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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尘封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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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白月光回国了。
留洋的高级军事人才几乎一回国,就得到了各大军阀的重视,原因无他,这青年正是死掉的强盗将军的亲侄子。
强盗将军的势力很庞大,少年无法反抗军师的控制,加上他对自己颇为宠溺,只要不违背他的意愿,要什么给什么,少年不想死,他准备接受这样金丝雀的生活。
可偏偏!可偏偏那个人回来了,少年很痛恨,为什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终于准备接受这样的生活的时候回来了!
他该怎么办呢。
他逃避与青年的碰面,在无数次军师与青年打太极的时候,他悄悄给青年线索,却不断逃避见面,又在无数深夜里被军师掐着脖子质问为什么要背叛他。
最终青年还是找到了他,他们都已经不是出国前青春灵动的模样了。
为了国家的和平与未来,他和军师达成了共识,军师故意宴请宾客,将少年带在了身边。青年愣住了,他在后花园里问少年,是否军师逼迫了他。
少年很想告诉他,他很害怕,他不想待在这里了,能不能带他走,但是他不能说,军师狠辣无情,说了他们谁也走不了。于是少年否认了,他说,他们两情相悦。
假山后的军师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他残忍地告诉青年这些年的过去,在尘埃落定以后。
再次见到少年时,青年已经年过三十,而少年正温柔地抚摸隆起的肚子,军师在身后轻轻地为他推着秋千,十五岁的继子牵着年幼的弟弟在花园里放风筝,阖家欢乐。
你愿意跟我走吗,已经拥有足够能力的青年最后一次打扰了曾经的白月光,念念不忘的他至今未婚。
对不起,少年难过地说,他不能丢下他的孩子,军师是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但三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都很好,他希望他们能幸福。
青年告诉他,他愿意抚养他的孩子,一如亲子。少年动摇了,但他有些不忍心丢下年幼的继子,尤其看着那可怜的哀求的眼神。
十五岁的大继子做了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某个夜晚联系了青年,给军师下了安眠药,将少年送出了这座牢笼。
少年解放了。
十几年后,少年去世了。他是生病去世的,被军师强行标记后,哪怕清洗了标记,他和青年的匹配度也再达不到从前,安抚信息素无法达到效果,信息素综合征恶化了,然而即便如此,少年也不愿再接触军师。
在那个年代这是无解之症。
少年病重的时候,军师和青年都在他身边,还有他的两个继子,两个亲子。他叫大儿子认了亲,说可以不叫他父亲,至于以后想跟谁,看孩子的选择。
可是他的担心最后还是成了真。
军师签了字,但在少年去世后他就立马打了官司,将抚养权夺过来。青年很气愤,但无论血缘、司法、爱子心切的表现,他都无法抓到把柄,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他同意了。
军师带着那个孩子回了家,孩子长得很像自己,只有眼睛像少年,澄澈透明,以及和少年一样的厌恶。
少年在世的时候,青年是会爱屋及乌的,可他去世后,再如何疼爱,也会难免想到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对爱人的过分。
爱屋及乌的屋已经不在了,可恨屋及乌的屋却依旧在眼前快活自得,你说,青年会怎么选呢。
那个孩子清楚,军师也清楚,他不但清楚,还同孩子讲的清楚。他是个恶魔,他要所有人都不开心,他就高兴了。”
外头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撞在玻璃上,发出闷声阵阵,忽闪忽现的雷电从云层里劈出来,像天公发了怒,仿佛也听到这个悲惨的故事。
“老一辈的故事讲完了,”席清雪已经困倦了,眼皮止不住的打架,然而他倔强地撑着眼皮,指甲掐着自己掌心不要睡过去,“你知道那个军师是谁吗?”
沈斯言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想要揽住他叫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却担心失礼又难以开口,便盯着他说:“不知道。”
“他叫席之远,”席清雪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他是我爷爷,故事里那个孩子就是我的alpha父亲。”
“你猜那个青年是谁?”
