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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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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塞纳河漫无边际地往前走,好像是想把过往的五年光阴都走回来,在国内念书的时候就知道巴黎有个左岸,那是艺术气息异常浓郁的地方,岸边随意一个咖啡厅里都可能坐着鼎鼎大名的艺术家,他们在这里创作、恋爱、生活直至永久地留在这片土地。法国人对待生死的观念豁达到让人匪夷所思,即使是在繁华的市区,我们都会在不经意间看到一座坟墓,和谐地与这个城市共同呼吸,巴黎人没有因为死亡而将它们彻底摒弃,这种传统由来已久,14世纪时巴黎有个非常著名的圣婴公墓,市民们特别喜欢在晚饭后来到圣婴公墓的跳蚤市场淘东西,或是在公墓地下室内的咖啡馆里喝喝咖啡,陪伴他们的是一个个埋着白骨的尸坑。
柏越告诉蓝沁这些东西的时候,蓝沁正为父亲的病情担心,所以很郁卒,在父亲病得那样重的时候,柏越还有心情说这些。他们的车子停在马路边,柏越告诉她他们现在所在的街心公园就是当年圣婴公墓的所在地,当时,他还很风轻云淡地说了句:“一对夫妻不管是谁先离开了,另一个都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就在家门口,可以常常过来看看,不是也很好嘛。”
蓝沁从心里就很不认同这样的观点,过去因为林以贤要从事的职业,她说话做事都很小心,从来不会牵扯任何不吉利的事。而从柏越当时说这些起,蓝沁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终于在今天应验了,他们离婚了。
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蓝沁笑了,这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道离婚的女人就会胡思乱想?她承认,她的确有点伤感。
今天的阳光不是很好,但是塞纳河边依然很热闹,不时有各种肤色的游人拍照留念。来巴黎五年了,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塞纳河,刚开始是为了父亲的病整日在住所与医院间奔波,后来是进了巴黎皇家艺术学院,再到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一个黄皮肤的中国女孩要在这个世界时尚之都立足,付出的艰辛与努力是可想而知的。再到后来,与柏越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也让她忽视了这就在家门口的风景。
过去,柏越心情好的时候会带她到世界各地旅行,但是蓝沁总觉得有人相伴着看看塞纳河的日出或日落就很温馨,人在一个城市住久了,却连这一点温馨都捕捉不到,真是太遗憾了。
是时候离开了,蓝沁望着河上的游船,它把世界各地的游人带来又送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巴黎再美也不是最终的归途,塞纳河的美景也留不住游子思乡的心,对于这座城市,我始终是一个外人,五年前狼狈不堪地来,五年后落魄不已地走。
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蓝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到上海,那个穷尽心力都无法回避的城市,父母两年前回了那里,但是逢年过节蓝沁总是以工作忙为由让父母来巴黎团聚,她还没有勇气回去,虽然知道茫茫人海中再遇是那么地难。
可是回到上海又能做什么?难道是老本行吗?自己的执照还在,只是那个圈子太小,她不想再遇见过往的同学。做设计师吗?这个圈子也很小,柏越的前妻,呵呵,她不想让人知道这个身份。
LAVI今天的气氛很沉闷,蓝沁的partner 们在她进门来时候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她,察觉到大家的怪异,蓝沁安慰地笑笑,“怎么啦?今天的气氛好像不happy哦。”
“Fiona ,不要离开我们,我们都很喜欢你这个Leader ”,艾莲娜走到了蓝沁身边,忽然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拥抱。
“LAVI接下来也会有很好的Leader接手,具体事宜要等RETA最后的决议。我也很难过,没能和大家走到最后,过去的三年里,感谢你们支持我、支持LAVI的成长,作为对大家的回报,我将把LAVI的股份都分给你们各位,几天之后会有律师文件传达,希望你们能够继续创作之路,为了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说完,蓝沁给所有的人一个大大的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水已溢满了眼眶,仅仅是那份倔强才没有落下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几位女生已经在小声地啜泣,不大的设计室内充满着离别的悲伤,此去今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众人默默地看着蓝沁走进她的办公室,谁也没有忍心开口,就在上午的时候,RETA总部传来消息:蓝沁将离开LAVI 。私底下,关于蓝沁和少东柏越离婚的事也已传得沸沸扬扬。
一如往常地打开电脑,给各位在巴黎的朋友发去邮件,表达一下即将离开巴黎的惜别之意,各种交接的事宜,她也早在离婚之前就准备好了。环视办公室一圈,这里的一点一滴,她都不想带走,这间房间少了任何东西都会残缺不全。
下午四点回到位于圣克劳德郊区的“家”,料想这此刻柏越肯定没有回来,别墅里静悄悄地,蓝沁小心翼翼地换了鞋,准备拿走自己的东西。
东西不多,结婚后的各种奢侈品蓝沁都不想带走,要带走的只是一些贴身衣物和护照,于是她很利索地收拾完一切,抬头扫了一眼墙壁,那副夸张地占满了整面墙的结婚照此刻突兀得可笑,蓝沁想,过不了一天,柏越就会将其当成垃圾处理。
经过客厅的时候,蓝沁发现小书房的门虚掩着,走过去一看,暗红色的窗帘拉着,看不真切,“沁”,里面传来柏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蓝沁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大门逃去,走到一半又停住了,实在不能就这样扔下他。
轻轻地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蓝沁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黑暗中,对面的男人粗重地喘着气,“怎么又回头了?”
对方没有回答,柏越自嘲地笑笑,“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你怎么醉成这样?”蓝沁皱了皱眉头。
“滚”,柏越将手里的酒瓶也砸到了墙上,朦胧的双眼看着那个女人从容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