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剂凉茶》绿萘

22、第22章 异地恋

　　早上，池屿从暖融融的肩窝里醒来。这大半个月，池屿每天都睡不够5小时，这一觉却沉睡了一个世纪。

　　太想见人，昨天才找了大课间的时间去学校，却看到他和别人正玩得正开心。他不断说服自己，这样的林霁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只是最初期待的生活里没有自己。堆积的失控感已经满溢。

　　总归是自己不对，把情绪压在了一无所知的林霁身上。池屿细细感受着林霁胸腔有节奏的起伏，思考都暂停了。

　　忽然发觉身旁的人呼吸错乱一拍，池屿把眼睛闭上，呼吸放缓。接着挨着他的头移开了些，微凉的空气侵入两人的空隙中。一只手搭在额头，两秒后又软软地落在他的耳垂下，极轻地抚过脖子上的皮肤，两次。

　　原来林霁在帮他擦汗。此时池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黏腻腻的汗，眼睛缓缓地睁开一条缝。

　　“你醒啦？”林霁声音低得像害怕在场的第三人听到。

　　“嗯。”池屿没和林霁对视，边掀开被子起床，边对他说，“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

　　没有得到回应，池屿疑惑地回过头，却看到林霁侧着撑起半个身子，衣服领口太大，滑落出半边麦芽暖色的锁骨和肩膀，双眸朦胧地盯着他离开的位置，一番没醒过来的迷蒙模样。

　　像被一枚印章盖进了柔韧的心脏，池屿折返回去，趁他没反应过来，重重亲了一口昨天留下了极淡红痕的嘴唇，很快又离开了，半欣赏着问他：“或者，你也洗个澡？”

　　睫毛轻轻扇动两下，开了机的林霁，双瞳剪水，“我......我再睡一会。”

　　心猿意马的池屿这次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林霁瘫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和隐隐约约的哼唱，懊悔自己睡得比病人还死，他摸起手机，10点34分！幸好来的路上就跟周莹请了早上的假。他现在真是越睡越多，一年前还是只蝙蝠呢。

　　林霁瞥向紧闭的浴室门，淋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赶紧起身换回自己的裤子，当他把上衣脱下，还没套上自己的长袖时，他听到了背后的两扇门同时打开的声音。

　　！

　　林霁光速转过身，把衣服抱在胸前，控制要张大的嘴。眼前的两兄妹，一个惊讶地来回打量着他们，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地半裸着擦头发。

　　“出去。”

　　池苒苒被直直走过来的池屿挡住了视线，他冷冷地质问：“不知道敲门？”说完又侧着头用温柔地声线对后面的人说道：“穿上衣服。”

　　池苒苒生气地偏头，池屿也跟着移动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她深吸一口气，大声斥责：“你你你！没人管得了你了？”

　　林霁听出了池苒苒声音中的急迫，而池屿却像座山立在那，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他边套衣服边探出个头小声道：“那个……”

　　“池屿！林霁哥哥还未满十八吧！你看看自己干的都是什么龌龊事！”

　　“没没没，我快成年了，呃……”穿好衣服的林霁紧急冲到池屿旁，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什么都没做！”说完，他乜了眼池屿衣衫不整的样子，明白这与狡辩无疑。

　　林霁嘿嘿两声。

　　“可以出去了吗？”池屿又下逐客令。池苒苒把头扬得高高地，转念一想这还是个病人，大概也发生不了什么。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也就林霁哥哥忍得了他。

　　等池苒苒彻底离开房间，池屿才慢悠悠地走到衣柜前，挑来挑去后随手拿起两件衣服，朝着林霁比划道，“你觉得我穿哪件？”

　　发懵的林霁随便指了一件，眼睛根本没看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短袖。

　　池屿满意地笑了：“下次，你还可以跟程文说我有好看的人鱼线。”

　　呆滞的目光迅速往上，与他对视两秒后，林霁就移开了视线，“我......我下午还有课。你去医院，还是？”

　　池屿嘴角放了下来，转过身去穿好衣服，房间温度略有些高，他关了空调，走到床边推开半扇窗，让清风吹来帮他理理思绪。

　　“我病好了，”池屿靠在窗边的书桌边，低斜着头，抬眸虚虚地看向林霁，“我下午就出发去阳城，可能期末考试才回来。”

　　“是因为外婆吗？”

　　“不是。”

　　好一会，房间都安静得只剩风吹窗帘的呼呼声，池屿脑里闪过很多种应对林霁问题的答案，却没想林霁只是问他：“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可以跟我说的吗？”

　　池屿移开了视线，落回书桌的第一格抽屉把手上。

　　可以说什么？说昨晚是他暗示池苒苒把人喊来的？说那些他根本无法保证的承诺？说他不想再做一只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蚂蚁？还是说他背负着上亿的遗产要继承？

　　林霁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池屿，答案显而易见。池屿微驼着背，给人一种落寞感，林霁不安的心脏被微微收紧。

　　林霁扫过桌面叠起的几本商科书，“你总有特别的事要处理。”

　　池屿的事情他知之甚少，他总隐隐感觉池屿在慢慢退出他的生活，可那点思念仿佛在池屿不可名状的痛苦里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能偶尔给我发发信息吗？”

　　异地恋也曾在林霁的规划里出现过，就当是其中一种可能提前了。

　　“我尽量。林霁，我......”

