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寂尘砚》祝梦凉

7、第七章

　　沈屿寂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他一个人的时候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情况。
　　自从遇见瞿砚后，好像都变了。
　　瞿砚怔怔看着手机，今天的宴会他没少喝酒，但也没有到醉的不省人事那一步。
　　他觉得对不起沈屿寂，这几年因为办艺术展的事断断续续也吵了很多次。只是今天——瞿砚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的疏忽。
　　他想借着这个“醉酒”的机会，向沈屿寂服软。
　　瞿砚的脑子还是不太清醒，有些恍惚——刚刚他给谁打电话来着？
　　沈屿寂。
　　沈屿寂说的什么？
　　他说的，好像是——我们完了？
　　什么完了？谁完了？
　　……
　　瞿砚又一次给沈屿寂打去了电话。
　　没人接。
　　连着打了十几次，那边都没有接电话。
　　瞿砚清醒了大半，没有再打电话。他扶着墙借力站起身，摇摇晃晃开始往家里走。
　　可能是阿寂太累了，他赶着回去，回去见到阿寂再说，见到了再慢慢说，说清楚了就好了，说清楚了就不会完了。
　　等瞿砚好不容易走到楼下，他抬头发现家里的灯没亮，瞿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响了门，敲了十几分钟门，还是没人来给他开门。
　　瞿砚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被浇灭，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找出钥匙打开门——
　　没有人。
　　瞿砚彻底清醒了。
　　他关上门，客厅的东西没有动过，他随即走进卧室，床铺依旧打理的整整齐齐，只是衣柜里少了些衣服。
　　仅此而已。
　　瞿砚了解沈屿寂，他没再打电话，也没发信息，等沈屿寂冷静一下就是的，他瞿砚等得起。
　　第二天一早，沈屿寂认真思考后，还是决定回到机构继续工作。
　　不仅仅是昨天负责人的那番话，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热爱这份工作。
　　机构负责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挺和蔼可亲的，总是笑呵呵的和别人聊天。
　　他也尤其喜欢沈屿寂，沈屿寂优秀，踏实，勤快，从来不会抱怨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看见小老头，沈屿寂想起了他的爸爸。
　　这两天，他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内风湿关节炎，腰椎间盘突出……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全身心投入工作了。于是他被迫离开了他最热爱的岗位，现在就在家里喂鱼养花种草。
　　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
　　沈屿寂给小老头回了个消息，表示他需要请一周假，从昨天算起，时间到后他会回机构上班。
　　小老头回复了——两朵玫瑰花。
　　沈屿寂退出聊天框。
　　瞿砚一共打来了十几次电话，沈屿寂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无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
　　外面没有答应，又响起了敲门声。
　　沈屿寂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是瞿砚。
　　瞿砚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西装，只是现在看着显得有些落魄。
　　瞿砚根本就没睡好，睡几分钟就醒，醒了又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一点睡意，又莫名的突然惊醒。
　　瞿砚自暴自弃的从床上爬起来，昨晚没来得及换衣服，现在他也来不及换。他一边出门一边找了些关系，查到了沈屿寂的位置后，他亲自开车赶到了酒店。
　　沈屿寂看清后没等瞿砚反应，又把门给关上了。
　　瞿砚知道沈屿寂确实在这里后，也放下心来。给酒店前台打去电话，请人把早餐送上来。
　　瞿砚再没敲门，跟个木桩似得杵在门口。
　　没等多久，早餐送到了。
　　瞿砚接过服务员送来的早饭，微笑着道了声谢后又轻轻敲了敲门。
　　“早餐给你放在门外了，记得吃。我知道那天是我的疏忽，但是——”
　　瞿砚深吸一口气，道：“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沟通的，我们要解决问题不是吗？”
　　里面的沈屿寂当然听到了瞿砚说的话，他简直要气笑了，沟通？他们前几次的争吵难道在调情？
　　不过，瞿砚前半句话没说错，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玩儿什么突然失踪，再者说，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对啊，其实说起来自己还比瞿砚大了近两岁，怎么自从遇见瞿砚，他的脑子就不顶用了呢？
　　沈屿寂再次打开门，一把把瞿砚拉进来后又迅速的关上门。
　　“好，我们来沟通一下。”
　　沈屿寂不等瞿砚开口，也不用瞿砚开口，没开玩笑，瞿砚一开口沈屿寂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不过就是那些“这些文物是死物，我们要让他们活过来……”
　　“什么什么就会是最伟大的人……”
　　“只要怎么怎么就会被一众人知道……”
　　沈屿寂的胸腔里还有一团火，对谁都烧不起来，但也熄灭不了。
