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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偎依 ...

  •   闻时钦归家便俯身拢地上柴火,腰肢微弯的瞬间,苏锦绣无意间瞥见他衣领下的肌肤。

      少年肩背线条利落,肌理紧实,只是颈侧往下,斑驳的淤青顺着肩胛骨蔓延开,在白皙肌肤上格外刺目。

      她心猛地一沉,不由得上前攥住他袖口,将人拉至身前:“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闻时钦只垂着眼睫,嘴唇紧抿,不答也不避。

      “难道是方才那个趾高气昂的公子欺负了你?”苏锦绣又急又气,话刚落便要夺门去找人算账,却被闻时钦伸手牢牢拉回。

      苏锦绣出不去,便伸手想要扒开他衣襟看个仔细,闻时钦被这举动惊得虚挡了一下,随后只用三成力道松松挣着。

      见他这般左遮右掩,苏锦绣更笃定他藏了事,索性心头一横,避开他挡在衣襟前的手,径直往下攥紧他的腰带,往身前一扯。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呼吸交缠间,她声音软了几分:“阿钦,你听话,让我看看……”

      闻时钦浑身一僵,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方才还执拗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像被训得耷拉着耳朵的小狗。他喉结动了动,终是慢慢放下手,垂着眼睫不再挣扎,乖乖任由她扯开衣襟。

      只见旧痕叠着新伤,青紫斑驳地爬满了少年的胸膛与肩头,纵横交错的印记里,还能看出钝器击打的痕迹,哪里是什么做坏事的模样,分明是被人欺凌所致。

      她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阿姐看完了?”闻时钦的声音轻轻响起,伸手便将衣衫重新拢回。

      苏锦绣猛地回神,再抬眼时声音已带了颤:“谁干的?”

      闻时钦身子一僵:“回来路上不小心摔的。”

      可脖颈那处月牙形的淤青太过显眼,分明是被人用指节掐出来的。

      他越是遮掩,苏锦绣心头的疼与气越翻涌:“摔能摔成这样?你跟阿姐说实话。”

      两厢对峙,终究还是闻时钦先败下阵来。

      他垂头,额发遮住星眸,也遮住眼底的红血丝:“没人欺负我,我是去武场了,下学堂后去武场……能跟着教头习武,还能赚些盘缠。”

      闻时钦说罢突然抓起苏锦绣的手按在自己的臂膀上,眸色沉沉,那里的肌肉比同龄少年紧实许多,是他每日挥枪习武的成果。

      “阿姐摸摸,是不是壮实多了?”

      “以后我学成了,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陡然拔高了声调,眼泪却毫无预兆地砸在苏锦绣手背上。

      “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连护着阿姐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你……只能看着你……”他话中带哽,肩膀微微颤抖,只能用笨拙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苏锦绣心里翻江倒海,以往对他的猜忌,在此刻全都化作了针扎似的愧疚。

      “阿姐对不起你……”苏锦绣无地自容。

      “阿姐说什么傻话,是我没用,以前总让阿姐熬夜绣活计,手指都扎满了针眼。”闻时钦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珠,“现如今,阿姐只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别累着,就是对得起我了。”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等我学成了武艺,就能给阿姐当护卫,谁敢惹你不高兴,我就……”闻时钦说罢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苏锦绣望着他故作凶悍却稚气未脱的模样,心头暖酸交织,方才的红着眼眶也化作一声破涕笑。

      这般看来,他此刻仍是璞玉未蒙尘的纯良少年,纵有几分恶意的星火在心底明灭,终究未酿成燎原之势,尚有挽回余地。

      既如此,倒不如放下那些捕风捉影的虚妄揣测,好好引他走回正途,教他收敛心性,总好过让这点微末邪念,日后长成噬人的毒藤。

      两人哭罢又吃了夜宵,是闻时钦去煮的糖水荷包蛋。

      闻时钦累得够呛,苏锦绣整理好屋子,回头见他竟在自己床上睡沉了,便取了床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没多作停留,转身走到屋角的绣架旁。指尖抚过微凉的绣布,思及成为汴京第一绣娘的任务,不由得又忧虑重重。

      但转念一想重拾绣艺总不会错,自己握针走线,也算有份安身立命的本事。更何况,在现代时她为了生计弃了苏绣,那点遗憾像根细刺,在心里扎了许多年。如今借着这新的人生,正好沉下心来闯一闯。

      这般想着,她眼底重燃了光,开始打量案上摊着些未完工的小物件:素面细竹骨的团扇、月牙形还没填料的香囊、绣了半个鸳鸯的荷包。

      在苏绣的针法里,平绣规矩,乱针鲜活。苏锦绣拈着针在团扇的素绢上顿了顿,忽然想试试极难的盘金绣。

      她从匣中取了金梗线,先顺山茶花瓣的弧度盘金。金梗软又脆,转弯时得屏住气轻捻,稍用力就断,钉线更要巧,针得从金梗缝隙斜扎进去。

      曾经她为了练盘金绣,指尖不知被扎破过多少回,夜里对着烛火练到眼酸,却总在挑针时失了分寸。可此刻握着针,记忆里捻针走线的弧度忽然清晰起来,那是苏巧娘刻在骨血里的天赋,混着她曾经没日没夜的苦练,思绪像堵了许久的渠忽然通了。

      提针在素绢上游走,挑时如蛛丝拂过,绣出花瓣边缘的薄透;压时似叠浪堆沙,堆出花蕊中心的厚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团扇上已盘出簇西府海棠,迎着烛火看,水光婉转,栩栩如生。

      苏锦绣抿嘴笑了笑,把团扇轻轻搁在案上,明天拿去华韵阁卖了换些钱,再探探别的门道。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喘,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轻手轻脚挪到床边坐下,只见闻时钦眉头拧得紧紧的,额角渗着细汗,像是魇着了,嘴里还含糊地念着什么。

      没片刻,那低喃清晰了些,是带着颤的“别走……”。

      话音刚落,闻时钦眉头拧得更紧,额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苏锦绣瞧他这魇着的模样实在难受,便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阿钦?阿钦醒醒。”

      闻时钦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黑眸里还蒙着未散的惊惶,额角的汗珠掉在褥子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直勾勾盯着苏锦绣,像是要确认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在这儿。

      苏锦绣被他看得心头发紧,蹙眉问道:“魇着了?”

      闻时钦没应声,只是低下头,黑发垂落下来,遮了大半张脸,添了几分清俊里的沉敛。身上那件素白寝衣松松垮垮挂着,隐约能看出肩背挺直的线条,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与利落。

      他沉默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眸里情绪翻涌,瞧着复杂得很。

      终于,他哑着嗓子开口:“阿姐,如果有一天……有锦衣华袍的人要带你走,你别跟他走。”

      苏锦绣一愣。

      “就算他说能让我飞黄腾达,能给你堆成山的金银珠宝,你都别信。”

      “那些都是假的,”他眼中满是恳切与哀求,“只有我是真的……只有我不会害你……”

      苏锦绣彻底懵了,只当他是噩梦还没缓过神,顺着话头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好,我不跟他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相偎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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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晚9日更,段评已开,欢迎小宝们互动按爪(υ . . υ)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