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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乐宫 ...

  •   “禀千夫长!战马抓到了,却没有见到人!”

      千夫长循声前往被射杀倒地的老马身旁,只见这匹老马浑身裹满冰渣泥浆,三五支箭插在老马身上,马嘴还喘着粗气。

      老马的脚趾开裂,千夫长上前掰开马嘴,拨弄着马齿。

      小兵问:“千夫长,这人肯定跑不远,我们分散开去追,一定能抓到!”

      千夫长却摆摆手:“不必了,没有人在。”

      小兵不解:“为何?”

      千夫长起身道:“你看这马的蹄子磨损严重,身形还算高大,确实是一匹军马。可是这马齿磨损严重,鬃毛杂乱,是一匹退下来的老马了。”

      “再看这马身裹挟着泥沙,我问你,若方才是有人骑着这匹马,且不说你会稍稍清洁一下马身,就算放任马身脏乱骑了上去,跨上马背的泥土痕迹不能没有吧?”

      小兵被千夫长问得哑口无言:“这……”

      “行了,这就是一匹军中退下来的老马,估计是不堪军用却又还能用,被人卖到市集上却又乱跑出来,在这林中徘徊多日,见到之前熟悉的军队声响,才会奔走嘶鸣。”

      千夫长看着堪堪咽气的老马道:“在军队中生,总归是想在军队中死。分解了这匹马,大家吃了吧。”

      ——

      祁钺放走了老马,徒行赶往梁越边境,渡过长江入了梁国境,她稍微松了口气,不再急着赶路,而是朝着城中一酒肆而去。

      店中小二见了祁钺,原想上前招呼,却被祁钺抬手拒绝,径直到了掌柜面前:“有没有酒?”

      掌柜上下打量了祁钺一眼:“自然是有。姑娘想喝什么酒?”

      祁钺拿出了一枚银锭:“店里招牌女儿红,要三十年的。再要一间厢房。”

      那掌柜听见祁钺如此说,收了银锭,道:“二楼左转,竹醴号厢房。”

      酒肆二楼清净许多,也无一楼那些嘈杂的食客。祁钺进了竹醴号厢房,乍一看,这厢房空空如也,祁钺却熟练地在自己的中衣里解下一枚铜牌,往厢房四周示意一番,倏尔厢房一侧一扇暗门打开。

      祁钺进了暗门,这里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只见暗门里面是更加隐蔽的一间厢房,坐着两个人,对祁钺的到来有些防备。暗室中架了两架弩机,若方才祁钺拿不出铜牌,怕是已经在外箱房中箭身亡了。

      待祁钺将铜牌递给那二人验明之后,那二人也恭敬起来:
      “首领。”

      铜牌上的獬豸纹,昭示着来人是大梁甲等暗卫,只比统管暗卫的长公主低一级。

      祁钺收好铜牌,道:“我要你们即刻往舞阳发一道密函,越国陈兵边境,襄阳关以南发现一队至少千人的部署,不排除其他关隘也有。”

      酒肆的暗卫不敢延误,立即制好密函,在临出发之时,却被祁钺叫住。

      “等等,这封密函是直发舞阳暗卫营吗?”

      酒肆暗卫不知祁钺此问何意,只得据实相告:“是,由长公主接收,再呈报陛下。”

      祁钺已收到梁王病危的消息,大梁暗卫却还不知情。若按照惯例先呈报长公主……

      祁钺不得不多想。她这位宗室族姑,在外人看来是夫君早逝,宁愿在舞阳守寡一生,无封无职。可舞阳祁氏一族无人不知,祁氏子女无闲人,操控暗卫营的长公主,实际的权位比起祁钺的两位王兄不遑多让。

      可偏偏她这族姑不是个安分的……

      祁钺道:“制两份,一份照例发往暗卫营,一份发往东宫。”

      “是。”

