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苍凉》云暮

2、失忆

　　（1）
　　缓缓的睁开眼，没有忘川河，没有奈何桥，只有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这一世的母亲。
　　原来没有死，晓颜想笑，只是微微一张嘴眼泪已经留下来了。
　　“夕儿，夕儿！”感觉到微微的动静，贵妇眼里满是惊喜。
　　晓颜愣愣的看着，心里有些感动。
　　还是那个大夫被推到跟前把脉，确认安好之后被请出去，一并把房间里的丫鬟遣出去。
　　“夕儿，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我是被推下去的，又不是自己跳的。晓颜想张嘴申辩，“我…”嘴已经被掩住。夫人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讲话。
　　“你贵为相府二小姐，身份高贵，想要什么没有，等你身子好了为娘就让爹给你选”贵妇慈爱的安慰着。
　　选？选什么？思绪杂乱
　　晓颜开始不安，这次还死不了，那离下次估计会有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怎么遮掩?

　　（2）
　　在那瞬间，以前看过的小说桥段泉涌而出。晓颜以媲美计算机的速度重重筛选，最后最最恶俗的桥段以无比的优势获选——失忆！
　　别的不会这个肯定会，再说本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晓颜打定主意。
　　“你是谁！”晓颜一声尖叫，躲开正抚摸着她的手，然后猛地做起来用手抱住胸前的被子。
　　贵妇顿时呆住了，身体有些发抖，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几次感觉要晕厥过去。
　　老嬷嬷见状已经扶着贵妇，一边让凝香去叫人。
　　晓颜这才看见凝香，一直都跪在边上。
　　看看贵妇，看看凝香，晓颜心有不忍，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的，可是别无选择啊。
　　正自责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吱呀——”门被推开，还是那个大夫被推进来，估计正喝茶回话的时候被拉过来，胡子上的茶叶沫随着胡子抖动着。
　　“大夫快看看啊”凝香焦急的催促。
　　“好，好”，虽是这么说着，大夫看看晓颜，看看贵妇，不知先看哪个。
　　贵妇挥手示意，已是精力憔悴，只是不肯回去休息。
　　大夫望闻问切，十八般武艺齐上场，累的个满脸是汗也没看出个究竟来，“老朽不才，小姐一切安好并无异相。”
　　“可是小姐连夫人都不记得了啊。”凝香一心急便叫了起来。
　　大夫转身又细细端详，“怕是落水受了刺激，好好修养或许有帮助。”
　　这大夫也好可怜啊。
　　“你真是我娘？”晓颜装作无辜的问。
　　贵妇微微的点点头。
　　“那我的事情娘都知道？”
　　贵妇仍旧点点头。
　　“那以后娘慢慢告诉我就好了。”这样大家也不用都纠结在这个地方了，要一直演戏也很累的啊。晓颜在心里把后面这句话补完。然后开始期盼这群人都快点离开。落水后还要这样折腾体力消耗不起啊。
　　“让小姐好好休息，翠微好生照顾着。”嬷嬷看着贵妇微微点头便扶着她离开。
　　“小姐再睡会儿。”翠微上来给盖好被子。好一个清秀的女孩，可是以前不是凝香伺候的吗？晓颜微微转头看见凝香站起来跟着嬷嬷走出去，原来她一直跪着，哎！又连累人了！
　　差不多算过关了吧，晓颜放松下来，慢慢的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傍晚，窗口透着金黄色的晚霞。
　　晓颜慢慢的坐起来披上衣服。
　　慢慢的在房间里踱着步，虽然在这里已经有段日子，一景一物都是那么的熟悉，但现在才开始生出一丝丝的归属感。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像是解释，像是告诫。
　　“吱呀——”翠微推门进来，看见晓颜已经坐在圆桌前，忙把手上的粥端过来，“我想小姐这会子估计会醒来，快两天没有吃东西的肯定饿了，这是小姐最喜欢的莲子粥。”说着笑吟吟的看着晓颜。
　　估计是饿过头了，不说也就没什么感觉，可一说就觉得前胸贴后背了，晓颜也不管什么细嚼慢咽之类的斯文规矩，三下两下就解决了。
