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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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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里正在征兵,愿意从军的都会得五两银子。他排在队尾,人渐渐少了也排到了他。
“叫什么名字?”
“铁蛋儿。”男孩瞎编了个名字。
记录的军爷听这声音稚嫩,便抬头瞧了眼眼前的人。
“哟,这是谁家的混小子,去叫你爹或你哥哥来。别在这儿耽误军爷办正事儿。”
男孩拿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还请军爷通融一下,我不要钱,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只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你以为军营是收容所呀,去去去一边玩去。”那军爷有些不耐烦的打发道。
站在不远处的人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孩,身体羸弱,想必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虽然面色不佳,眉宇间却透露出英气,十几岁的孩子还没长开,看不出别的什么。
吴勇走上前,将男孩的五两银子还他,又给了他五两银子。
“你虽是个孩子,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从今儿起,你便跟着我,我们都是为天子守边疆的,这五两银子是天子对我们的恩赐。”
吴勇望了望天,看时间还早,对着男孩说:“再去街上逛逛吧,入了军营,就不知何年何月再能去街上玩了。”
男孩拿了钱连声道谢跑走了。
两个办差的军爷,连忙起身行礼。
“吴将军。”
吴勇点点头。
*** ***
男孩买了些祭品,来到母亲坟前磕了三个头,便依偎在母亲的墓碑前。
“娘,儿子要去当兵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看您。儿子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衣锦还乡替您报仇。”
望着渐渐西移的日头,男孩起身回了军营。
他刚走到军营门口,便听到有人说:“哟,小爷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今晚你歇在吴将军的账内。”
那人提着灯笼来给他引路,三、五成群的士兵,晚饭后聚在一起纳凉闲聊。
一人说:“屁大的孩子能干嘛,又上不了战场。”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将军可是有特殊癖好的。”
他说着还给在场的人一暧昧不明的眼神,一群人秒懂,一阵哄堂大笑。
“对对对,不能在战场上出力,可以在榻上出力。”
“谁出力还不一定呢,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看上去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吴将军下得去手吗?”
“也可能先养着望梅止渴,今晚不是入账了么。要不要赌一把,看他明天是走出账,还是被抬出帐。”
“哈哈哈,还是这个主意好。快快快下注下注,买定离手。”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
男孩吃了晚饭后,便被带去了吴将军的帐里。
吴勇正坐在桌前看兵书,男孩一时不知所措,便站在阴暗处不敢出声。过了许久,吴勇合上书放在桌边,望向男孩,说:“走近点。”
男孩依言来到桌前。
“吃晚饭了吗?”
“嗯。”男孩略显得拘谨。
吴勇借着烛火看向眼前的男孩,眉清目秀的,是他喜欢的类型。只是这孩子目前看着病恹恹的,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能急于一时,得让他多修养些时日。
男孩被他看得不知所措。
“说说家里还有什么人?”吴勇收回了目光。
“家乡闹瘟疫,乡亲们死了大半。我和母亲,逃过一劫后,去京城投奔远方亲戚,谁知亲戚早些年就搬走了。我与母亲在京城辗转停留了半月有余。我们是乡下人,不好找工作。盘缠又花的所剩无几,后来听说家乡的瘟疫有所好转,便打算回乡,可谁知……”
说到此处,男孩哽咽了,“母亲去街上买吃食,回来时,被狂奔的马车撞倒……”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隐忍着将呼之欲出的痛苦与心酸生生咽了下去。
吴勇看到他颤抖的手臂,便知丧母之痛,对他来说有多难以承受。
吴勇历来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在他露出真面目之前,任何人都会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看着那孩子微肿的眼睛,也想得出他去了哪里。
“以后你都与我歇在一处,你年纪还小从明天起去厨房帮忙。”
然后指了指角落说:“那是你的床,去休息吧。”
天刚亮,男孩便被带去了厨房,所谓的厨房也不过是一个空地上挖了两个大坑,各放了一口锅,一个煮饭,一个煮菜。可能是出于对卫生的考虑,上面还支了棚子。
铁蛋儿站在一位老者面前。他皮肤黝黑,满脸的沧桑感。粗糙的手,一只拿着烟杆,一只正在往烟锅里放烟丝,装好点燃。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不时的上下打量着前面的男孩。
他用力吸了一口后,将烟锅在鞋底上敲了敲,说:“你现在住在吴将军的帐里?”
“嗯。”男孩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铁蛋儿。”
“多大了?”
“十二。”
老者点点头,看了眼旁边正在摘菜的男孩说:“得水,带着这孩子一起去河边洗菜吧。”
余得水转头对着老者一笑,说:“好嘞,师傅。”
转头对着铁蛋说:“走了师弟,咱俩去河边洗菜。”
老者望着两个背着菜篓的人向河边走去,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我叫余得水,今年十一岁,你呢?”
“我叫铁蛋儿,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十二岁。”
“你十一,我十二,你怎么管我叫师弟啊?”男孩不解的问。
“嗯,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余得水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余得水生性活泼,不似男孩那般深沉。
“你叫师傅的那个人是谁啊?”
“哦,他是大师傅。”
“还有人姓大。”男孩惊得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所以这几年新来的人都叫他大师傅。”
“为什么是新来的人这么叫,那以前的人怎么叫啊?”
