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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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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独自来到了河南府衙紧邻法曹厅的洛阳县狱。这里是关押即将受审嫌犯的监牢。同守门的衙役说明来意,先让监牢的看守检查带来的东西,并由女衙役检查越人身上是否带有剧毒、武器或是危险物品。因是凶杀案且嫌犯是女子,所以现下被单独羁押,越人按照狱卒的指示下到了牢房。女子监区位于监狱西北角,双层夯土墙,设独立门禁。越人一脚踏入这个可以被称之为幽冥鬼蜮的地方,涌路两旁只留着数盏昏黄的鬼火,阴暗潮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霉味。每个格子里关着的几乎分辨不清人脸。只见个个镣铐上身,披头散发,见有人进来,那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全都喊着冤枉。越人强压着恐惧跟着前面一个中年女狱卒到在一间牢房。听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越人顺着门缝向里看,只见一个女子身负重枷,半跪在茅草垫子上,双手被困在枷上,脚上也上了镣铐,半散着发髻,头冲内,看不清楚模样。
“阿婆,这是孝敬平日茶水的,请通融我与我姐妹说说话。”越人从包袱里拿出些吊钱给了这个带路的女狱卒。这样的规矩狱卒自然不会推辞,那阿婆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来说:“就一会儿啊,别多说了不该说的。”然后起身行至门外。
越人见他走远了,立刻转到这女子面前。此时的邵妫双目紧闭,看样子不像是睡了,刚才越人同狱卒的话她应当听到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邵姑娘,邵姑娘。”越人捉急地喊她的名字。
听到呼唤邵妫缓缓地睁开双目,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越人上下打量,确定没被用刑受伤才稍稍放心些。邵妫苦笑了一下,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来了。”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越人见状忙凑过去低声说:“铮儿一早便来找我们说你出了事。今日请徐坚徐大人帮忙方得进来探望。”
邵姑娘垂泪道:“真是苦了你们的心思了。不过还是不要在四处求人了,我的命数就在这了。”
“这是什么话,莫非那宗楚良真是你杀的不成?”
“不是,我没杀他。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认命。你告诉我你同宗楚良是怎么回事?”
当问到这个,邵姑娘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越人是何等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有不能言说的理由,登时发起急来:“你若不告诉我,我怎能想办法救你出去啊?!”
“越人,你我相交一场,今日你费劲心思来这种地方看我,我已是感恩不尽。只是,莫要再提宗楚良,他如今死了,是他罪有应得。若是我被他所累因他而死,那也是前生命定,今世的冤孽。我得为我的之前过失赎罪啊!”
越人一听这话知道硬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听到那狱卒去而复返的脚步声知道时间快到了,忙把徐姑娘准备的包裹拿过来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今凶手还逍遥法外,好歹先保住性命,莫要说那些往绝路上赶的话。这是徵和为你准备的,里面有衣物和一些药品。”
