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轩十书》棠沐林

40、其三：山脊

　　寒风卷着碎石掠过山脊，綦庄的作战靴碾碎一丛枯死的骆驼刺，月光流淌过裸露的岩层，宋晨的苍鹰正据守山崖上的制高点，双目透出淡淡的蓝光。
　　“西北方向，玫瑰城内有精神力波动逐级叠加。”谢薇和梁嘉月调试手里的小型广莫风，实际上作为精神能力者，她们都能感知到那种空间里微妙的畸变。娄贺钊的山猫弓起脊背，随时准备向无形的地方发出攻击，怕暴露位置，娄副队一把将它按住。
　　“不太对。”娄贺钊看綦庄的眉头越皱越紧，上手狠揉了两把他的脑袋，“哎，庄啊，眉头别皱那么紧，放松点，都不像你了。”他抽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不敢点，嘬着味儿，“这么大阵仗，他们是派了多少领域型出来？”
　　“恐怕还有芬里尔的加成，咱们在城里不是没见过，一个普通的精神能力者在加成下的杀伤力，即使没有足够的作战技巧，他们也能用自爆来污染其他精神能力者。”綦庄思考，“很奇怪，如果城中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那肯定会知道我们出城了，但昨天的精神力检测始终没有追上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精神力本来就没法穿过山体，得爬山。”娄贺钊道，“他们是不是在等芬里尔运过来？”
　　“不太会。”綦庄看着娄贺钊，“而且你没联系到老郑，说明那边必然出了问题。”綦庄眼睛仿佛被荧光蓝色覆盖，五十公里内的地形化作无数轮廓线条，二十秒，綦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符形的迷惑锚点听命前去就位，“我们绕北侧的旧阵地，然后往东，那里有冲沟。”
　　“你又用能力观测地形，死亡走廊不过啦？”娄贺钊气急，“这路上你都没休息过！”
　　“逃命呢，老娄。咱们得在原定的时间里跑两倍的路。”綦庄招呼队员，“宋晨，让你的鹰飞低，咱们走冲沟，我去绕一下布几个锚点。”
　　“不是吧队长，你又要去包围敌人吗？”
　　綦庄嗤笑，“可不么，锚点包围，吓死他们。不过糊弄不了芬里尔太久，你们都给我跑快点。”
　　“是！”
　　即便如此第一波精神力地毯式探测还是比想象中来得快，綦庄向来都会替队员处理第一波攻击，森罗洞观的经纬线里，待命的锚点跟随着綦庄的指挥起舞，经纬线在手印的变化中扭曲变形，探测的波纹被不存在的山势地形荡开，回震的精神力波则是对方需要处理的问题。
　　在第一波和第二波的间歇中，宋晨扛起董老，娄贺钊的山猫率先扑向岩缝引路，谢薇搭建的依托于山石的防御准备第二波相撞，而远处的精神力回波刚刚爆发出刺目的光，照亮整片山坳。有赖于綦庄布置的锚点，他们的区域方位被模糊，那潮水一般的精神探测力默认了这里是一片含有精神力残留的废弃工事。
　　“走走走，锚点只能坚持十分钟，距离远了会失效。”娄贺钊一边上膛一边喊，“那帮狗东西用炮咱们可遭不住。”
　　“带专家走西侧冲沟。”綦庄指挥，娄贺钊的山猫找到了崖间的小路，可是突然，苍鹰突然发出悲鸣，它的左翼被无形的力量折断了，宋晨摔在地上，头痛欲裂。
　　谢薇叫道：“他们怎么这么快能攻击到苍鹰？这不对啊，除非是提前知道精神力频段，不行，这个精神力波针对性很强，我这里顶不住……”綦庄通过精神纽带感受到她的精神里在过载，通过结契者的共享，綦庄补给她一部分精神力，再度开启森罗洞观，“谢薇、梁嘉月过来跟我，宋晨你跟老娄。我们前面山口掩体下面汇合，那里有工事地道，进来就把入口炸了，探测扫不进来。”
　　七分钟后，綦庄和娄、宋二人汇合，但梁嘉月操控的广莫风一代机想抗一下干扰，但是突然闪了两下，罢工了，气得小姑娘直接爆了粗口。
