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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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回忆
雨丝斜斜地织着，将整座城市笼在一片朦胧的灰绿里。简言站在“空镜”艺术展览馆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开。玻璃上倒映着她的身影，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衬得她轮廓冷硬，唯有那双望向雨幕的眼睛，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
今天是“城市回响”插画艺术展的开幕日，作为策展人，她本该在展厅里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与媒体之间。可此刻，她却躲在这里，因为展厅中央那组名为《青柠时代》的系列插画。
画师署名是“L”。
这个字母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尘封六年的记忆匣。
六年前的夏末，空气里还残留着栀子与香樟的浓烈气息。简言刚拿到艺术史论的硕士录取通知书，整个人都浸在对未来的憧憬里。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在学校附近的旧书店里，第一次遇见了陆若凝。
那时的陆若凝，还带着美院学生特有的青涩与执拗。她蹲在漫画区的角落，专注地临摹着一本法文插画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她握着铅笔的手骨节分明，线条在纸上流畅地游走，勾勒出的人物眉眼间，有种简言从未见过的鲜活灵气。
简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她见过太多技法娴熟的画者，却少有人能像眼前这个女孩一样，让笔下的世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你画的……很特别。”
简言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陆若凝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她看清来人是个气质清冷的学姐，脸颊瞬间染上薄红，讷讷地把画本往身后藏了藏。
“谢……谢谢学姐夸奖，我画得还不好……”
“很好。”
简言的语气很认真，她蹲下身，目光落在画纸上。
“你的色彩感很敏锐，情绪表达也很直接。是学插画的吗？”
“嗯，美院插画系的，我叫陆若凝。”
“学姐你是？”
“简言，艺术史论系。”
那次相遇，像是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在两人的生命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从那天起，旧书店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简言会给陆若凝讲那些艺术大师的生平与创作理念，从文艺复兴讲到当代艺术；陆若凝则会拿着画本，听简言说完后，把那些抽象的理论变成一幅幅生动的插画。
简言记得，陆若凝最喜欢画青柠。酸涩的、带着绒毛的青柠，被她画在不同的场景里——装在透明玻璃杯里的青柠汽水，阳光下切开的青柠截面，还有她某次恶作剧般，把青柠画成了简言皱眉时的模样，旁边配文“简言学姐的‘酸’脸攻击”。
每次看到那些青柠，简言都会忍不住笑。她觉得，陆若凝就像青柠，外表看着青涩，甚至带点刺，内里却有着惊人的张力与鲜活。
她们一起泡在图书馆，一起在深夜的画室里吃外卖，一起规划着遥远的未来。
简言想做策展人，把更多优秀的艺术作品推向大众；陆若凝想做独立插画师，用画笔记录下她眼中的所有美好与荒诞。
她们曾依偎在一起，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约定要在同一场艺术展里，一个策展，一个参展。
“简言，等我画够了力量，一定要让你为我策展。”
陆若凝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温热的呼吸拂过简言的耳廓。
“好。”
简言那时笑着回应，心里却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暖暖的。
“我等着。”
可惜她终究没等到那个后来。
简言垂下眼帘，指尖骤然收紧，玻璃杯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记忆像是被投入了浓墨的清水，开始变得浑浊。争吵、误解、冷战……那些细节她刻意模糊了，只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同样下着雨的夜晚。
陆若凝红着眼睛，问她：“简言，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她当时说了什么？是固执地辩解，还是骄傲地沉默？
简言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之后，陆若凝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的画本留在了简言的抽屉里，扉页上画着两个女孩手牵手站在画展海报前，旁边写着“我们的约定”。
可那个约定，终究是碎了。
六年了。
简言抬手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展厅里传来宾客的交谈声，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转身走向展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只是在经过《青柠时代》那组画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画里的青柠，依旧带着锐利的鲜活，只是在画面的角落里，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灰色。
就像她们之间，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简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然后，她挺直脊背，继续向前走去。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她是这场展览的策展人简言。
至于陆若凝……
那个名字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提醒着她，有些“迷”，或许从六年前开始，就已经布下了。而她这个当局者，还在等待一个旁观者清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