那个狱卒阿婆进了牢门,示意越人时间到了。越人见状不敢逗留,起身随着狱卒出去,回头望了一眼邵姑娘,如此花柳之姿的女子如今竟惨陷于污淖之中。越人相信她没有杀人,可在没有邵妫的配合如何才能探知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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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稷听缮之瑞说邵姑娘竟然卷入了一宗凶杀案,登时着急了起来。阿瑞先安抚他说已经找过徐大人问明案情经过。如今越人已经到羁押嫌犯的监牢去探望,希望能得到好消息。阿瑞也向薛稷表示,希望他可以帮忙打通府衙关系,关押犯人的监牢条件太差,怕邵姑娘在里面会吃苦头。薛稷一听这话连忙修书几封,让家中的门客送到府衙和洛阳兵马司的熟人手里。现下只要是能派上用场的人都打了招呼,建议不要在定案之前对嫌犯用刑,邵姑娘一介女子不好上重枷等等。又从府上调拨了些钱帛,让家中小厮过到女监,私下打赏狱卒和衙役。虽不能放人,起码不要太过苛责。薛稷心里十分清楚,邵妫是个气性和自尊心都很强的女子,难听的话都受不住几句。若真是狱卒难为,保不齐人自己就没了。
薛稷在自己府上也坐不住了,同阿瑞一起到了简庐陟。简庐陟日前还算安稳,但是可以见到四周围隐约有金吾卫查看。,该把此地也列为嫌疑圈了。薛公子和阿瑞见到了铮儿,把事情经过讲了一下。正在这个时候,越人从外面进来了,几人把门关紧之后,开始交流案情。
“刚才见到小姐了么?她怎么样了?”铮儿忍不住先哭了起来。
“见到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没有用刑。可是邵姑娘不愿意透露同宗楚良的过往。还说还债啊,作孽此类话。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死人手里了。铮儿,你服侍邵姑娘久了,知不知道这里的内情?”越人喝了口水问道。
“宗楚良这个人出现是从那袋粟米开始的。之前从未听姑娘说起过这个人,而且他每一次都是让自己的小厮拿一袋粟米交给姑娘,不知道是暗号还是什么信物。每一次姑娘见到粟米,整个人就像失了魂儿一样,好几日都没精神。”
“难道是那粟米有什么蹊跷?简庐陟还存留着那些粟米么?”阿瑞想了想问道。
“可以去姑娘的房中看看,说不定还有。”
铮儿带着几人一起来到邵妫姑娘的寝室。这房间布置的典雅清新,设着绣床、菱花镜、梳妆阁,还有摆放把玩器具的隔断,一旁安置着一把古琴。铮儿查找了多个地方,最后在绣床下拉出一个竹编的筐,里面放着几袋粟米。
“就是这个,越人姑娘你来看。”
的确,上一次在简庐陟大门外那小厮往邵姑娘手里塞的就是这个。越人每一袋粟米都检查了一遍,里面没有任何夹带,就是寻常人家喝粥熬煮的粟米。难道不是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而是这粟米本身就有着某种含义?大家想了一阵子都没有头绪。
“侍才我修书几封发往了府衙相熟的朋友,信里除了宽待邵姑娘之外,还有跟案情相关的消息希望他们能够告知一二。如今宗楚良尸体被收,邵姑娘又不肯透漏线索,只能试着从府衙内部打听些消息出来。”薛公子说道。
“按规矩,有凶杀案发生并且缉拿到了嫌犯,这时候刺史大人应该已经升堂审案了。我怕的是邵姑娘没了心气,连刺史大人的话也不回,那便是无招。若是无招必至拷讯,邵姑娘哪里能挨得住那些刑讯。”越人一想起在牢里邵妫那绝望的神情,说不定到了庭上只求速死。
铮儿一听这话又哭起来了。薛稷想了想说道:“这个不难,我与刺史府的师爷有些交情。今日大人若是提审嫌犯,他事后会将过程告与我知。”
“薛郎若是在府衙有相熟的朋友,能否查一下,之前洛阳兵曹有个姓蓝的主簿,说是贪没了财务被罢免了。我觉得此事有些古怪。按《唐律》规定,赃值达一尺绢即构成犯罪,处杖刑。一匹绢,徒刑一年。五匹绢,徒刑二年,每增五匹加一等,若至三十匹便是绞刑。不知这个蓝主簿到底贪了多少,怎会只受到罢免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宗楚良利用手中的人脉为自己岳丈减了刑法。若真是那样,这蓝家本应该对宗楚良感恩戴德才是。如今宗楚良身死,据徐大人所说府衙早有人通知了蓝氏大娘子,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个苦主都没现身,连宗楚良的尸身在府衙停放都没去验看,不知是不想,还是怕睹尸思人。”
“越人觉得这个蓝氏有嫌疑?”薛稷问道。
“只是一种直觉,这不合情理啊。如今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也不能去府衙要求勘验宗楚良的尸身,只有多方查证。”
“你说的对,应该多方查证。这件事不难,我请我府上门客去兵曹一探便知。至于那个蓝氏?”
