，却忘了没有特质本身就是一个新的暴.露点。靖云细细观察，发现僧人看似随意，实则缓慢移动，向着戒律堂靠近。
恐怕他不是无心寺的人。
靠近戒律堂，他想打探住持和戒妄的消息？
“施主，怎么了？”
小和尚回头查看，靖云一眨眼，脑中冒出新想法，抬起脚踩到一颗石子上，故意朝一侧歪倒，单手撑住地面。
“嘶——”
他装得很像，脸色刷一下惨白，吓得小和尚连忙来扶他。靖云当即按下小和尚的手，一边皱眉，一边颤声道：“先别扶！让我缓缓......”
小和尚见他痛得不轻，自然不敢再动作；另一边，他余光瞥见那僧人不再往戒律堂移动。
果然不是无心寺的人。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有争取成同伙的可能，他可还要从这里逃走。
靖云眼眸微动，对小和尚道：“你去叫那边扫地的师兄过来，求他背我到住处，我现在实在是一点都动不了了。”
小和尚应声，结果转头一看，树下已经没了扫地僧人的身影。
......跑得真快，害怕暴.露？
靖云只好道：“我再休息一下，兴许就好。”
他心中感叹，还要在这里装一会儿瘸子。
但他得了另一个机会，这个地方，恰好够他听到戒律堂中两人的谈话声。
自醒来之后，靖云就发现自己的五感远超常人，在塔上的时候便是如此；此刻，小和尚一无所觉，而他连堂中戒妄给住持倒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说。”
住持的声音一如往常平淡，但对面的戒妄一瞬间慌了神，连声音都急促起来。
“扫塔之前的夜晚，您曾经说过，‘上到最后一层塔顶，朝着西方三拜过后，定有金光笼罩洗去你一身罪孽，护佑你余生平安’。可我今日上至塔顶，顶上一片乌黑，只能隐约看到四方所奉的神明石像，还有魔鬼壁画的轮廓，看不见任何发光的东西。”
住持沉默片刻，道：“未拜之前也有可能如此。你拜了之后呢？”
这就是戒妄不安的地方。
“拜了之后也没有光！住持，我朝西方恭敬三拜后，塔里没有任何动静，我便疑心拜错方向，索性朝着其他三个方向都行了三拜，可这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住持！我是不是根本没有受到金光沐浴、不能去除冤孽，您之前说过，一定能保下我的性命！”
堂中传来一些声响，靖云听到扑通一声跪地、连连叩头的声音。
他多少有些不理解了。
难道这里真有因果轮回报应？虽然说，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总要到头上，但谁不知道这只是安慰底层人的假话。
然而戒妄情急之下吼出的下一句，便解答了他的疑问。
“我倾尽家财来到无心寺，躲得过仇家，就只怕躲不过《往生词》的诅咒！住持，无心寺有我那么多供奉，你一定要救我！”
戒妄愈发激动，上手扯住住持长袖，却只被住持轻轻一挥，霎时间震开几丈之远，狠狠砸到支撑柱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连外头的小和尚都听到了，下意识往戒律堂看去。
靖云则琢磨着戒妄口中所说的诅咒，想到他投放[往生词]后，[李花好]发疯的场面。
“蠢货。”
住持叹道，他语调一改往常，此刻分外冷漠无情，“你在这里发疯也无用，舍利见人即发出淡光，三拜过后散金光。戒妄，我只怕你是找借口，多见一次金光。”
自建寺以来，见悟的舍利就一直居于普门塔顶，甚至夜晚时分，整个金兰城都能看到它散出宁静淡雅的光芒，始终是金兰城人心中护佑平民的宝物。
如今世风渐移，连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强盗也来撒谎，多求一次金光，那便也别再想得到无心寺的庇护。
住持心中认定舍利绝不会有问题，冷哼一声，甩开袖子正要将戒妄驱逐出寺，却听身后一声惨叫，竟是戒妄抓起台上红烛，生生将火焰烧入自己右眼！
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传来，戒妄颤着牙，争辩道：“我以此眼为证，所见所闻，全然为真！住持！”
听到此处，靖云心中骇然，险些站起。
这并不为戒妄自残的行为，而是，他从塔顶苏醒，就和戒妄见到的景象一样，除了四个石像和壁画，其他就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摸不到。
哪里来的舍利！根本没有！
靖云心脏剧烈跳动，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眼见戒妄不惜伤眼自证，住持终于对塔顶的情况起了疑心，当即道：“老衲即刻亲自上塔，你简单包扎后跟上。”
随即，他示意角落里另一个小和尚：“你马上去找你的师兄，将方才那位施主带到地牢，仔细他一举一动。”
靖云在外将住持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果然除了戒妄，就是他的嫌疑最大，待遇一下从客人到犯人；等住持发现塔顶什么都没了，那他的境遇可想而知。
现在跑又跑不了——
电光火石之间，靖云趁身旁小和尚没有注意，迅速扯下怀中璎珞上的一颗珠子，射向天空。
“呜！”
一只乌鸦应声而落，小和尚诶呀一声，靖云立刻可惜道：“怎么有只鸟忽然掉下来了？小和尚，你去看看，能不能救它一命？”
小和尚天真性纯，根本没发现眼前这个大人声东击西骗人，急匆匆跑向乌鸦坠落的方向。
而靖云等小和尚跑开，立刻打开面板操作。
他必须做点什么，马上转移住持的视线和自己的嫌疑！
面板翻来覆去就那点东西，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见悟舍利]之上。
......
