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秋彼岸の夏

1、第 1 章

　　我的宿命是他的给予。

　　每一天都是这样。在迷离的北方天空下仰望大块的云朵斑驳变幻，在如梦的阑珊时刻突然从温软的褥被中起身，倚窗吹风，手里是一杯浓而落寞的咖啡。不点灯。事实上从没有过为我的阁楼买盏光色暧昧的小灯的想法。在我冰释的心中夜应当属于黑，浓烈而纯味。

　　记忆中家乡的荒原。有南方最卑贱的野草，有黄昏时候熏醉迷浪的气息，当然有蚂蚱和飞蝇。然而奇怪的是每当我独自一人而又在郊野中不可遏止地想到他了的时候，我的眼前就总会有一只浓黑的蝴蝶在高贵而寂寞地飞舞。我于是贪婪地望着它，自作主张地当作它是关于我宿命的好兆头。对我而言，黑蝴蝶的出现便意味着爱情。

　　一段最普通不过的青□□情。历经岁月的咀嚼终于失去原味。淡而无光。当我终于离开家乡，那里的一切人事终只成为我记忆终残缺的片段。确信自己不再会激动和感伤，确信遗忘。即便偶尔成为往事的俘虏而在黑的深夜里任由自己的心肆狂地抽痛，我也会恣意地大口呼吸北方冰冷的空气而嘲笑自己从前的卑微与简单。因为深深地明白了。我的灵魂是瘦的，而我的平民化的性格永远无法匹配黑色的华丽耀眼。

　　虽然爱上了浓黑的咖啡，虽然也恣意地在凌晨时分大口地吮吸而后任那挑逗性的气息顺着我体内湿而软的消化道皮肤尽情扩散以致造成自己整夜的失眠，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屑于抬头认认真真地看一眼星巴克的显眼招牌。事实上无论是每一个白天工作于之的嘈杂闹市区还是夜间驱使自己疲惫身体移动的临时住处所在的郊外小街都会有那样的招牌，我不得不每天至少四次地擦身而经过它下边巨大的玻璃窗墙，我却坚信自己不会抬头。我的灵魂不爱它。

　　许多时候都会憎恶自己的生存状态。我离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以至于发誓自己未来的生命应当终结于此，然而无可否认地我不会在这里见到我的黑蝴蝶。在川流嘈杂的车涌人声中我充其量不过只是一粒大点的尘埃，即便我很自信很费心地从城市的这一个尽头移身到那一个尽头，不会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地投我以赞美的目光。其实不能责怪，因为我不过是一只渺小的飞蝇，我的灵魂不爱自己成为一只满身累赘的黑蝴蝶。

　　眼里没有打扮浓丽摇曳的城市女子，对于名牌与时尚没有哪怕最纤微的概念，从不艳羡那些从雪佛莱或奔驰中闪出的华贵逼人的身影，虽然这一切充斥于我所爱的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我的心依然不自觉地周期性抽痛，通常是在黑暗迷望地夜晚。于是我会恣意地大口呼吸北方冰冷的空气而后屈身蹲下，用双臂把自己环抱成一个落寞的婴儿形象，无论是在深夜街边的昏黄路灯下还是在暂时属于了我的没有暧昧灯光的黑暗阁楼里。

　　近来很爱做梦了，在梦中会有大量具象或抽象的形体拼贴错杂，会有众多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显隐转换，就像一个压缩版的电影被突然地解压放映。于是每当醒来都会觉得自己的身心脆弱而疲惫。然而这是一种甜美而富足的疲惫，因为及其偶然的一两个夜晚，我会在梦中见到家乡的荒原和蹁跹的黑蝴蝶，以及年轻时候我的灵魂倾力迷恋过的那个形象。确信自己不再会激动和感伤，确信遗忘，然而我的灵魂不可自主地会在这些隐秘的时刻被回忆所俘虏。

　　季节轮换。我感到自己在老去。每一天都是这样。我坚信自己未来的生命将终结于这座我所深爱的城市，我确信我是爱自己的。故去的人事终只成为记忆中残缺的片段，只在一两个极其偶然的夜晚我会在梦中见到自己的黑蝴蝶以及幻灭的爱情。于是幼年时候迷恋过的那个形象会渐次地清晰，因为它如今就充斥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或是在炫目华丽地城市霓虹下，或者从擦洗得锃亮得雪佛莱或奔驰中闪出，它得臂边依偎着一个打扮浓丽摇曳得幸福甜美然而却又不幸的城市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