“越人已经派小羽和他那几个小兄弟找到地址,暗中探访了。”阿瑞在一旁补充道。
薛稷听完越人的考量和部署分外赞赏。这位缮二姑娘果然是思维缜密,自己面对如此棘手的难题也顾不到如此周全。正在这个时候,缮之羽从外面进来,见众人都在便上前询问情况。越人大概说了一下,又问那个蓝氏的情形。小羽说按照地址找了去,是一所不大的宅院,小兄弟几人一直盯守。后来董公羊提议还是分拨看着,先放几个人回去,然后交替盯守。越人觉得小董做的对,想问题更成熟。越人见日头已然西沉,大家也都忙了一日,便请薛公子回府歇息,若是找的关系有回信便直接来简庐陟。小羽盯人也疲乏了,先去歇一觉。越人见大家各做各的了,起身松松筋骨,做了一壶茶,端进来与阿瑞对面坐了,分析整个事件。
“你觉得凶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阿瑞问道。
“凶手使用下毒这种方法应该是熟人所为。能自由进出宗楚良的外宅并且让他毫无戒备地喝下有毒的茶水,只能是他认识的人。”越人边说边注了茶水在阿瑞和自己的茶碗里。
“会不会真的是邵姑娘?”阿瑞问。
“这个可能性不大。若真有这样的办法早就使了,怎么还能被接连敲诈。而且这个宗楚良即将赴任江州,人都不在洛阳了,对邵姑娘的威胁也没那么大了。我始终有一种感觉,这个宗楚良同邵妫并不是那种撕破面皮的仇人。他每一次都让自己的小厮送粟米,这应该是个隐喻,借物表达要钱的意思。而且事发当晚也说是邀请去外宅叙话,看来这二人是旧可叙的。今日我去探监,看邵姑娘提起宗楚良的样子,不像是在说一个仇深似海的人。只说他确是个恶人,而她自己也有错处。”
“我们对这个宗楚良了解太少,现在只能是原地扣饼似地分析,很难有确凿的证据。”
“是,若能像当初在滕王府时全程参与案情便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如今邵姑娘不配合啊!这是最大的困难。”
两个人喝了一会茶,铮儿准备好饭菜端了进来。铮儿建议这段时间三人就住在简庐陟,方便大家商量行动。越人觉得很是,如果回程府免不得家丁往来通报影响了程府的日常生活。肚子咕咕地叫开了,从清晨到现在几人都没吃东西,把小羽叫起来一起饱餐战饭,接下来就期盼着几路人马能带来好消息。
当夜,缮家三人都快歇息了,简庐陟外面来了一个人。铮儿让进来,众人一看,竟然是董公羊同学。
“小董,这么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小羽以为天黑了大家都应该各回各家了。小董向铮儿要了碗水,实在是渴坏了,喝完水之后说起刚才的经过。
“白天我们兄弟几个轮流盯着一直没动静。到了晚上,小卢说这蓝氏一个妇道人家,天黑以后应该不会出门了,大家也都各自回家了。可我觉得若这个蓝氏真有问题,说不定会趁天黑没人的时候有所行动。所以我回家吃了饭,又折返回她的住所继续盯梢。结果真被我见到,从那宅子里走出来一个妇人。我偷偷在后面跟着,结果一路跟到了天宫寺。”
越人一听天宫寺看了一眼阿瑞。她平日把钱放到天宫寺的扑满里做理财,对这所寺庙十分熟悉。小董又喝了口水说:“我跟着那妇人行至天宫寺的后巷,见她与一个僧人汇合。我远远地在巷子口观望,见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那僧人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交给了那妇人。天太黑我又不敢太上前,所以也看不清楚。那妇人会完僧人后就回到她的宅院里。我在外面又盯了一会儿,看再没了动静就跑来找你们了。
越人听完心里很感动。这些小兄弟们在重要时刻真是给力,特别是小董,虽然文弱但却是这几人中脑子最灵活的。“谢谢小董,你提供的情报十分重要,说不定解救邵姑娘的关窍就在这上了。”
董公羊听越人这么说还有些难为情,说:“是么,我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只是我还不能确认那妇人是否就是蓝氏,之前也没见过。”