　　“关于文物——我的态度很明白了，我不可能用他们冒险去完成你的疯狂计划。今天我们来说说，说说我们的感情问题。”
　　“我们没完。”
　　瞿砚眼巴巴地望着沈屿寂。
　　“瞿砚，你先听我说。”让沈屿寂没想到的是，他本来以为说到他们的感情问题，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么大哭一场，要么发疯一样破口大骂。
　　结果真到这时候，沈屿寂倒冷静了下来。
　　“我们之前是因为什么在一起的？那时的我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少，‘未来’这个词对当时的我来说还很遥远，，我一门心思扑倒文物修复上。”
　　“直到你闯进来，是的，瞿砚，你那时青春洋溢，你那时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你身上的炽烈是我不曾有的，也是你的‘热’吸引了我。”
　　“确实，那时的你本来就出类拔萃，从遇见你那一刻就注定我会爱上你，我不后悔。”
　　“但是现在的你变了你知道吗，瞿砚？”
　　“不可否认，我现在还是爱你，或者说，是二十二岁的你。曾经吸引我们在一起的是我们不同的性格和——立场，现在让我们灵魂背离的也是我们的性格和立场。”
　　“瞿砚，如果你是因为还想干什么疯事儿才来找我的，那你就走，我们没得商量。”
　　沈屿寂收回刚刚的想法，他不冷静，一点也不冷静，怎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这么肉麻。
　　瞿砚低眉顺目的听着，确认沈屿寂把话说完后他把准备的早餐递给了沈屿寂，然后说：“先吃早餐，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沈屿寂在事情没有说明白的情况下并不想接受瞿砚的好意，但是看着他的坚决，还有实在是浪费粮食不太好，最终还是妥协接过早餐。
　　瞿砚没说话，盯着沈屿寂吃完早饭后收拾好垃圾才开口。
　　“我知道，那天的事确实是我的疏忽，我跟你道歉，沈屿寂，对不起。”
　　“是，我是变了，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想带你去更远的地方……我要钱，给你美好生活的前提下是要很多的钱。”
　　“阿寂，现在的社会不能没有钱，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总之，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今天我来不是为了我的——那些项目，也不是为了来给你说情话来给你发誓的。”
　　“沈屿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没关系的，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我再追你一次好不好？”
　　沈屿寂也确实没有立刻给他答复，沉默良久后，还是硬不下心，淡淡地说了句：“看情况。”
　　瞿砚松了一口气，试探地问：“那，回家？”
　　“不回。”
　　瞿砚也没强求，马上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不回去就先不回去。”
　　这时，瞿砚的手机响了。
　　瞿砚拿出手机，是那个王总。
　　接过电话，两人客套了几个来回，王总就先直入正题了。
　　“瞿老板，这次艺术展办的太好了！我这边有个方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来好好商量商量。”
　　“哦，王总，我最近有些忙，这个方案——真是太抱歉了，只能先搁置了。”
　　那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说：“好好好，瞿老板你先忙，后面有空再联系。”
　　瞿砚挂断电话，又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沈屿寂。
　　最后一次确认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沈屿寂，是活着的真实的沈屿寂后，他才收回目光，在手机上摆弄了一会儿。
　　“阿寂，下午我们去博物馆看看吧？听说有几件从国外的回归的文物，要不要去？好的你要去，那我预约了。”
　　说完就抬头看着沈屿寂。
　　瞿砚坐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看着沈屿寂。
　　屋内一直都很安静，沈屿寂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本资料在研习，没去管瞿砚。
　　沈屿寂自然没有拒绝瞿砚的提议——从国外回来的文物，他有所耳闻，也很想去一睹风采，接着请假，去看看就是了。
　　两人在酒店解决午饭后，瞿砚联系了司机。
　　一路上，瞿砚的手机响了七次，在挂断第八个电话后，瞿砚直接把手机关机了，还把关机的手机拿起来给沈屿寂看了看，笑眯眯地说：“阿寂，接下来的这几天，我都陪着你。”
　　沈屿寂没有理他，只是满心期待着终于要见到那些在外漂泊许久的文物。
　　博物馆里的人不算多，两人下车后瞿砚十分自然地拉着沈屿寂的手，沈屿寂皱了皱眉，强硬地把手抽了出来。
　　瞿砚也没在意，只是一直在沈屿寂的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走进博物馆后，瞿砚安静了下来，因为从踏入博物馆的那一刻，沈屿寂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一般。
　　在每一件文物前，沈屿寂都会停驻下来。
　　瞿砚就这么静静地陪在沈屿寂旁边，也跟着一起看那些文物。
　　终于看见了那几件从海外漂泊了数十年的文物。
　　就算是见过了众多各色各样的文物，瞿砚还是被惊得——
　　这种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阿寂，原来这就是你所坚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