“猜不出来。”
“他叫牧野,牧家老爷子。”
雨渐渐小了些,玻璃上听不到动静了,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还在警示这场暴雨仍未结束。
沈斯言沉默地看着他,手搭在膝盖上随时准备护住他,大概是特殊期吧,席清雪脸颊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发烧了,看起来有些晕乎。
“我小时候,去牧云舟家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爷爷是想让我们从小培养感情,我们像亲兄弟一样关系好,他的双亲对我比对他还要宠溺些,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们就是兄弟。”
“而我,是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像他的,比牧云舟的omega父亲还要像他。”
“那个少年吗?”
席清雪有些撑不住了,轻轻地靠在沈斯言肩膀上,休息了下才说:“嗯。”
“有些困了吗,睡觉吧,很晚了。”沈斯言身体没有动,轻轻侧过头说。
“你困了吗?”
“还好。”
“那再陪陪我吧,故事还没有讲完。”
“我可以……”沈斯言说了一半,肩上的人歪过头看他,便干脆直接伸出手放在他额头上,有些温热不算发烧,应该是特殊期的缘故,“还好没有发烧。”
“觉得恶心吗?”
嘭嘭嘭,硕大的雨珠前赴后继地撞在南墙,留下一串串细碎珍珠痕,闪电已经湮没在云层里,只留下轰隆隆的雷声。
沈斯言没有听清。
“嗯?什么?”
“他们居然打算近亲联姻,我们可是亲表兄弟。”
“古代表亲之间,也很常见。如果互相喜欢的话,都不算恶心。”
“你还挺开明……”席清雪含糊了句,“你知道为什么即使后来牧云舟的omega父亲知道了也没有反对吗?”
“为什么?”
“因为信息素综合征是单脉遗传,少年是omega,那他所有omega后代都将患有这个先天疾病。他的omega父亲再不能有第二个孩子了,幸好牧云舟是alpha,到他这辈就结束了。三代单传,他又喜欢小孩,因此哪怕是和表亲,只要能喜欢omega就行,毕竟我们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90%。”
沈斯言敏锐地关注到另一点:“所以你也有吗?”
“信息素综合征有极小概率的隔代复发现象,我的omega父亲是先天性信息素缺乏,到了我这里,就成了罕见的缺乏性信息素综合征。”
沈斯言顿了顿,问:“那刚才,江知煦是来帮你度过特殊期的吗?”
“不是,他是来做用药准备的,”席清雪闭着眼说,“从小,我就习惯了牧云舟的安抚信息素,对于信息素综合征很有效果,第一次特殊期后就用处不大了。后来发现我对alpha信息素特别敏感,本身却长期处于缺乏状态,需要不断补充。”
“每年我都要接受不同alpha提供的信息素配置成的药物,那些alpha本身的意愿并不重要,匹配度高的自然有人送过来,我没见过他们,江知煦是唯一一个,但我们匹配度不算高,好在配合用药会稍微舒服点。”
席清雪将玩偶放在沈斯言腿上,问:“我能这样睡吗,快讲完了。”
雨仍然淅淅沥沥下着,沈斯言指挥ai将自动窗帘关上,这下看不到外头的紫光阵阵,偶有雷声惊一下,又沉寂下去。
“好。”沈斯言坐正了,看着席清雪挪到舒服的位置,长发蹭在腰带上,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问:“每次接受不同信息素的药物,很难受吧?”
“嗯。”腿上的脑袋晃了晃,隔着玩偶也很清晰,痒痒的,沈斯言轻轻握住垂着的长发,偷偷地在掌心摩挲,听席清雪困倦的声音含糊说:“很难受啊,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不……选个匹配度高的呢,因为很喜欢江知煦吗?”