　　“是干扰，芬里尔的干扰力是广莫风干扰的四倍。”老专家被尘土呛得咳嗽，“差太多了……差太多了！”
　　“对面有领域型高手，不止一个，我不能进行压制，拖的时间有限。”綦庄皱眉，“这里已经被领域覆盖，地形还复杂，我需要时间测算道路。老娄、谢薇、梁嘉月，你们配合拖延一下时间，宋晨你再次召唤苍鹰需要多久？”
　　“伤的重，努力一下，十分钟。”
　　“好，我给你一道协助的‘旗令’，五分钟。”
　　綦庄知道自己状态并不好，按理来说他不该来这次行动，应在塔里进行修复疗养，但芬里尔太重要了，塔里协商之后还是把他派出去，因为只有他能在无辅助的情况下纵观整个战场，这在陌生环境里简直就是开了天眼。
　　他记得参会的老前辈里有一个姓罗，老爷子不认识他，却在会后拍着他的肩膀，涕泪横流地道歉，“我们不该拿人去对抗机器啊！”
　　他其实不是很介意自己，就算有一天真的被黑域吞噬了精神域，他就自请湮灭，留下的核心送进塔底，家里的父母也会被荣养的。
　　綦庄勾了勾唇角，目光里，整个地形起伏障碍都化作了线与筹，他抛着手中的石头做测算辅助，因为森罗洞观不能无度使用，片刻后，他大概算出了实际距离和被精神领域覆盖的范围——两公里，山脊就是昭阳所划的安全线。赫尔昂德没有和昭阳开战，他们最多能推到提卡隘口，不能过关，而且隘口的另一边就是精神力的绝地了。但是这一路全是上山窄道，四周本身遮蔽少，海拔高，非常难走，五人一字列队基本就是靶子，而且很难说对方的领域型能力者会埋着什么招。他的指令型能力可以短暂遮蔽这个区域的感知，加强队友的能力，但还是，时间太短。
　　这时董老跑过来：“小队长啊，你们给我三个广莫风的终端，可以伪造一个诱饵，帮你们拖时间，你们赶快带着仪器走哇！”
　　“不行。董老，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带您和仪器走。”綦庄抽空拒绝了一下——即便知道半山腰肯定有埋伏，但必须先离开对方的领域。
　　“老娄，边界找到了，保存精神力，准备撤。”綦庄发令，宋晨背起老专家，梁嘉月过来重新背上半个仪器，娄贺钊和谢薇且战且退，清扫痕迹，迅速跟上。
　　綦庄特殊的能力可以有限地排除掉一些精神力构成的障碍，但对他的消耗很大，一路上除了指挥几乎不说话。
　　“太奇怪了。”谢薇道，“这么长时间的大规模领域压制很少见，而且大多在正面战场吧，总不会……”
　　“我们这支小队也有正规军的牌面了么。”娄贺钊受了伤，谢薇正给他上药包扎，疼得直嘶气。
　　“不，那是，芬里尔的增幅。”董老抹了抹脸，颤着声。
　　“这么大面积的扫描和控制？”梁嘉月惊异又不解。
　　“对，控制一个区域，进行全部精神力静默，然后无差别攻击。”董老叹气，“很没人性对不对，但是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
　　“也不会无差别攻击静默。”綦庄接道，“这种程度的使用对精神力者和普通人都是很大的伤害，就算有芬里尔，也会爆了脑子。”
　　“芬里尔的核心据说就是精神能力者的大脑矩阵，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这种东西，不过广莫风的思路不是这样。”董老看着他们每个人身上挂着的，此时基本等于没用的终端，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想，“我该怎么帮帮这群年轻人呢？我不能看着他们用自己的大脑，自己的血肉去硬抗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啊。”
　　但眼下时间紧迫，綦庄带着小队几乎是在岩石洞穴里摸着黑飞奔，还好山猫的夜视能力也很不错，不然綦庄又要被消耗掉更多的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