爽玩游戏的第四个小时，白岚乐呵呵带着信件以及从小王处得来李大爷女儿的消息，准备离开清溪村，前往金兰城。
他的身后，是挂机运作、暂时帮他拎包干活的傅总号。白岚骑在一头毛驴上，回头瞄一眼只能走11路的傅总，心中狂笑：
叫他平时压榨人摆脸色吹毛求疵还不听意见，现在只能拎包，哈哈哈！
【摆烂把嘴脸收一下】
【嘴脸收一下+1，老板会看到回放的吧】
白岚哈哈笑道：“绝对不可能！你们不知道，他是绝世工作狂，这次不是为了公关，才不可能玩游戏，我估计这个时候，他的游戏舱已经被智能机器人拉到回收站了。”
【为了公关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摆烂为了节目效果真是豁出去了、欸，摆烂快看看天上！】
【天上什么啊......我靠！】
弹幕突然间清一片地让他看天，白岚不解，随意向上一看——
一个光点从很遥远的一座塔顶冒出，迅速向他的所在飞来。
【哇那个光点什么东西！飞那么快，UFO吗？】
【屁啊古时期背景哪来的UFO？！】
【那个方向，是无心寺普门塔，据有相关线索的资深玩家说，等级不够千万别往普门塔去】
【等等等等等等别讨了大家！你看这个光点它是不是越来越大！】
白岚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光点，也被弹幕里一片啊啊啊的尖叫惊吓，连忙往一旁骑驴跑开，傅谨的号也跟在其后；谁知光点似乎认准了他，以直径三米的身躯猛然向他袭来。
“哇啊啊啊！！！”
轰地一声，白岚视野里面一片白，等眼前恢复正常时，他身上唯一一件白板装已经炸成了灰黑色。
【恭喜您在阿姆斯特朗炮下存活，喜提新造型：爆炸头烟熏妆体验一次，非主流破洞衣一套】
【哈哈哈哈你也没放过他】
白岚气得吹出一口黑气。
旁边傅谨也有受波及，但只有一点，他的头发微乱，衣服沾上一些灰，看起来体面得多。
“什么破东西......嗯？”
地上有块璨金碎片。
白岚将其拾起，瞬间，一个声音同时通报到世界十三所有玩家账号上。
【任务[舍利残影]已满足触发条件，请线索专属玩家即刻接取，十分钟后失效！接取后，[舍利残影]拓展为世界任务，所有玩家均可参与！】
弹幕瞬间沸腾。
【我靠啊摆烂快接！你要爆火了！】
先于世界十三开放的前十二个世界都没有出现过同样的情况，白岚也是心潮澎湃，可他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任务接取键。
“这不是我的专属任务。”
白岚恍然，旋即，不敢相信地看向身后那个工作狂傅总的建模。
“不是吧......”
不是他，那只能是他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此刻，白岚的近聊频道已经被戳爆。
弹幕里也有人反应过来，催他马上联系老板。
“我尽力吧！他不乐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游戏舱没被扔垃圾桶，我会赌上本年度奖金，让老板勉为其难上一下线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舍利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