      酒肆暗卫领命出发,独留祁钺仍在暗室中忖度。

      若是寻常时候,越国陈兵边境这样的密函倒也无需抄送两方。怕只怕她这族姑真如她所预感怀有异心,刻意隐瞒不言,万一王位更迭,她真能拿这消息编排一二。

      暗卫营素有成熟的消息网,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消息快速送达。倒比她日夜兼程亲自送消息来得快。再者,祁钺就算再紧急,也无法如那八百里加急的驿官那样昼夜不屑赶路,那样未免太引人注目了。

      五日后,当祁钺紧赶慢赶回到舞阳长乐宫时,见到的却是满眼缟素。

      她的父王,殡天了。

      祁钺直觉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然改变着。等她赶到梁王床榻边时,祁氏宗亲都在。祁钺的姑姑掩面擦拭着泪痕,见祁钺来了,招呼她到床边来:
      “钺儿,你的父王还没有走远,和他说说话吧,他听得见的。”

      祁钺沉默着,跪在床边。两位兄长也都在,跪侍在一旁,显然还没有从梁王病逝的噩耗中缓过来。

      眼前的父王脸色灰白,面容凹陷,一看就是经年缠绵病榻之人。

      可明明,她十二岁离宫之时,父王正当壮年,如今才不过短短五载,竟是天人永隔。

      祁钺许久没有说话,长公主问:“你这孩子,就算你不满于王兄当年对你的冷淡,如今死者为大,合该说几句软话了。”

      祁钺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对逝者说出何种肺腑之言。而对于长公主这番诛心言论,祁钺更是一头雾水:
      “姑姑,我没有对父王不满,您不要胡说。”

      长公主被祁钺呛得有些恼:“你……唉!罢了罢了,我也无权指摘你些什么。如今王兄新丧,就怕朝堂不稳,你也回来了,长大了,该帮衬的,可莫要推辞!”

      祁钺直觉长公主话里有话,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听她这样说,回答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眼前最要紧的事,除了父王的丧礼,就是大哥的即位大典了。”

      长公主神色一僵,显然没有料到祁钺会这样答话,却又不好推辞:“……是,但是眼下,还是先缓缓为好。”

      祁钺不解:“为何?”

      长公主道:“两日前,我收到暗谍的消息,越国陈兵边境,少说也有十万军队。眼下若传出王位更迭的消息,我怕越国和鞑靼会有异动。不若先缓缓,看清越国局势再说。”

      祁钺仰起头,盯着长公主:“我大梁新王即位,姑姑却怕那越国陈军边境来扰吗?”

      长公主沉声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为上。要不然,暗卫营传消息有何用呢,是吧。钺儿?”

      此时,在一旁缄口不言的祁槊终于开口:“姑姑,您是说,您两日前就收到了越国陈军边境的消息,而此时,您才让我们知道,是吗?”

      长公主道:“你王兄这两日昏迷着,加上消息不全……”

      “所以您先得到了消息,侄儿身在东宫却不需要知情,是吗?”祁槊质问长公主的问题尖锐,可他语气却是和缓的,“如您所说,那侄儿这即位大典,何时才算好时候啊?”

      长公主轻叹一口气,仿佛无奈于这兄妹二人的年少意气,却也只能耐心劝解:
      “槊儿,非是我有意瞒着你,一来这两日王兄病情危重,二来,暗卫营收到消息,我总要先鉴别一二的。总不能……在现在这个场合说出个假消息添乱吧?”

      “你是东宫储君,即位大典早两日晚两日于你而言并无差别,重要的是要合时局而动。”

      祁钺有心抢白几句,被一旁的祁槊拉住了手,祁槊沉默片刻,对长公主说:“如今父王还在这儿,可大小事务,已然是由姑姑做主了。既如此,就由姑姑来安排父王的丧仪和侄儿的即位大典吧。”