　　看翠微端着碗水，便漱了口。然后懒懒的靠着软枕躺着，翠微给掖好被子便收拾着房间。白天进进出出的人多了，有点乱。
　　晓颜很无聊的想找点事情打发一下，睡了那么久，连上一辈子的瞌睡都补完了，现在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你叫什么？”为了演的十足像，问一个无聊而又必要的问题。
　　“翠微”，翠微估计是感觉的那随着自己在屋里乱转的目光，干脆搬了绣墩坐在床边，一边拿着什么绣着。
　　“以前也是你照顾我的？”晓颜想到了凝香，出了这档子事情那丫鬟估计有的受了，如果可以帮忙的话还是帮一把，毕竟是她引起的。
　　“不是，以前是凝香，现在换我来伺候小姐。”
　　“那她哪里去了，可是我极难伺候？”
　　“小姐莫说笑话，翠微定会尽力照顾小姐的。”该问的没有问出来，倒把这个丫鬟给吓到了。
　　一通闲聊，晓颜基本了解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叫苏忆夕，王朝宰相苏天南的嫡出之女，排行第二，母亲李氏。苏天南有二女一子，大女儿苏忆月，儿子苏忆阳皆是二夫人殷氏所出。
　　二夫人？除了夫人以外的不是妾吗？叫得好奇怪。
　　还想问点什么，想来想去便放弃了。想起之前的高原红妆和锦缎铺衣着还有偶尔遇见出院门遇到的诡异眼光，那个暗自推她下水的人，觉得很是蹊跷。这个地方，谜团重重。
　　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好了。
　　苏忆夕，苏忆夕！这就是自己新身份了，晓颜开始给自己洗脑。也许是到了该忘记自己是晓颜的时候了，这是一个新生，一个作为苏忆夕的新生。
　　很快，又开始迷迷糊糊了，晓颜庆幸完自己没有变成猪之后就马上睡着了。

　　（3）
　　初夏的阳光，温暖的恰恰好。
　　每天闲着都快长毛了，忆夕在房间里无聊的转着，好无聊啊。
　　“翠微，搬个椅子过来”忆夕倚着门，看着院子，“阳光很好啊。”
　　“还有些点心，一并拿出来吧？”翠微笑吟吟的端着个盒子出来，后面跟这个丫鬟搬着椅子。
　　忆夕让丫鬟把椅子搁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闪烁。
　　“翠微，拿本书来吧。”忆夕捡起一颗梅子丢进嘴里，原来大小姐的生活这么无聊，书上不是说还要学习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女红之类的吗？难道这个世界不流行？忆夕很是纳闷。
　　“小姐可是不记得了，说看书头疼来着，不是把书都丢了吗？这会子莫不是叫奴婢上相爷那里求去？”
　　“那算了，我还是不要了。”忆夕吐吐舌头，想起那张严肃的脸就发怵。
　　“二小姐要什么东西？还不派人取了来。”虽是笑着说的话却很是威严。
　　“翠微见过二夫人，大小姐，三公子。”说完走到忆夕身边轻轻说道：“小姐，是二夫人、大小姐、三公子来看你了。”
　　忆夕上前见礼，暗暗的观察来客。二夫人便是刚来时见过的另一个贵妇，保养的颇好，那个大小姐倒是个美人，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白皙细腻，和贵妇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好看，连那个三公子都长相颇好，貌似难得亲近。
　　三人在眼前站着，散发着贵气。
　　忆夕顿时感觉到差距，这就是贵族啊，与生俱来的不同气质啊。流口水感叹！
　　“二小姐可大好?”二夫人一副探究的神情，满脸的笑意也掩不住。
　　忆夕不知如何回答，顿时手足无措。看看对面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禁紧张起来。
　　“谢二夫人关心，小姐的身子大好。”翠微的及时救场让忆夕舒了一口气。
　　“听说二小姐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忆夕微微点头。
　　“妹妹莫担心，就凭爹的本事也定会给你找到名医，定能医好的。”大小姐微微一笑安慰道。
　　忆夕笑着点头，心里暗笑，这个失忆估计神仙老子也医不好了，你们就不要瞎费心思了。
　　好像都没有什么话说了，场面有点冷。不咸不淡的说点要好好修养之类的话便起身要走。
　　忆夕送到院门，看着他们远去，三公子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一眼让她有些不安。
　　也许这中间有很多事吧。不是说侯门似海，这深深的海水里谁知道有多少故事，即使身处其中也说不清楚吧。