余得水四下张望了下,向他儿招招手,轻声说:“听说他和吴将军是同乡,他的妻儿被当地的恶霸给害死了。他当时被人救了,捡了条命。后来他找到吴将军,进了他的军营。两年后,他回乡杀了那个恶霸,为妻儿报了仇,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过了一、两年,外敌入侵,他又入在吴将军的部队里。然后也不知为什么,他和吴将军大吵一架,就来当伙夫了。”
傍晚时分,营地被看守的固若金汤。门房正在换岗,巡逻队在一圈一圈的走着,连只苍蝇都很难分进来。
大帐里,吴勇怒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吓得站在旁边的人一个机灵,那人正是引着铁蛋去见大师傅的人,而站在吴将军对面的,正是大师傅本人。
“吕宇照,你以为你是谁啊?几年前你从我身边要走了刚入军营的余得水,说他像你死去的儿子。本将军体恤你,让他去给你帮忙,这次这个铁蛋又像谁?也像你儿子吗?”
晚上铁蛋儿和余得水挤在一张床上。余得水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人,说:“听说,大师傅今天为了你,被吴将军大骂了一顿。”
“为了我?”铁蛋儿有些纳闷的问,“啥事啊?”
“几年前我也是大师傅从吴将军那要来的。”说着他起身四处看了看,趴在铁蛋的耳边说:“听说吴将军好像是有什么怪癖,就爱吃小孩。”
“吃小孩?”铁蛋儿张大了嘴,顿了顿说:“我觉得吴将军挺和善的。”
“你这是带的什么啊?”余得水看到从他衣领里掉出来的铜锁,刚要上手去摸,铁蛋儿一把握住那锁,顺着那衣领放了回去。
“哼!以后想让我看我还不看了呢。”男孩的举动让余得水有点生气,便翻身睡了。
军中无日月,生活虽清苦,但至少有饭吃,有床睡,不必用颠沛流离。闲暇时,他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女孩子阳光般的笑容,而每一次沉溺于这片刻温暖后,他都会在自己胳膊的上割上一刀,用疼痛提醒自己,那是仇人的女儿。
他常去吴将军的大帐内看兵书,他娘教过他读书,他识字。遇到晦涩处,吴将军总会细心解答。偶尔会拍拍他的肩,或“无意”碰一下他的手。他觉得都是男人,并无不妥。细细观察下,这位吴将军似乎也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可怕,也许是大家对吴将军有什么误解。
这日,吕宇照独自在帐内。他缓缓摊开一张地图,用手指摩挲着山川河流,这双本该握着刀枪在战场上驰骋杀敌的手,此时却只能在灶房握着炒菜的饭铲,心下五味杂陈。
帐帘“唰”的被掀起,两个半大小子闯了进来。
“大师傅,你在干嘛?”余得水问。
吕宇照来不及收拾,顺势道:“都过来看看。假如探马来报,敌军主力已抵达五十里外的“落雁坡”,依山扎营。二位以为,我军当如何应对?”他的手在地图上比划着。
铁蛋儿仔细端详了会儿,略有所思的说:““落雁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敌军以逸待劳,我军若强行迎攻,必损失惨重。我以为,可派一支偏师绕至敌后,断其粮道。待其军心浮动,再正面攻击。”
吕宇照闻言,倏然抬头。只见面前的男孩眉头微蹙,眼睛紧盯地图,所言句句都似经过深思熟虑过。
铁蛋儿似乎感受到了吕宇照的目光,抬头看向他,“大师傅,我说的哪里不妥吗?”
“没有。”吕宇照摇摇头,转头看向余得水,“得水,你也说说看。”
“我觉得断粮道虽好,但耗时日久,恐生变故。如果我军士气正盛,何不趁其立足未稳,夜里劫营,打他个措手不及!”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嘿嘿,这都是平时铁蛋儿教我的。”
铁蛋儿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一个灶房小伙计的见识。吕宇照心生疑虑,便开始在暗中留意,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看到铁蛋从吴勇的大帐中走出,吴勇的手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两人谈笑风声。
吕宇照心下一紧。
当晚,他找来几本兵书,塞到铁蛋手里,“你若对行军打仗感兴趣,以后有什么需要跟我说,这军营里不安全,不要到处乱跑。”
光阴荏苒,几年光景匆匆而过,当初的半大小子已到了能上战场的年纪。他们平日跟随大队人马操练,空闲时扔会到灶房帮忙,一如从前。
然而铁蛋儿发觉,吴将军每次攻城后,都纵容手下烧杀抢夺,并不善待百姓,也就渐渐的疏远了他。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人被抬出吴将军的大帐时,他终于明白他们口中的怪癖是什么了,只觉胃里一顿翻涌,跑到河边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余得水从远处跑来。”
铁蛋儿弯腰干呕着,朝余得水摆摆手。随着身体的摆动,铜锁从衣领里滑了出来。
余得水拍了拍他的背说:“你这铜锁是有什秘密吗?掖着藏着的不让人看。”
铁蛋儿将铜锁摘了下来,递到余得水面前,“上面是我的字。”
“瑾瑜。”余得水用手摩挲着铜锁上的字。
“得水,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别对外人讲。”
“其实我姓墨,叫墨宸。我身负血海深仇,我躲进军营就是等长大后去报仇的。”
“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余得水坚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铁蛋儿盯着余得水看了片刻说:“吴将军的怪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以前也只是听说,今天才知道是咋回事。”余得水“嘶”了一声,抱着双臂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