“这个不碍事,蓝氏的父亲曾是洛阳兵曹的主簿。官面上肯定能有人认识她,到时候你再指认也不迟,今日劳累了,快快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小董,缮家三人一合计,如今不知那个妇人是不是蓝氏,还有在天宫寺与之相会僧人同那妇人是什么关系。诸事未明但是起码有些个蛛丝马迹。希望明日能从薛稷那里收到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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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日,当缮家三人在外奔走联络,为案情做进一步分析的时候,洛州刺史罗朝应大人上的堂来开始审理前一晚发生的毒杀案。堂上除了刺史大人,师爷、随堂笔吏和三班衙役之外,还有一人,也就是本案的原告,宗楚良的贴身小厮朝官儿。刺史大人首先听取朝官儿的讲述。
“我家老爷是昨日亥时三刻在外宅见的简庐陟的邵姑娘。说是有事相谈让我不用在近前侍候。邵姑娘乘自己马车来的,跟老爷也就谈了一刻钟,然后就乘马车回去了,我送她出的门。回来见主人房门闭着但一直亮着灯就没进去,想着若是主人有事定会唤我。可等到了三更天,我见主人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便觉奇怪。平日这个时间主人早应该歇下了,所以便去主人的房间叩门问询。一直没听到回应便开门进去,只见主人伏首在桌案上,旁边放着茶壶茶碗。我本想过去叫醒主人到榻上去安眠,结果走到近前发现主人七窍流血,我伸手试了试鼻息,结果气息全无,这才发现主人可能是被害了,就直接跑到府衙报官了。”
府尹大人见一旁的书吏已经将所有证词誊抄完毕后,问道:“在简庐陟邵妫走后,你家主人又见过什么人么?”
“未见,我送走邵姑娘之后一直在门房,没有人再来过。”
“你家主人邀请邵妫为何事你可知晓?”
“不清楚主人为何事,但是之前宗郎找过邵姑娘几次。”
“噢?都是在外宅相聚么?”
“不是,之前几次是让小人将一袋粟米送给邵姑娘。邵姑娘每次见到粟米就会拿一些钱帛让我带回给主人。”
“一共送过几次粟米?”
“来来回回送过三次。”
“每次邵妫都拿了财帛让你送给死者?”
“是。”
“送过多少财帛?”
“这个小人不知,每次邵姑娘都是包裹好了让小人带回。小人不敢打开看,只知道有绢帛和金器。”
“你可知为何邵妫要予你主人财帛?”
“不知,主人从未提过。”
刺史大人来来去去问了几次都是一样的话,一旁的书吏也反复检查确定誊抄无误便让那小厮朝官儿上来画押。
朝官儿退下后,罗大人便提审邵妫。在狱卒的带领下,身负重枷脚带镣锁的邵妫拖拉着身子走上庭来。罗大人往堂下一看,是一个纤弱的女子,年纪二十几岁,容貌俏丽,但面色惨白,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衫倒也华贵,一看便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女子。
“堂下为何人?”
“洛阳简庐陟主人邵妫。”
“可知为何羁押你至此?”
“宗楚良被毒杀一案。”
“好,既然知道,你便说说昨日与他相见一事,定要巨细靡遗地禀明。”罗朝应心里清楚,堂下这个女子可是个风云人物,她的简庐陟是富贵名流聚集的场所,平日结交的都是权贵。今早河南府少尹徐坚徐大人亲自找到自己询问此案,若是处理不好,自己也会被带累。朝廷的事情千头万绪,别得罪人就是最好的明哲保身。
“昨日宗楚良派小厮让我去他外宅说有事详谈。大概是亥时,我到了他的外宅,通过他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到自己的住处。”
“你们都谈了什么?”
“他说他补缺了江州司马,不日要赴江州上任,今日是与我道别。”
“宗楚良同你有旧交么?”
“之前曾相识。”
“你说一说同宗楚良是何时认识的,为何经常赠予他财物?”
这个问题罗大人连问了三次,邵妫均已沉默应对。这可是出乎罗大人的意料了,之前还能正常对答,怎么到这就“卡”住了。
“堂下女子,可知在此案中你是杀人嫌犯,若不回答本官提问便是无供。你这是想要认罪么?”