但是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么亲近呢,AO朋友之间,没有这样的吧。尤其是,前一秒江知煦刚离开。
“不能上瘾,不能不听话,爷爷会生气。更何况同等级的alpha条件符合的太少了,”席清雪转了个身,面向天花板,睁开朦胧的眼睛与他对视,“江知煦听话,在爷爷的掌控里,对我好,他满足了大部分条件,就成了我现在的合作伙伴。其实也算朋友吧,如果他没有其他想法的话。”
“我的故事讲完了。”席清雪眨眨眼,似乎在期待什么,闪着光的眼眸里倒映自己的脸,仿佛无声的催促。
雨好像不下了,听不到动静,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平静的呼吸声。
那天的席清雪喝醉了似的,难得话很多,这本身就是种反常。
长发随着他转身从沈斯言指缝溜走,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说:“想听我的故事吗?”
席清雪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了眼,“嗯,礼尚往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车祸去世了,又碰上山体滑坡掉进了水里。”
“所以你怕水?”
“嗯,但长大后好多了,”沈斯言伸长胳膊将挂在沙发那侧的毯子拿过来,给席清雪盖好不小心露出来的肚脐眼,“我叔叔小时候走丢了,是我omega父亲意外找回来的,因此认识了我的alpha父亲,也算是他们情缘伊始。”
“所以后来,你叔叔抚养了你?”
“嗯,叔叔家条件挺好的,婶婶又没有孩子,就把我抱回去了。但是婶婶生病去世了,年轻的时候打拼落下的毛病,后来就来了舅舅这边。”
“我的成长历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不算跌宕,在长辈们的羽翼下没有淋到一点雨。唯一比较特殊的,大概是轻微情感障碍,不算很严重,没有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沈斯言冷幽默地说,却发现枕在腿上的人儿呼吸已经逐渐平稳,毛毯有节奏地起伏。他弯下腰来,抽了张纸巾轻柔地抹去席清雪眼角滚落的泪水。
席清雪今夜像喝多了酒似的,话比平时多,情绪也更丰富,第一次看见他哭,沈斯言再弯下腰点,用额头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有点轻微烫。
大概是被惊动了,席清雪不舒服地哼了声,转过身摸索着,云朵玩偶垫在脑袋下面,另一个抱枕被放在了膝盖弯下垫着,手里没有合适的柔软的东西包着,席清雪睡觉很不踏实。
终于他碰到了富有弹性的软软一圈,还有轻微流畅的弧度,席清雪捏了捏觉得手感不错,睡梦里砸吧砸吧嘴,微笑着抱住新“玩偶”,安然入睡了。
沈斯言直直地坐着,低头安静地看着环抱自己腰身的人,哭过的睡颜泛着红晕,很漂亮,但是叫人舍不得再看一次。
于是他就静静地看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是也挺好的,他就多看两眼吧,没有alpha能拒绝内心不去看他的。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沈斯言已然不记得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怀里空荡荡的。
“言言,回家吧,雨停了。”舅舅笑着站在门口喊他。
沈斯言走在外面,抬头看艳阳高照,太阳光铺洒人间,披在肩上暖洋洋的,并不刺眼。
隔了几条的平凡街道上人来人往,骑着小毛驴的在汽车长河里灵活窜溜,偶尔互相对骂两句,嘀嘀咕咕地赶着上班或是送孩子去了,带着头发反光的金色朦胧远去。
路边的行人牵着狗狗慢悠悠散步,老太太气如洪钟地和老板砍价,一旁的老伴悄咪咪付了钱,推着骂骂咧咧的老伴儿离开。心虚的老板被老板娘锤了一拳,提着一把葱塞进老太太菜篮子里,灰溜溜钻回店里继续听他的武侠小说。
街角的甜品店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有个老顾客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安静地看报纸,手边放着黑色公文包。中年人见宋溪回来了,笑着打招呼,拍拍沈斯言的脑袋夸这孩子长得又高又俊。
“今天天气真好啊!”宋溪听见老顾客夸自己外甥,高兴极了,多给了一袋小面包,乐呵呵咧开嘴角。
“是啊,天气真好,明明昨天还是大暴雨呢。”
沈斯言进店里前回过头,看着天上高悬的太阳,又看了眼远处紧闭的附中大门,门口的年轻保安正站着唠嗑,时不时嬉笑打闹下。
他转过身,心里默默地说:
“今天天气真好。”
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