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识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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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原主的记忆，她此前住伙房营。而伙房营位于后营方位。夏语心手执令牌，肩上扛着药草，从后营营门大步走来。
见令牌者如见城主，门候见此令牌，即刻立正恭迎。
被封控在垣墙内感染瘟疫的灾民，见着垣墙外守营门候破天荒的肃然起敬，纷纷好奇的围拢过来。
见着高高举在半空的令牌，有灾民瞬间开始宣喊：“将军，我们何时能回家？”
一人带头，众人跟着起哄。
“将军，是不是要带我们回家？”
“将军，带我们回家吧！”
“将军，我们要回家！”
“将军……”
拿着这令牌，竟然有人把自己当成了新来的将军？夏语心怔了怔，放下令牌，看向垣墙内数万计灾民，除去较为年轻一些的，其余多数目光空洞枯寂。
见着她，仿佛都像看到了新生和希望，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夏语心却格外注意到被挤在人群外的小孩，衣衫褴褛，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神情呆滞木讷、孤怜地看着一切，不知道大人们在兴奋的围观什么。
而小孩的年龄与果果正好一般。
夏语心心中不由猛地一跳，穿过门候，径直朝小孩走去，吓得小孩转身就跑。
绕过土墙，小孩身后多了一位老翁。因为行动不便，老翁招呼小孩回去后，吃力地靠在破旧的草堆子上，行将就木。
老无所依，小无所养。
这或许就是原主的夙愿难平。
那日，她明明已经感觉到身体不适，却依然坚持起床淅米煮粥，三更未明，病倒在帐外。
夏语心紧了紧手上的令牌，再次举起来，叫身后士兵打开垣墙大门。穿过灾民，她走向老人和孩子。
“不是将军，不是将军。”
这时，有老一些的灾民认出她，挥手欢呼，“是之前为我们施粥的棠溪大人。是棠溪大人回来了，是棠溪大人回来了！”
以后好了，大家又不用饿肚子了。
夏语心上前扶起老翁，看着眼前垂垂老者和小小少年，心中怆然，望着众人，笑里噙住眼泪，“……我回来了！”
凭原主两载为他们省吃省喝，夏语心庆幸自己回来了。
从提出退亲到决定回营，这不单单是为拿到那一纸退婚书，其中也有替原主延续心中善念的想法。既用了这副身体活下去，有些事情理当要承原主所愿，不叫一个灾民饿肚子。
夏语心站上高台，当即点下十余名士兵把老人、小孩分居垣墙东侧以左右分隔，由士兵轮岗照顾。
安排好老人和小孩，夏语心又将身患重症感染者及轻度感染者分居垣墙南侧以左右分隔，接着又让士兵搬出营中三口大铁锅，搭灶擂台，把自己采回的两捆药草煮水让灾民们喝下。
其中有味药草还可以与米粥同食，她挑了出来，交给之前随原主一起负责分粥的伙夫，让其拿去伙房营交由伙头用布包好，随粥同煮。
今日她自己一人采回的药草数量有限，这部分便给轻度感染者食用。
药草需慢火煎熬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夏语心试了试药味，火候掌握极好，所煎药性纯厚。然后持令牌点兵，先让负责送汤药的士兵戴好煎药时她事先备上的棉布，然后把汤药先分发给老人，其后是被感染的孩子，最后分发给重症患者。
那些无症状感染者已分居到垣墙北侧，以预防为主，药草三次加水后煎出的汤，便给这部分灾民服用。
一切安排妥当后，等灾民取药时，前后队列自动间距三尺。一个间隔一个有序领药，士兵也按量认真分发，做到人人都有份。
而进入大营前，夏语心想到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尤其初来乍到，还担忧一切会进展不顺，抑或是缓慢，不成想会进展如此顺利。
她不由得摸了摸身上的令牌，幸好是把它偷了来，不然，这些士兵们哪有这么好差遣。也幸好温孤长羿没有小家子气抢回去。
夏语心舒了口气，待汤药快要分发完，现场也不用她盯着了，随即她绕过垣墙观察着四处环境，然后独自来到营地外，实地探一探这里的地形。
整个灾区设置于大营后方，位于四面环山大拗口位置，冬可抵挡东北两面和西面大部寒风入阴。夏风催雨，南风北入，亦可快速驱散瘟疫聚气。
可唯一不好的是冬下寒冷熬人，老人小孩病骨支离，经不起寒风侵略。
