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季子宋

38、第 38 章

　　冬日山行

　　晨起推窗，寒气便扑面而来，却不凛冽，只如清凉的水波，漫过面颊。天色碧蓝如洗，竟无半丝云翳，阳光斜斜地照在院中老槐树的枯枝上，将那纵横交错的影子投在灰白的地面上。这般晴朗的冬日，实在难得，我便起了登山之念。

　　山离居所不远，约三四里光景。我换了轻便的衣装，携一根竹杖，便出门向山行去。路上行人稀少，只偶见几个老者负暄闲谈，口中呵出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消散。霜花凝结在路旁的枯草上，晶莹剔透，日光一照，便闪出细碎的亮光，宛如撒了一地的钻石。

　　行至山脚，便见一条小径蜿蜒向上，两旁尽是落叶的乔木。树枝光秃秃的，向天空伸展着千百条臂膀，在蓝天的映衬下，竟显出一种枯瘦而有力的美。阳光从枝桠间漏下，在地上绘出明暗交错的花纹。脚踏在积年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竟显得格外清脆。

　　半山腰有一处平地，我便在此歇脚。坐在一方青石上，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峦起伏，皆披着一层淡淡的蓝灰色，愈远愈淡，最终与天际融为一体。近处的山坡上，松柏依然苍翠，在这万木凋零的季节里，格外显出生机。一阵风过，松针簌簌作响，散发出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日光渐高，山林间的寒气慢慢消散。几只山雀在枝头跳跃，啁啾不已，仿佛也在欢庆这难得的好天气。忽见一只松鼠从树后探出头来，两只前爪捧着一颗松果，机警地四下张望，然后迅速蹿上另一棵树，消失在浓密的枝叶间。

　　继续向上攀登，山路愈发陡峭。额上已渗出细汗，便解开衣领，任清冷的空气灌入，顿觉舒畅。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开阔的山顶平台。此处视野极佳，可俯瞰山下的小城全景。屋舍俨然，街道纵横，烟囱里冒出的炊烟笔直上升，在无风的空中久久不散。

　　平台边缘处，竟有一株老梅树，枝干虬曲，已然绽放几朵梅花。淡粉色的花瓣在冬日阳光下几乎透明，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想不到在这高山之巅，竟有先行报春的使者。我走近细看，见那花瓣上还凝着晨霜，此刻正在阳光下慢慢融化，变成晶莹的水珠，欲坠不坠。

　　在山顶盘桓良久，日光渐渐西斜。山风起了，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便寻路下山。下山之路与上山时迥异，另有一番景致。西面的山坡上，枯草被夕阳染成金黄，随风起伏，如同波浪一般。偶尔可见几株野柿树，叶子已经落尽，只剩下鲜红的果实挂在枝头，像是一盏盏小灯笼。

　　行至山涧处，溪水尚未完全冻结，仍在冰层下淙淙流淌，声音清脆悦耳。溪边石头上覆盖着苔藓，在这干燥的冬季依然保持鲜绿，令人称奇。我俯身掬一捧溪水，寒意刺骨，却清澈甘甜，远胜城中的自来水。

　　落日时分，我回到了山脚下。回望来路，整座山已被夕阳染成金红色，与碧蓝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群归鸟掠过天际，投向山林的怀抱，它们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更显出山中的寂静。

　　归途中，暮色四起。天上的星星渐渐显现，在深邃的夜空中闪烁。寒风又起，我却不觉寒冷，因登山所致的体温尚未散去。回想这一日的见闻，不禁感叹自然之妙：即使在万物萧瑟的冬季，山林依然保持着它的美，只是需要一双发现的眼睛。

　　至家中，推窗再见星空，忽觉身心俱净，一日山行的疲惫，竟化作无比的宁静。这晴朗的冬日，这美丽的山林，必将长留记忆之中，成为漫长冬季里温暖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