　　忆夕觉得有点发冷，像感觉到危险的动物一样神经紧绷，那两个女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眼神里的探究和一些些幸灾乐祸还是能感觉到。还有最后那个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
　　翠微看着发愣的忆夕，笑着解释：“咱家大小姐可是王城第一的才女呢，又长得好看，而且很快就要做太子妃了——”
　　忆夕莫名的转头看着突然不说话的翠微，心下猜想估计是讲到什么忌讳的事情了，可一个字一个字的回想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怎么不说了？”
　　“小姐”，翠微抬头，看着忆夕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深深的吐了口气，“三公子才厉害呢，文武全才，英俊潇洒，王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喜欢。”
　　看着翠微眼里闪光，忆夕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那我呢？”
　　“王城里的人难道只知大小姐，三公子？”看着翠微不说话，忆夕又问。
　　没有回答，忆夕懒懒的起身走回房里，估计外面的传言并不好听，要不然哪有丫鬟放着讨好的机会不要的。
　　看过很多书，虽然不知道是否写实，但总有很多是事实，比如勾心斗角，比如心机深沉，这相府，虽不是皇宫后宫佳丽三千的明争暗斗也不会是农家百姓的风平浪静。
　　不知觉已是太阳西沉，意外的没有人送饭过来。
　　“小姐，刚才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让小姐过去一并用饭。”临走还不忘拿件披风。
　　真是个细心的丫鬟！忆夕淡淡的一笑。
　　“夕儿！”夫人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笑着拉过忆夕的手坐下。
　　相府的规矩极好，一顿饭只听得见碗筷的声响，刚放下筷子就有端了漱口水和手巾的丫鬟上来。
　　“夕儿！”
　　“娘？”
　　“二夫人今个儿下午去你那了？”
　　感觉到夫人陡然散发的紧张气息，忆夕不由得一愣。“恩！”
　　“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客套话，”想着和母亲该是统一战线的，便放下顾虑，把疑惑说出来，“只是有些奇怪，倒像是特地来确认女儿的失忆似的！”
　　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伶俐的女儿，微微一愣向嬷嬷示意了一下。嬷嬷忙把房间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自己也欠个身在门口守着。
　　“夕儿，你——”
　　“娘有什么话不好给女儿说的？”看着夫人言语颇有些吞吐，忆夕不禁好奇。
　　“为娘当年随你父亲平乱，受过重伤，大夫嘱咐要调养身体，生育上便——有些困难。到后来还是有了你，只是——心智——有些欠缺。”说完一脸愧疚的看着忆夕。
　　听完忆夕不禁一怔，果然出了差错，难怪夫人这么奇怪，但是谁知道这夕儿竟然是个弱智儿啊。
　　“估计用我的记忆换回心智吧，上天也是公平的，娘不喜欢么？”忆夕装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撒娇，这个问题说不清楚只能蒙混过去。
　　夫人先是欢喜非常，一遍遍的确认着，怕是一场梦。可慢慢的露出一丝丝担忧的表情。
　　“娘，”忆夕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有什么担心的事情说出来吧。”
　　“夕儿，虽然以前的你心智不足，可以我们家的实力足可以保你衣食无忧，以后嫁个殷实人家总可以安安乐乐的。可是现在，为娘怕你——你出身相府，很多事情会身不由己，以后要小心谨慎才是！”
　　虽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但这也是个危险的信号。如果真的只是弱智便少了很多争端。
　　忆夕感叹自己没有先见之明。难怪有高原红妆却没有琴棋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