夏语心想了想，以原主留下的记忆，她知道位于中营处的山拗下有一粮库，里面屯积有大批草垛。原主棠溪颜曾因担忧军粮不足悄悄潜入过，虽然发现军粮不多，但见着里面有不少草垛。
但想要动用那些草垛，事必要先见一见那位三军主将。
可原主此前在营中与这位将军几乎没有交集，是临了求医被中士拦在帐外才想起去求见。
彼时，虽说她是以少城主夫人身份入营施粥，但是女扮男装秘密住在这里。除了温孤长羿，这营中恐无人识得她身份，关键温孤长羿又长年不在。
孤身在营，想要行事有所便捷，又岂能不与将军打好关系？
但原主怕暴露身份，入营后除了与负责施粥的伙夫往来，便鲜少与人接触，最后落得求路无门。
自己又岂能重蹈覆辙？
只是不知这位将军禀性如何？原主到死也没有能求上一面。
不过，去探探便知。
夏语心按原路返回营地，来到前营将军帐前，隔着帘笼揖礼请示：“卑职参见将军。”
但帐内无动静。
而帐外两侧侍卫手握长矛直直挺立地站着。夏语心等了等，拔高声音又道：“卑职参见将军！”
这回，过了片刻，帐内传出了两道略带沉浊的咳嗽声，听着声音好像是病了，莫非将军也感染了？
夏语心速速禀明来意：“卑职伙房营棠溪，见营中灾民受冻严重。而眼下天寒将至，望请将军……将山外预备防冻的草垛分调部分给灾民御寒。”
话虽是为请示，可听着语气更像是来硬要的。
帐内一时又没了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帐内才又传出一道虚沉的声音：“进来吧。”
听着这说话无力的样子，是病得不轻。
夏语心随着帐前侍卫掀起帘笼，这才入帐走到将军面前，看了看上方正位倚黄花梨展腿桌前端坐的人。虽带一副病态，但年轻正茂，轻疏不羁，一双明眸如渊，锐芒沉敛，闭阖间看来，正与她目光对视，夏语心吓得赶紧低下头。
那一眼，仿佛一下被他看穿了自己的来意。
夏语心心中一怔，微微抬眼，只见着将军掖拳放在嘴边又咳起来。她赶紧从身上掏出两片甘草根呈上。
这原本是她自己放在身上随时嚼一嚼，起预防效果。
“将军可将它先放嘴里嚼着。卑职不知将军抱恙，垣墙外有卑职带回的药草煮了汤，卑职去给将军盛一碗来？”
“不必。”
甘草根呈入手中，主将祁夜欢抬眼看着面前拱手请礼、个头偏小又偏瘦的伙夫，面露沉思，然后缓缓起身，“将士和灾民更需要那些汤药，我只是浅表寒性入体，已无大碍。”
身在病中也未卸战甲，身披斗篷站在书案前，威威而立。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捏磨着还带着水气的鲜甘草根。
确是刚采回来的，目光却停在她身上，久久打量。
就在不日前，她来帐前求助，他恰在处理一些军中要务，未得及时出面处理，麾下中士下士等人将她拦在帐外，待他处理完事务，中士却来禀报，说她已经死了，还叫了收尸队的人抬去扔到了山外。
瘟疫下有人暴毙乃常事，可就在不日之后，他突然接到城主军令，要他将麾下中士及下士若干人于营外斩首，还须用中士首级祭旗，流放三族。
温孤长羿暗中查得正是中士对她动了武。而这等重判之法，在营中史无前例，比直接斩首更加残暴歹毒。
他沉思不解。但军令如山，他依令处决了中士等人后，中士尸首悬于旗纛下三天三夜，被冻僵。他又接到城主军令，命他用开水浇化，要以鲜活之状示于旗纛下。
他反复浇了两日，人皮被浇化，已是惨不忍睹。直到今日巳时一刻，他才又收到城主敕令，命他将中士尸体速速抛去荒野，不得延误。且下令营中各将士不得议及此事，要严禁相传。
此举处处异常，祁夜欢百思不得其解。此刻，见着她死而复活一般出现，祁夜欢恍然：原来是她要回来了。
再说那日，他突然接到温孤长羿军令，本以为只是一桩小事，却不想惊动了城主。虽然他依照敕令处决了中士等人，但始终不解此事为何会惊动了城主。而况营中每日因瘟病暴毙者不计其数，从未见城主如此大费周章。
此后几日里，他深受此事困扰。虽不得其解，但自知其罪有三：
一、愧对城主信任。
二、愧对麾下将士。
三、未及时援助营中将士求医。
诸多种种，祁夜欢便自罚在帐外冥思了一宿，便是那时寒气入体，染了伤寒。
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平素只负责在垣墙当口分食的“小卒”，当日她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带着城主令牌回来。
祁夜欢揣摩着其中原尾，已是了然。
她便是温孤长羿少时许下的夫人——棠溪，单名一“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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