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回廊》裴染秋

144、契约之泉

　　出发前最后的时间，是在一种极致的安静与紧绷中度过的。
　　每个人都按照钟涣的建议，在心底反复明确并固化了此行的“标的”。
　　张大力的目标是：“在【契约之泉】范围内，获取足以保护队友、抵御三次致命攻击的临时防御力，代价上限为自身三分之一的常态体能储备。”
　　鹿的目标是：“在遭遇摆渡人核心成员时，获得一次足以精准打断其仪式或重创其本体的攻击机会，代价上限为【刹那芳华】冷却时间延长三个副本周期。”
　　李莎的目标则更为内敛：“维持灵觉对周围环境‘契约规则’波动及‘恶意’的敏锐感知，代价上限为暂时封闭对非相关情绪信息的接收能力。”
　　而裴晏，他的目标清晰而坚定：“探查并阻止摆渡人在【契约之泉】的阴谋，确保小队成员安全撤离。为此，愿意付出除生命、核心记忆及与钟涣羁绊之外的一切可支付代价。”
　　钟涣听着裴晏在心中默念的目标，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传递过一个混合着赞赏与不赞同的复杂眼神。裴晏回握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心意已决。
　　至于钟涣自己，他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标的”，只是对裴晏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惯有的慵懒，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晦暗。
　　“我嘛，自然是保护好我的裴队长。代价？”他耸耸肩，“反正早就负债累累了，不差这一点。”
　　裴晏知道他有所隐瞒，但此刻并非追问之时。
　　秘钥会最后传来的信息显示，【契约之泉】周边的规则壁垒近期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软化”迹象，这通常是高权限干预或内部规则剧烈变动的表现，进一步佐证了摆渡人可能已经潜入，甚至开始了行动。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了。
　　利用秘钥会提供的临时坐标和钟涣对空间规则的精妙操作，小队避开了常规的副本入口，直接出现在了一片奇异的地域边缘。
　　仿佛一步从规整的数据世界踏入了原始的、规则具象化的领域。
　　天空是朦胧的、不断变幻色彩的极光，没有日月星辰。脚下是湿润的、覆盖着柔软苔藓的黑色土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与一种更古老的、如同金石交击般的规则威压。
　　前方，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由无数条纤细银线构成的巨大丛林。这些银线并非实体，而是流动的、闪烁着微光的契约符文，它们相互交织、缠绕、碰撞，发出细微如泉水流淌般的“叮咚”声——这便是【契约之泉】的外围显化，【契文林海】。
　　仅仅是站在边缘，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扫描着他们的存在，试图解读他们的意图，衡量他们的价值。
　　“跟紧我，收敛所有不必要的念头和力量。”裴晏低声道，率先踏入了那片银色的林海。
　　一步踏入，感觉如同穿过了一层冰凉而富有弹性的水膜。周围的“叮咚”声瞬间放大了无数倍，不再是悦耳的泉鸣，而是化作无数细碎的低语，直接响彻在脑海：
　　“渴望力量吗？”
　　“想知道真相吗？”
　　“愿以何物交换？”
　　“缔结契约吧……”
　　这些低语充满了诱惑与审视，试图钻入意识的每一个缝隙。
　　裴晏立刻固守心神，将“探查阻止摆渡人，确保小队安全”的核心目标如同盾牌般立在意识前沿。那些低语触碰到这清晰而坚定的“标的”，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盘旋片刻后，渐渐减弱，但仍如背景音般持续存在。
　　张大力闷哼一声，身上磐石之心的微光本能地想要激发抵抗，又被他强行压下，额头渗出细汗。鹿眼神锐利，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定，仿佛在刀尖上舞蹈。李莎脸色苍白，但【宁静银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帮助她过滤掉大部分杂乱的精神干扰。
　　钟涣走在裴晏身侧，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内敛，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裴晏能通过本源的联系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几乎要以为他只是一道虚无的影子。他果然有特殊的“伪装”手段。
　　林海之中，路径错综复杂，由流动的契文自然形成。按照秘钥会提供的、基于古老记载推测出的安全路径，小队谨慎地向前推进。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契文银线变得更加粗壮和活跃，颜色也由银白逐渐向淡金过渡，意味着他们正在接近核心区域。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裴晏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前方不远处，几根淡金色的契文银线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和黯淡，像是被某种外来的、充满不祥意味的暗红色能量污染了。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熟悉的、属于摆渡人的冰冷气息。
　　“他们来过这里，而且……似乎强行与这里的规则进行了某种交互。”裴晏蹲下身，【洞虚真瞳】无声开启，观察着那些被污染的契文。在他的视野中，暗红色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在缓慢侵蚀着金色的规则脉络。
　　“是在……‘赊账’？”钟涣的声音在裴晏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一丝冷嘲，“用未来不确定的‘支付承诺’，强行撬动现在的规则力量。真是标准的‘摆渡人’做派。”
　　就在这时，李莎忽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低声道：“队长，前面……有很强烈的‘恶意’和……‘悲伤’？很混乱，很古老……”
　　几乎在李莎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契文林海的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
　　锁链拖曳的声响。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沉重与岁月的沧桑，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紧。
　　摆渡人到底在这里，试图唤醒或者……束缚什么？
　　裴晏与钟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小心，靠近。”裴晏做出决定，寂灭之刃虽未出鞘，但已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
　　小队如同潜入暗夜的猎手，悄无声息地向着那锁链声传来的方向，也是暗红色污染最严重的区域，缓缓靠近。
　　命运的契约，似乎正在泉水的源头，悄然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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