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冰川 ...
-
谢川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边观察着方向,一边留下记号,渐渐的,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忘记时间,忘记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到后来,甚至连他的双腿都开始麻木,开始失去知觉。
雪下的越来越大,就在他以为自己弄反方向,准备调头离开时,他蓦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出现,他们驻着树枝,迎着寒风暴雪,慢慢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风雪让他们寸步难行,但在他们慢慢靠近彼此的时候,谢川抬眸,对上了江落几人清明的眼。
那一刻,他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指着身后蜿蜒曲折的标记,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我找到了,那里没有积雪和那么烈的风。”
看到他全须全尾回来的样子,谢仰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现在是骂也不想,打也没招了,最后只能无力的叮嘱了一句:“下次不要一个人行动了,哥。”
就在他们去往谢川说的那个地方时,最近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统来了,可能是因为那边事态严重,也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谢仰觉得它一向轻快的语气凝重了不少:“小仰子,最近两天我可能不会出来了,司主那边出了点事,我得回去帮忙处理。”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让人两眼一抹黑的程度,谢仰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就直接栽进雪里了: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过完这座还有下一座啊。
他生无可恋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早去早回。”
小统似乎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总之你千万要小心。”
说完这些之后它就火速掉线了,不管后面谢仰再怎么叫它它都没有回应一句。
谢仰现在真的是身心俱疲,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步履虚浮的跟在谢川他们后面,心里又是一阵无力叹息:活着好累。
果然,越往谢川说的那个方向走,迎面打来风雪就越小,到了后面,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时,那种暖洋洋的温度,谢仰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脸上蔫了吧唧的神情也一扫而空:先别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终于能好好活着了。
谢川小心翼翼的带着他们从斜坡上滑下去,又往前沿着直线走了一阵,最后终于到了一条宽阔的冰河旁,那里阳光普照,似乎连风声都有些静谧,一边的苏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踏上了面前这条广阔河流,在确定冰面足够结实后,她就开始招呼着其他人一起:“不会裂开,你们快上来吧。”
看着如同蓝色丝带般跌落在这片雪域的冰河,谢仰不禁有些感慨:这个国家的国力在亡国前肯定特别强盛。
裴止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陶醉的谢仰,控制着手上的力度,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走了,发什么梦呢?”
谢仰捂住被他弹过的地方,不太高兴的皱了皱鼻子:“你才发梦呢,我这叫追忆一个故国的往昔。”
裴止嗤笑一声,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刚才那个表情可不像。”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去:“嘿,那你倒是说说,我刚才像什么?”
听到这个,裴止还真的在认真思考:“像看到了自己心仪物件的小孩吧。”
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谢仰狐疑:“小孩?”
在骂我是三岁智商吗?
见他不信,裴止也没有争论,只是拽着他绕过了一块有些凸起的冰面:“好了,你还是专心点看路吧,待会别摔死了还带着我一起遭罪。”
谢仰:“……”
你说话好难听哦。
因为小统离开前的那些话,后面的路程里,谢仰全程没有离开过裴止的身边,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开玩笑,这可是他在现实里复活的关键因素。
裴止起初还有些不耐烦:“你老跟着我干嘛?”
谢仰一脸无辜:“谁跟着你了,你前面的是谁?我哥,我哥旁边的是谁?江落姐,万一我是跟着他们呢?”
裴止:“?”
行 。
于是到了后面,事情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裴止避开江落他们往左边走,谢仰就跟着一起往左走,他又往右走,谢仰还是跟着他往右走,一瞬间,裴止就像揪到了他的狐狸尾巴一样,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看了起来,谢仰也有点心虚,不太敢看他,只是故作悠闲的看天:“哇哦,这太阳可太太阳了。”
裴止不语,还是直直的盯着他看,谢仰实在受不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行吧行吧,我就是在跟着你。”
裴止不理解:“为什么?”
见他这样,谢仰计上心来,整个人就是一副为他好的样子:“你看啊,你呢,是我们队里最小的一个,之前也和我们说过,你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着长大,肯定不会那些自保方法啊,我刚好又是留下你的人,总得跟着你保证你的安全啊。”
裴止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谁给你说我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
谢仰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问题了:“是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后面裴止也懒得理了,就任由他这么跟着自己,不远处的谢川听到他俩的对话后,心里还在感慨着谢仰有伴了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不少。
就这样,他们一直从下午走到日落西山,途中,谢仰完全没看到,也没有感觉到小统口中的危险,极个别时候,他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小统临走前在诈他,想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等他回来,然后好狠狠嘲笑他一番。
但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后面几天仍旧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还非要粘着裴止,说是要保护他。
晚上休息时,他们几个也不敢在直接待在冰面上,而是选择去岸边找地方,毕竟冰面上没有任何遮挡,会冷不说,万一半夜突然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他们肯定来不及反应。
某天黄昏日落时,他们才刚生好火,谢仰就一个人鬼鬼祟祟蹲到了树后,他小心翼翼把王后送的玉佩摘下来,然后揣在了怀里,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拿出来挂着了,毕竟这种小东西要是丢了的话,可能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树上,裴止屏息敛声,悄悄伸手往他脖子后面砸了一团雪,谢仰瞬间就被冰的龇牙咧嘴,甚至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谁了:“裴止!”
