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宁作他》余不礼

103、徒儿为何重要

　　混沌天极在这最熟悉的寝殿醒来，睁眼便撞进一泓星河里——陆笑言正支着额角看他，窗外的光为那垂落的发丝镀上金边。

　　有那么一瞬，混沌天极恍惚以为回到了第六世。

　　那时这人总爱趁他小憩时偷画他的睡颜，被他抓包就理直气壮地说：“我的玉凝，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银丝扫过脸颊的触感，与此刻如出一辙。

　　“看什么？”混沌天极下意识去揽那截劲瘦的腰肢，却在触及布料纹理时骤然清醒——

　　陆笑言似乎察觉他的恍惚，指尖随意卷起他一缕长发把玩，这个动作让混沌天极呼吸微滞——连小习惯都与当年分毫不差。

　　“如果没有意外陨落，前世应该不会让你使用时间重置。”

　　混沌天极回神，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陆笑言低笑一声，指尖顺着他的长发滑至下颌，轻轻挑起，“把爱人拱手让人，就算是让给自己，也会嫉妒的发疯的。”

　　“是吗？”混沌天极垂下眼眸，可第六世就是陆笑言算计自己就是为了时间重置。

　　“不信？”

　　“今日要去接管万星湖的势力。”他转移话题，起身时玄色寝衣滑落，露出肩头一道未愈的剑痕。

　　那是三日前为陆笑言挡下的一道暗算，是美斯安见缝插针的追杀。

　　陆笑言的目光在那伤痕上停留片刻，突然俯身，唇瓣轻轻贴了上去。温软的触感让混沌天极浑身僵住，这个举动太过熟悉——第六世每次她受伤，那人总会这样亲吻她的伤口。

　　虽然那时候遇到的不过是些小伤，但也会得到陆笑言的重视。

　　“不急着去。”陆笑言的声音闷在肩胛处，“没有徒儿帮我料理这些事，我并不在乎这些……”

　　“没有他们，我也可以帮你。”混沌天极垂眸看着怀中人雪白的发顶，他不由自主收紧了手臂，忽然希望这个清晨能再长一些。

　　“知道我为何会这么重视所有的徒弟吗？”陆笑言靠在他胸前，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腰间的衣纹。

　　混沌天极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喉结滚动，“为什么？”

　　“我虽是分神人格，但我继承了前三任的记忆，每一次翻阅记忆，那些记忆都在和我融合。”陆笑言轻声的解释着，“这些徒儿，这些孩子都是我从小养大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几段记忆碎片——幼小的芷昕踮脚为他簪花，许山第一次握剑时笨拙的模样……

　　在陆笑言的识海中，那些水晶记忆球一直在影响着他，每一次的翻阅就是将记忆与灵魂融合，他是四任号主，同时也是一任，二任，三任。

　　“他们对我来说，只是孩子。”陆笑言将手中的记忆碎片收起。

　　混沌天极的眼神垂落，“我知道，他们是你的徒儿，他们对你而言很重要。”

　　“这种重要与你是不同的。”陆笑言的手指在他心口画圈，那里明明没有心跳，却在此刻泛起陌生的温度，“人族有七情六欲，人族的感情又分为亲，友，爱。每一种情都是劫。这三种情交织在一起，却从不相融相替。”

　　他执起混沌天极的手按在自己颈侧，让那冰凉掌心感受血脉的搏动：“但当我看见许山为承安挡剑时...”突然引着对方的手滑至自己眼角，“这里会发热；当瑾瓷偷偷给我绣剑穗时...”手指移至唇角，“这里会上扬；而当想到你——”

　　将那只手重重按在自己心口：“这里会疼。”

　　混沌天极的指尖突然颤抖。

　　“爱是...甘愿被驯养。”

　　“……”混沌天极看向陆笑言，这一瞬间，他觉得陆笑言有了前世所有的记忆，不然他给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我...”陆笑言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很抱歉无法给你纯粹的唯一。”

　　“我知道你天生地养，没有亲情。我也知道你千万年来孤身一人，没有友情。我是你唯一能感受到情字的出口。”

　　“这很不公平，我有人族的羁绊，而你只有我。”

　　“这些羁绊就像我血脉里的灵根，强行剥离只会要了我的命。”他握住混沌天极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我想让你走进来——”

　　混沌天极怔怔望着自己的手……

　　“轰——！”

　　穹顶突然炸裂，无数琉璃碎片如暴雨倾泻。

　　混沌天极本能地旋身将陆笑言护在身下，一块尖锐的星纹玉砖擦着他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陆笑言！混沌天极！”

　　美斯安阴冷的声音自破碎的穹顶传来。梁辰家族的修士如黑云压境，每个人脚下都踩着神境宝物。

　　“我们战场见！”

　　这句话化作咒令炸开的瞬间，整座万星阁开始崩塌。

　　混沌天极揽住陆笑言冲天而起，却在半空感受到宇宙法则的剧烈波动——

　　“唰！”

　　所有星主被强制传送的银光划破长空。他们最后看到的，是美斯安捏碎手中玉佩的阴笑，以及凡界骤然喷发的灵气洪流。那些沉睡万年的灵脉正在苏醒，为星系战场拉开血腥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