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墨》知玖奕

30、第 30 章

　　第三十章：未预料的牵引与心防的裂隙

　　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角落。林枫那一声洪亮的“庄维越那家伙天天在越洋电话里念叨你”，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楚墨感觉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一种混合着窘迫、慌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猛地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避开那些探究的视线，指尖用力抠着掌心。

　　林枫却仿佛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大大咧咧地拉过楚墨旁边的椅子坐下，胳膊随意地搭在楚墨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充满保护性和宣告意味的姿态，对着其他几位教授和招生办的李老师咧嘴一笑：“各位老师，这位楚墨同学，可是我们物理学院预定了好久的苗子，老庄……呃，庄老师之前就反复叮嘱过的，谁抢我跟谁急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直白和一点赖皮，瞬间冲淡了刚才那略显尴尬的场面。其他学院的教授们笑着摇头，显然都认识林枫这个性格跳脱的年轻讲师，也知道他和庄维越的关系。

　　李老师也笑着打圆场：“林老师，你这挖墙脚也挖得太心急了点，总得让人家孩子了解一下各专业的情况嘛。”

　　“了解！当然了解！”林枫从善如流，却立刻转头对楚墨压低声音，挤眉弄眼，“不过听我的，准没错！老庄的实验室我都给你留着位置了，设备随便用，论文随便看，比我亲师弟待遇都好！”

　　楚墨低着头，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林枫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那个远在重洋之外的人的气息，蛮横地撬动着他冰封的心防。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座谈会接下来的时间，对楚墨而言变得极其难熬。他无法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枫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凑过来低声点评几句台上教授的发言，或者塞给他一份物理学院精心准备的宣传册，上面甚至印着庄维越曾经参与过项目的实验室照片。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低语，都像一根细微的探针，试探着他牢固的壁垒。

　　座谈会结束后，学生们围着各位教授咨询。楚墨立刻站起身想离开，却被林枫一把拉住。

　　“跑什么跑？”林枫力道不小，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笑容，“走，带你去看看咱们物理学院的真家伙，比听他们吹牛实在多了！”

　　根本不给楚墨拒绝的机会，林枫几乎是半推半揽地带着他，穿过A大古老的校园，走向物理学院的大楼。

　　“看，这是老庄以前常待的图书馆，他说顶楼角落那个位置风水最好。”
　　“喏，那边是三食堂，糖醋排骨一绝，就是去的晚抢不到。”
　　“前面就是物理楼了，看，三楼东边那个窗户，就是老庄以前的办公室，现在归我了，嘿嘿。”

　　林枫一路走，一路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语气自然又熟稔，仿佛庄维越只是暂时离开，而不是远隔重洋。每一个地点，都仿佛带着庄维越留下的印记，强行将楚墨拉入一个他既渴望又害怕触碰的过去。

　　物理学院的实验室果然条件极好。林枫带着他穿过走廊，隔着玻璃窗向他介绍着各种先进的设备，言语间充满了自豪。最后，他推开一间挂着“量子信息与计算”牌子的实验室门。

　　“喏，就是这儿。”林枫侧身让楚墨进去，“老庄走之前特意收拾出来的，说给你用。钥匙我都带来了。”

　　实验室不大，但整洁明亮，设备齐全。窗台上甚至还放着一小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书桌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楚墨站在实验室中央，环顾着这个充满庄维越痕迹的空间，呼吸微微一滞。他能想象庄维越在这里伏案工作、皱眉思考、或者兴奋地演算的样子。

　　林枫靠在门框上，看着楚墨沉默的侧脸，脸上的嬉笑稍稍收敛了一些，语气变得认真了些：“那家伙……虽然走得是不太地道，但他是真惦记你。几乎每次打电话，三句不离你。怕你不好好吃饭，怕你熬夜，怕你被人欺负，更怕你……彻底不理他了。”

　　楚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

　　“他不知道我今天会碰到你，”林枫继续道，“但我觉得，你得知道。他不是扔下你不管了，他只是……哎，有时候人生就是有很多狗屁倒灶的不得已。”

　　林枫叹了口气，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钥匙，塞进楚墨手里：“这地方，给你留着。来不来A大，随你。但这里，随时欢迎你。就算不来读书，平时想来看看书、做做题，也随时可以。”

　　金属钥匙冰凉的触感落在掌心，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楚墨低着头，看着那把钥匙，久久没有说话。心防坚固的冰层，在这一刻，终于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

　　林枫没有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中午了，带你去尝尝三食堂的糖醋排骨，去晚了真没了！”

　　这一次，楚墨没有拒绝。他沉默地跟着林枫走出了实验室，将那把沉甸甸的钥匙，紧紧攥在了手心。

　　阳光透过物理楼的玻璃窗照进来，在走廊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走在前面的林枫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庄维越在大学时的糗事。

　　楚墨安静地听着，感受着掌心钥匙的棱角，和心脏处传来的、陌生而剧烈的跳动。

　　某些坚固的东西，正在悄然松动。
　　某些被刻意冰封的情感，正寻着裂缝，挣扎着想要复苏。

　　这个夏天，因为一场未预料的相遇，一把突如其来的钥匙，开始走向了不同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