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宁作他》余不礼

20、等陆笑言

　　玉凝又一次站在天地殿的正门前。

　　晨光洒落，将殿前的白玉长阶映得发亮，却照不进她微微蹙起的眉间。

　　已经是第十七日了。

　　云神暖域的动荡明明早已平息，天幕澄净如洗，连一丝血色的残云都不曾留下。可陆笑言却迟迟未归，甚至连天地殿的星主们也大多不见踪影。偶尔有几位风尘仆仆地归来，也只是匆匆掠过，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她僵在原地，指尖微微发抖。

　　——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冷不丁地扎进心尖。

　　玉凝攥紧了袖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那本食谱。

　　——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硬生生将每一味调料的配比刻进记忆里。没有味觉嗅觉、靠无数次失败后的调整，只为了能在他归来时，亲手奉上一道能让他驻足的菜肴。

　　能让自己留着身边。

　　可如今，她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

　　“陆笑言……还在万星阁？”她低声问身旁的侍女。

　　侍女垂首，声音恭敬却疏离：“回玉姑娘，殿主事务繁忙，暂未归返。”

　　又是这样的回答。

　　玉凝抿了抿唇，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絮，闷得发疼。

　　这又是一种全新的情绪。

　　她转身走向偏殿的小厨房，灶台上的砂锅还温着今晨炖的汤。揭开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可她什么都闻不到。

　　她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唇边——依旧什么味道都尝不出。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她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紧缩——是天地殿的传令星使破空而归，衣袂翻卷间带着远方的风尘。

　　玉凝几乎是下意识地提起裙摆冲了出去，却在看清来人时猛地刹住脚步。

　　是秦承安。

　　他身后跟着那对令人闻风丧胆的双胞胎——夏苏孤和夏苏舟，两人一左一右，如两道森冷的影子。

　　“秦仙长！”玉凝唤道。

　　秦承安驻足回首，白衣胜雪，眉目温润如常，“玉凝姑娘。”

　　“陆笑言怎么还没回？”她直接问道，声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夏苏孤和夏苏舟同时挑眉，眼中寒光乍现。竟敢直呼师尊名讳，还敢用这般质问的语气？

　　秦承安抬手，不动声色地压下两人的杀意，“师尊明日便回天地殿，后日将常驻万星阁。”

　　玉凝指尖微蜷，“那他……”她想问“他可还记得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骄傲如她，怎肯轻易示弱？不管如何明日去争取便是！

　　“姑娘耐心等待便是。”秦承安微微颔首，带着师弟师妹离去。

　　玉凝看着三人的背影，脑海中蓦然出现上一世看到那个替身的方法，如果……如果陆笑言敢不带他在身边，那她就只能杀一人顶上去！

　　她冷笑一声，转身回房。

　　玲珑匣“咔嗒”开启，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陆笑言众人的资料。

　　玉凝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名字，最后停在几个徒弟的画像上，还有那几个侍从。

　　“如果伪装成徒弟……就能更快学会灵锁这一招…但很容易被发现。不利于以后……”她轻声自语，眼底泛起冰冷的算计。“如果是侍从……就需要像那个狐妖一样求着要奖励……但不容易被发现……”也方便以后利用陆笑言！

　　第二日的晨光刚掠过飞檐，玉凝便已立在天地殿的九十九级玉阶之上。

　　天边传来悠远钟鸣，云海翻涌间，一支威严的仪仗破空而来。

　　陆笑言一袭月白色长袍走在最前，身后天地殿众星主如群星拱月，更外围则是各色服饰的联盟代表——那些前世曾被陆笑言亲手料理过的面孔。

　　前几世，这些星主，男的死伤无数，女的安然无恙离开。

　　这才传出陆笑言好女色的传闻。

　　不过，都不关玉凝的事。

　　“陆笑言！”

　　这一声清喝如碎玉投冰，整个仪仗为之一滞。

　　梁仁心的刀已出鞘三寸，被许山一个眼神按住。

　　众联盟代表惊疑不定地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女子——素白衣裙，墨发间只簪一支青玉钗，却敢直呼万星星主名讳。

　　陆笑言抬眼看过去。

　　他眼底有血丝，显然多日未眠，伤势未愈。却在看清玉凝的瞬间，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玉凝......”

　　“你去哪了？好久没看到你了！”玉凝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带着一丝怨怼。

　　陆笑言看着玉凝这幅模样，想到混沌天极本来的样貌神情，割裂感席卷而来，原本紧绷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这不回来了吗？”

　　“我已经学会了很多菜系。”玉凝忽然放轻了声音，长睫低垂时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你要去尝尝吗？”

　　“现在？”

　　“不行吗？”她倏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恼意，这次之后下次还不知道什么能见到人。

　　陆笑言余光扫过不远处神色各异的联盟使者。想到这次清剿云神暖域有混沌联盟的帮忙，确实欠了人情，“行。”回头对美斯安说道，“先去主殿等我。”

　　美斯安眉头微皱，他望着这个曾为自己妹妹痴狂的男人，如今却要为另一个女子暂搁要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淡淡道，“好。”

　　玉凝仍有些恍惚。她看着陆笑言真的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月白色衣摆扫过青玉地砖，在晨光里泛起细碎的金芒。直到对方停在她身侧，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

　　“别发呆。”陆笑言的声音近在咫尺，“带路。”

　　小厨房外的餐厅是玉凝亲手布置的。

　　窗棂上悬着晒干的香草，原木桌上铺着靛青染布，角落里还摆着个粗陶瓶，插着几枝将开未开的雪棠——与恢弘的天地殿格格不入，却莫名让人心安。

　　“坐。”她指了指铺着软垫的藤椅，转身从温着的灶台上取下一叠青瓷碗盏。

　　陆笑言看着眼前陆续摆开的菜肴：琥珀色的红烧肉颤巍巍泛着油光，清蒸鲈鱼身上斜铺着姜丝如初春柳枝，一盅菌菇汤飘着几粒鲜红的枸杞...比起第一次摆上的那黑漆漆的，如焦炭的鱼，美观了不少。

　　“进步不小！”陆笑言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玉凝在他对面坐下，素手执起玉箸：“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