裴止笑着应了:“藏个东西怎么都跟做贼一样?”
他挖出一大团雪,使劲捏成一个球的形状,有些炸毛:“我靠,你真的完了,我跟你说。”
裴止见情况不对,马上从另一边跳了下去,撒腿就往其他人在的地方跑,谢仰拿着球追过去,瞄准他的脖子,还在心里倒数着三二一,然后就直直砸了过去。
裴止迅速避开,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后面,苏皎正坐在那里看夕阳。
突然就挨了这么一下,苏皎整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你们搞什么?”
裴止心里一惊 连忙甩锅:“诶,不关我的事啊,是谢仰。”
谢仰冤枉啊,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我砸歪了,你听我说,诶诶,冷静啊,苏皎,冷静。”
他看着气势汹汹开始做雪球的苏皎,索性也跟着一起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你看看小爷雪仗王子的实力吧。”
大战一触即发,裴止就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互相伤害,期间还会拱点火:“诶,谢仰,你歪了,苏皎,他扔你头发上了,他是故意的……”
两人就这么胡乱攻击到一半,突然就默契的看向了一边的裴止,一齐露出了经典的邪恶微笑:“小裴,好不好笑啊?”
裴止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转身就想跑:“诶,我不玩啊。”
“嘿嘿嘿嘿,这可由不得你。”谢仰邪魅一笑,飞快冲过去拦他“我来了!”
橘红色的太阳把半张脸都隐匿在高耸的雪山后,任由它金灿灿的余晖打在莹白的雪里,他们三个在雪地里狼狈逃窜,扬起漂亮的雪花砸在对方身上,只有一旁的江落和谢川无奈的看着,眼里满是淡淡的笑。
北恒冰雪终年不化,倘若日后再无人踏足此地,那么,总会有亘古不变的太阳和晚风记得,我们曾在这里疯过一场。
谢仰本来以为后面能一直这么轻松的等到小统回来,直到某次意外事故发生,才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统走前,要让他千万小心这里了。
那是小统走后的第六天上午,天空一碧如洗,云朵陪着他们一起,悠悠往前走着,谢仰看着远处的雪山,大概估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算,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那我们再走几天就能到那座山了。”
苏皎似乎对山顶上的东西很感兴趣:“你说上面会不会有什么寺庙啊雕像之类的?要是有的话,我们去拜拜呗,保佑我们之后都顺顺利利的。”
一边的裴止摇头:“据我所知,那时候的北恒荒地并不信仰这些,他们信仰的只有山神和天神。”
谢仰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才刚张开嘴,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两下,试图抓住点什么维持身体平衡,但身边的裴止还没来得及伸手,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往前冲了出去,然后就“扑通”一声脸朝地摔了一跤。
他有些狼狈的趴在冰面上,伸手捂住了被磕到的下巴,他趴在那里缓了好一会,才强撑身体着试图爬起来:“疼死我了。”
其他几个人见状,纷纷小跑着过来扶他:“小仰,你没事吧?”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谢仰就突然停下了动作,还拦着他们不让动:“停,都先别动。”
他小心翼翼的将身子贴回冰面上,直勾勾看着冰川下方,似乎是在确定什么,剩下的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
在看清了下面的场景后,谢仰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寒冷,更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恐惧,就连他说话时,牙齿都在轻轻打着颤:“这下面有东西,很多。”
听到他的话,几个人明显都愣在了原地,只有江落最先反应过来,她马上就学着谢仰现在的样子,趴在冰面上观察了起来,其他人也顿时醒悟,纷纷效仿,果然,隐约间,他们能看到冰川下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一些或高大,或矮小的白毛家伙,它们貌似还在酣眠,哪怕此时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也还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谢仰的脸色有点苍白,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怪诞诡异的东西。
谢川还算冷静,他起来以后立刻就扶着谢仰往冰川的边缘走去:“现在都先离开这里。”
其他人闻言,连忙跟上他,谁都没有注意到,刚才绊倒谢仰的那个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似乎是有了感应,河流下面的东西都默契的动了动眼睛。
这一晚,他们找到的休息点都尽量远离了冰川,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这些东西到底会不会醒来。
又是走了一天路,又是受到了那些诡异东西的惊吓,谢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上天了,他现在连东西都吃不下,直接就倒在他们清扫出来的空地里睡下了,苏皎见他这样,没敢大声说话,生怕把他吵醒了:“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雪妖。”
这次是裴止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神情有些凝重:“我幼年时有人同我说过,北恒的灭亡就和这个种族有关,我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毕竟这件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早就衍生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了,但是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些传说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
谢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据我所知,现在好像还没有人能真正杀死雪妖,因为迄今为止,根本没人知道它们的弱点是什么。”
裴止一脸欲言又止,似乎是知道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谢川转头,看着一边睡得正香的谢仰,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带着他一起冒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