邵妫全身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几乎被重枷压得变形。双手被圈在枷板上根本动弹不得。听罗大人这般问她,她用尽全力抬起了头,向着公堂上面端坐的洛州刺史只说了一句:“大人在上,民女没有杀人,民女相信大人定会查明真相不会冤枉清白之人。但若问我同宗楚良的关系,请恕民女无供。”
这一句属实是激怒了罗大人。提审案情、拿到口供是处理案件的关键。这女子直接就说无供这种话,分明就是藐视本官,堂上当着这么多差役,你说无供就无供了。想到这,罗朝应拍了桌子厉声喝到:“堂下女子,当我府衙是何等地方任由你在此骄纵。如今赃状露验,理不可疑。人来,将疑犯拖至堂下杖二十后来复我。”
收到老爷的命令,一旁两个衙役出列,将身负枷锁的邵姑娘直接拖到二层院子里,一旁有人准备好了条凳。两旁人将邵姑娘按住,戴着刑具的那一头悬在半空,只留躯干在条凳上。按住了人叫了一声打,一旁有一个专门打板子的走上来,用长三尺五寸,大头径三分二厘的庭杖开始行刑。唐律规定拷囚不得过三度,总数不得过二百,二十是杖刑中的最小量刑。罗大人想以此为警示,告诉邵妫不能视朝廷法度为无物。
一鼓作气打了二十板子,被杖后的邵姑娘已然气息奄奄,身后红了一片。芊芊羸弱的女子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刑罚。可这邵妫硬是在整个行刑过程中一声不吭地扛下这二十杖。差役们施完杖刑后将邵姑娘拖回了正堂向大人复命,而此时人已经昏死了过去。衙役一见立刻汇报给刺史,罗大人一听也着急了,不会就这么给打死了吧,赶快找郎中上来看。郎中眼看一番后说是用刑过重人昏死过去。倘若再用刑,性命堪忧啊。没什么比这种事更棘手的了,问也问不出来,打还打不得。没有口供就结不了案,这个洛州刺史做的实在是憋屈。
眼见大人没了主意,一旁的师爷示意差役和郎中都退下。俯下身子跟罗大人说:“只用刑一次就如此怕是方法不得当啊。人若真死在堂上了,大人也是脱责不过。况且这案子徐大人是知道的,死者是阙官还要通报三司会审。依小人看,还是得从旁入手。”
罗朝应看了一眼师爷,想了想说道:“将嫌犯提回女监,择日再审。”这位穆师爷就是薛稷所说的在府衙内的熟人,薛公子发出的信件有一封到了他这儿。退回内堂后罗大人问穆师爷:“这女子也是奇怪,怎会如此强硬。说自己不是凶犯又不愿意解释,我若不打她真当我府衙儿戏了。”
穆师爷笑了笑说道:“大人勿要烦恼。小人听说那死者宗楚良是有家室的。其妻便是前兵曹主簿蓝旭之女蓝氏。昨日一接到报案府上就有衙役前去告知,可如今这蓝大娘子也没来辨认尸身,老爷不觉得奇怪么?”
“蓝旭?是不是因为贪没被罢职发回原籍那个蓝主簿。”
“正是此人,他就是宗楚良的岳丈。”
正在罗大人同师爷讨论案情之时,门外有人来报,说宗楚良的遗孀蓝大娘子在外求见。罗大人一听让差役将人带进前厅。刺史和师爷一同到前厅接见这位蓝大娘子。
罗大人归坐在正堂向下看,来者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少妇,长相十分周正,款款而来,面上丝毫不见有刚死了丈夫的悲痛。
“堂下女子可是死者宗楚良的妻子蓝氏?”
“正是苦主。”
“昨日你丈夫被人谋害,今日可是来认领尸身的?
“呃,自然是。若是府衙可以发放先夫的尸身,妾自然希望亡夫可以早些入土为安。今日妾来是想问问大人,是否可以将差役在先夫外宅清查的物品归还给妾。”
罗大人同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差役和金吾卫在宗楚良的住处清查出许多财物,原来这妇人来是为了将东西要回去。
“如今案情未明,死者的宅院和物品皆为物证。待案件告破,自当奉还。”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回去等案情查明。”蓝氏听大人这么说明白今日是拿不到任何东西了,转身就想走。罗大人实在没忍住,在堂上高声说道:“大娘子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丈夫是怎么死的么?”
那妇人转过身子,眼神凛然,面上毫无波澜地说:“先夫生前是好为仕途经济之人,整日在官场和花柳之乡中周旋。若说是他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招此横祸,妾身也不觉稀奇。”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大人同师爷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