      祁钺不明白兄长为何退让,犹疑地看着祁槊,只见祁槊起身,已有退却之意,临走之前向祁钺行了个眼色,示意让她一同离席。

      长公主见这架势,也知自己言过。有心想要劝回祁槊,他和祁钺又全然不再理会,一同离开梁王寝殿。

      看着二人扬长而去的身影,长公主顿首,对着仍跪在王兄身边的二侄儿祁戟,有些感叹道:“毕竟姑姑算个外人,我总是要遭人嫌的。”

      祁钺跟着祁槊,往东宫而去。越王新丧,整座长乐宫都寂静得很,没有宫婢敢发出声响。

      祁槊脚步很快,祁钺却显得有些认生,不敢与之并排,只得跟紧了祁槊。一路上走得连祁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怎么办?我现在是跟着哥到东宫去吗?”

      “他刚刚的意思,是想让我跟着他,没错吧?”

      “万一哥不是这意思,只是想帮我一起解围离席呢?”

      祁钺越想越乱,前边祁槊突然停住了脚步,祁钺一时反应不过来,狠狠撞上祁槊。

      祁槊一回头,看着有些慌乱的祁钺,问:“我走太快了?”

      “没有没有,是我腿短……”

      没等祁钺说完,祁槊对着祁钺的脑门弹了一下:“喂,醒醒,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让过我?”

      祁钺被弹这一下脑子发懵,却也很快清醒过来,顺着祁槊的话头说:“我腿太短,跟不上你这腿精,满意了吧!”

      祁槊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这脑门一弹仿佛为祁钺定了心神。这样的祁槊,确实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看起来不着调,实际上事事都能为祁钺想到。

      祁钺和祁槊并排而走,她问:“你和长公主,现在到底关系如何?”

      祁槊答道:“她是想寻个由头,在百官面前给我戴上一顶少不经事的帽子,这样一来,以后她在朝中的威望才能更大。所以,与其和她争论何时进行即位大典,不如退一步,这样她暂时没什么由头可以抓住我。”

      雪地上两排脚印愈靠愈拢。二人走回东宫,把侍婢全都遣到殿外,关上大门以后,祁槊拿出了一支密信竹筒。

      “你先看看。”

      祁钺展开密信:“怎么北边鞑靼也有异动了?”

      祁槊按着祁钺的肩膀,把她带到东宫主位上坐下,又为祁钺倒了杯水:“两日前我收到你的消息以后,就命东宫府兵,以为父王寻药的名头,分成两支队伍,北上和南下,去摸排大梁边境的情况。”

      祁钺问:“你是觉得……鞑靼和越国是商量好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还有,”祁槊示意祁钺注意外面,“你方才回长乐宫的路上,可发现什么没有?”

      祁钺辅一进入长乐宫,只见满眼缟素,有宫婢仍在张罗悬挂。

      新丧。若没有梁越边境陈兵的变数,祁钺真有可能赶上见父王最后一面。

      除了这一点,祁钺想不出长乐宫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说不上来,祁槊就在一旁托着下颌看着祁钺。

      见祁槊这反应,这不寻常之处,该是祁钺理应想到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排查着自己有哪处遗漏了……

      忽而,她眼睛微睁,道:“缟素!”

      祁槊满意地舒了口气。

      祁钺道:“是不是!那些宫婢还未挂好缟素,我进父王寝殿时,长公主又说父王刚走。你们当时都在殿里跪着,发丧的命令若不是哥哥下的,便是长公主命宫婢悬挂缟素了。”

      祁槊点点头:“继续。”

      祁钺接着说:“可当我说到新王即位大典时,长公主又借越军陈兵边境为由推托,若她真的只是为了稳妥延后大典,应是秘不发丧为好,可她却又着急把缟素挂出来,把父王殡天的消息传遍整个长乐宫,甚至所有在舞阳的宗亲!”

      祁槊问:“悦儿觉得,她此举意在何处呢?”

      祁钺道:“把梁王殡天的消息传给长公主想让他知道的人,可以是宗亲,也可以是鞑靼和越国。延后即位大典的时间,让长公主可以从中安排。哥,长公主想在即位大典上做什么?”

      祁槊答道:“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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