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境往昔录》渡春酒

10、发烧

　　直到远离了这里，谢川仍旧一言不发，哪怕和裴止一同搀扶着谢仰，却还是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们，谢仰心里有点发怵，连话都不敢说的太大声，旁边的苏皎看的干着急，使劲用眼神示意他们上去认个错，谢仰注意到了，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拽着裴止的脑袋靠近他，这时候的两人看上去格外老实：“哥，那时候不是情况危急吗，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谢川冷笑：“只能出此下策？好，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下策，会值得你们拿命去发疯，甚至连商量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你们两个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东西有多危险，万一到时候出事了要怎么办？”
　　他把身上的弓塞进他们手里，气得脸都红了：“难道这个不比横冲直撞冲过去乱砍强吗？”
　　裴止：“我不会用这个……”
　　谢仰选择装死：“……”
　　看着他俩这幅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谢川气极反笑，重重点了点他们的额头：“你们两个就继续气我吧。”
　　江落这次也没有再帮他们说话，而是板着脸问：“除了小仰挨的那一下，还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两人快速摇头：“没有没有。”
　　真再来一个不得被他们男女混合双打啊。
　　说完，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莫名有点想笑，裴止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挺厉害啊。”
　　谢仰痛的忍不住皱起眉，但嘴角还是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也不赖啊。”
　　看着被裴止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勾勒着凌厉藤蔓和花纹的剑，谢仰不禁有点好奇：“话说你的剑有名字吗？”
　　裴止撇了他一眼：“没名字啊。”
　　听到这话，谢仰眼睛瞬间就亮了：“诶，那感情好，那我的剑就叫有名字了。”
　　裴止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见他这样，谢仰一脸理所当然：“你的剑不是叫没名字吗？那我的就叫有名字。”
　　“谁说它叫没名字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没名字啊。”
　　裴止：“……”
　　算了，你高兴就好。
　　谢仰兴致勃勃拿出他那把没沾过人命的剑看了又看，不免有点沾沾自喜：“哼哼，以后我们五个肯定会扬名万里的，到时候，管它什么记忆清除不清除，总会有人记住我的。”
　　裴止实在是难以理解他的那些话：“怎么天天都在胡言乱语。”
　　见他一脸困惑看着自己的模样，谢仰张了张口想解释，最后还是无力叹息一声：“算了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走吧，不然那东西要活了的话，我这身子骨可不能再挨一掌了。”
　　“那你看着点路。”
　　“知道。”
　　朔风漫漫，雪雾迷茫，我于万千雪妖中回头，望见你高举心脏的孤寂背影，我想，我们或许会是一路人，至少在某一瞬间，我们都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孤独。
　　当然，谢仰想，裴止的孤独或许只是因为他在这举目无亲，只能任由自己压榨欺负。
　　夕阳西下，天色将晚，因为有谢仰这个伤员在，这次他们并没有走太远，就直接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过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离雪山越近，周围出现的洞穴就越多，起初，他们还担心里面会有什么大型猛兽，或者是其他妖魔鬼怪，直到谢川进去看过之后，才纷纷放下心来。
　　洞穴里面很干净，甚至连一点雪花和寒风都飘不进来，只一眼，谢川就看出来了，这些洞穴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后天人为建造出来的，但他没有多想，只当是雪灾覆灭前居民的住所。
　　或许是这几天实在太累，再加上今天解决那只雪妖花费了太多力气，看完谢仰的后背，又监督完他喝药以后，裴止就说困了，然后就一个人跑去角落睡觉了，期间也一直没人敢去打扰他，直到晚上，谢仰奉江落的旨去喊他起来吃东西，结果发现怎么叫也叫不动，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喊了江落过来看：“我靠，你别死啊，哥们。”
　　听到这话，在一边查看情况的江落马上就赏了他一个爆栗：“瞎说什么呢，只是发烧了。”
　　看着他躺在地上，脸色通红的样子，谢仰有点新奇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小裴，你能听到吗？”
　　不远处明亮的火堆上，还支着江落用树枝扎的三角架子，上面吊着一口锅，那是谢仰辛辛苦苦背进来的，里面咕嘟咕嘟煮着江落带过来的药，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有些模糊了他们挤在一起的身影，裴止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没有给他半点回应，谢仰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发烧了呢？”
　　另一头帮着江落弄完药的苏皎也凑过来了：“是不是他今天摸到那些血导致的，毕竟都是雪妖了，它们的血肯定也很冷。”
　　江落一边把煮好的药取下来晾凉，一边叮嘱他们：“你们不要吵着小止，让他好好休息。”
　　她非常庆幸在进来前听了谢仰的话，特意把这口小锅带上了，不然现在就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当然，谢仰只是为了能煮点东西吃，他可不想啃那些干巴巴的烧饼。
　　他盘腿坐在裴止身边，学着原世界里中医教的办法，慢慢给他揉搓着一些能退烧的穴位：“江落姐，待会我来喂他喝药吧。”
　　一边的苏皎也揉着一些谢仰顾及不到的地方：“我来打下手。”
　　“那等凉一点再喂。”
　　两人异口同声：“知道了！”
　　谢仰揉了一会穴位，看着他还是红的跟烙铁一样的脸，忍不住过去摸了摸药，还有点热热的，不过应该也可以了。
　　这么想着，谢仰就把药搬到了他身边，打算跟苏皎一起给他灌下去，他一边忙活还一边絮絮叨叨说话：“怎么都溢出来了，他嘴巴是漏的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药什么时候能生效啊？”