　　一阵嗡嗡震动声打断了池屿没说完的话，是林霁的手机，他拿起后朝池屿比了个“嘘”。

　　“喂，妈......什么？”林霁的脸色由小心翼翼突然变得格外凝重，“......好的好的，我现在过去。”

　　池屿走上前，没等他开口，刚挂了电话的林霁就解释：“我妈她......”声音和动作都突然停了两秒，林霁弯着腰拿起昨晚随手扔在地上的斜挎包，背对着他：“我有事，我先走了。”

　　听不出林霁的情绪，池屿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林霁，他匆忙赶上去想看看他的正脸。

　　“嗯？怎么了？”林霁低头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没。”池屿不忍心直接点破他的窘促，“有事给我打电话。”

　　“没事，林女士正担心我为什么请假呢，我要回去了。”林霁机械地笑了两声，说得很急，“你下午先忙，一路顺风。”

　　林霁的脸色很不自然，池屿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林霁的祝福就像一项他不得不遵守的提醒事项，死死钉在他的面前。

　　“我会等你回来的，好不好？”

　　林霁走了。池屿听着楼道传来的急促啪嗒声，那句未出口的好，连在心里的推敲都经不住。

　　天台之后，他有细想过，林霁的生活其实没有他也会好的。可是，好不甘心。

　　12点，池屿没吃午饭，从厨房叼了块南瓜饼在嘴上，手上还拿了一块就要出门。池苒苒看不过他最近总是来去匆匆、事事隐瞒，她放下筷子，说道：“顾阿姨联系我了。”

　　“顾海琳？她跟你说了什么？”池屿已经三番五次警告过不要牵涉太多人，他一口塞了南瓜饼，池苒苒说这是林霁抱来的。

　　“顾阿姨是妈妈的好朋友，”池苒苒有些不悦，“她和我分享了很多关于妈妈年轻的事情，还说妈妈给我们留的遗产......”

　　“你不用管她，我会处理好的。”

　　池屿没嚼几口就咽了下去，打断池苒苒的话。他把行李箱推到一旁，拿出手机翻找联系人，“你安心呆在家里，我雇了个司机，以后去哪里都让她载你。”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什么也不跟我说，我怎么安心？”池苒苒越说越激动，池屿默默走到她身旁坐下。

　　“妈妈留下的股份我可以不要，给那男的不就行了吗？我们能不能过一些安稳的生活？外婆还在医院，哥，你不在……我怎么办？”

　　池苒苒的声音已经裹着微微颤抖的哭腔，发红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换做平常，池屿会开心她像小时候一样将情绪袒露。

　　可是安稳的生活不是选择。

　　“苒苒……是我贪心想要。”

　　顾海琳没有透露很多，池屿避重就轻地找了个最简单明了的理由。妥协不能保护任何人，躺在病床的外婆就是例子。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叮嘱一脸沉重的池苒苒：“照顾好自己，替我看好外婆。”出门前，池屿没忍住又啰嗦了几句。

　　到了阳城，林霁直接去了和顾海琳约好的地方。一个小时前他在车上给林霁发了消息，他下拉刷新了几次，可惜就是没有回复。池屿喝了口苦咖啡，心想等他处理完再好好跟林霁解释。

　　“池屿？”

　　他点了点头，这个短发、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就在对面坐了下来。淡淡的妆容显得脸上的骨骼线条英气逼人，不得不承认，她比池屿想象中的还要干练利落。

　　两人就这么坐着，互相打量。

　　“你们兄妹真是会长，哥哥遗传了妈妈好看的鼻子和嘴巴，妹妹遗传了那双多情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见了苒苒？”咖啡杯落下刺耳的咔嗒声。池屿从戒备状态一秒切入实战。

　　顾海琳轻笑道：“别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她抿了口池屿帮她点的咖啡，尝了尝，心想小孩子喝咖啡都是甜的。她不急不忙地解释：“网络视频很简单，她比你有礼貌，会打开摄像头。”

　　“少去打扰她。”池屿抱起双手，往后靠着椅背，脸色越发不悦。

　　还沉不住气的年纪，喜怒哀乐全摆了出来，不过护人的气势倒和苏瑾一样。顾海琳忍住笑，沉声静气地回复：“我只遵循苏瑾的遗言。”

　　“池屿，你很聪明，你也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否则，就算池振山不下手，也会在一旁冷冷看着那对母子把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每次说到这个人，顾海琳都会用到这种凌厉的眼神和凶狠的语气。池屿放下了双臂，“我看了资料，可以缩短到一个月内完成。”

　　“是吗？阳城太暖，我还想待到春节呢。”

　　“……”

　　“哈哈哈......”

　　豪迈如拖拉机的笑声惹来了周围人的侧目，池屿默默端正身姿，端起难喝的咖啡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