　　苏皎下巴轻轻扬了一下，示意谢仰把裴止脸上的药擦干净：“快的话后半夜就可以了，最慢明天早上也能好。”
　　“这样啊。”
　　“嗯哼。”苏皎继续喂药“请相信我师姐的医术。”
　　看着他们边喂药边叽叽喳喳的样子，江落好笑的摇摇头：“真是苦了裴止了。”
　　谢川拉着她一起坐到火堆边，倒是没什么意外：“都才十几岁，以前也没什么伴，现在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肯定闹腾，习惯了就好。”
　　江落安静的看着他们两个，又看了一眼被呛到直咳嗽，甚至连眼泪都出来了的裴止，实在于心不忍：“你们都别喂了，还是我来吧。”
　　别给越喂越坏了。
　　两个人连忙放下东西，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站到一边去了。
　　看着裴止满是药渍的衣领，再看看他惨不忍睹的脖子和嘴巴，江落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给他喂完药，语气有些艰难，还带着几分想维护他们自尊的小心翼翼：“其实你们不用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
　　苏皎一脸无辜：“对不起，师姐。”
　　谢仰也跟着一起道歉：“对不起，江落姐，我只是想照顾好他。”
　　江落叹气：“好好好，现在先想办法把他的衣服弄干净，不然明天小止醒来该生气了。”
　　谢仰马上就去翻了翻他的包袱：“我这边还有两件衣服，到时候让他换一件就好了。”
　　江落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那就这样吧，大家都早点休息。”
　　呼吸声渐沉，后半夜，本来明亮的火光忽明忽暗的跳跃着，开始慢慢变小，到后来甚至快要熄灭，这时，有人迷迷糊糊爬起来，随便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枝丫，然后就摸到裴止那边去了，他伸手碰碰他的额头，确定退烧以后又回去躺下了，那人睡下后没多久，苏皎也有些发懵的爬起来，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是江落，确定他退烧以后，江落又喂他喝了点水才回去睡下，谢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在他们都睡熟之后才起来，为了防止裴止早上起来会不舒服，他还慢吞吞给他按了几个穴位，听着他慢慢平稳的呼吸，谢仰困得要命，索性直接就倒在他身边睡着了，一晚上被摸来摸去没睡安生过的裴止麻木睁开眼：“……”
　　看着在身边睡死过去的谢仰，他叹息一声：到底会不会照顾病人啊？
　　最后，他还是身残志坚的拖着病体，去把他的斗篷拿过来了，他随手给他盖好后，就一直看着黑漆漆的洞顶，并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不是他心软，只是不想他被冻死在身边而已，毕竟他们昨天还一起合作了，他不能当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
　　谢仰再醒来时，就看到裴止正一脸怨气的看着他：“你睡醒了吗？”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又把腿压在他身上了:我嘞个亲娘嘞，这可是病患啊。
　　　谢仰马上把腿收回来，但是他一动，身上就开始发酸发涨，他龇牙咧嘴的扶起裴止：“抱歉抱歉，我一睡着就喜欢乱动。”
　　裴止坐好，忍不住按了按被压到发麻的大腿，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斗篷，谢仰意识到了不对劲：“诶，不对，我昨天好像没把这东西拿过来啊？”
　　裴止直接把斗篷拉起来盖在他头上：“你自己睡傻了吧。”
　　谢仰顺势倒下，因为不小心撞到了伤口，痛的他整个人都缩了一下：“那我就再睡一会吧，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裴止：“……”
　　你是猪来的吧？
　　苏皎也刚好醒了，坐起来后就有些茫然的盯着他们看，头上还有根呆毛在顽强的挺立着，谢仰倒下后，裴止刚好和她撞上视线，见他看过来了，苏皎也不动，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良久，她伸手，有些迟疑的冲他挥了挥，裴止有些不理解她的行为，但还是秉持着尊重各地风俗习惯的原则，和她挥了挥手。
　　在苏皎移开眼后，裴止这才后知后觉在身上闻到了一股清苦的药味，他皱眉，刚开始还以为是昨天晚上的药味没散干净，也就没在意，直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醒了，他的鼻腔里也还是那股味道，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始低头寻找起了来源，他在周围和身上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问题，正疑惑时，江落过来揪起他的衣领给他看了一眼，裴止看见那些那些暗沉斑驳的药渍后：“……”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过太多孽了。
　　苏皎和谢仰在他旁边尴尬笑笑：“哈哈，意外，意外。”
　　换上谢仰给的新衣服以后，裴止这才觉得那股味道淡了些。
　　江落把早上熬好的药分别递给他和谢仰：“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留下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离开。”
　　其他人都没什么异议，毕竟裴止和谢仰的身体再养养总归也是好的。
　　谢川：“那待会都出去拾点干树枝吧，刚好没柴了，裴止你留下。”
　　裴止拒绝：“不用，我一起。”
　　谢川：“你的病才刚好。”
　　裴止：“你也说好了。”
　　谢川：“……”
　　他看向谢仰，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仰就一脸莫名其妙的开口了：你看我干嘛啊？哥，我又没生病。”
　　　他无奈：“行吧，那大家尽量一起行动，不要分散。”
　　苏皎闻言，立刻揽住江落的胳膊：“那我要和师姐一起！”
　　江落看向谢川：“你带着他们两个吧。”
　　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他们显然都不放心再让他们两个单独行动了。
　　谢川点头：“那你们两个跟着我。”
　　谢仰接话：“好。”
　　出去前，谢川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俩再像昨天一样：“千万不要再意气用事，看到那些东西来了就喊人，不要擅自行动，不要再昨天那样横冲直撞。”
　　他扬了扬手上的弓：“实在不行还有这个，总之不能冲动，千万不要再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谢仰裴止忍不住对视一眼：“知道了。”
　　见他们似乎真的听进去了，谢川这才去找苏皎和江落。
　　“小仰子，我回来了！”
　　小统回来时，谢仰还在弯腰捡地上的树枝，裴止就坐在树上折了直接丢下来，听到它的声音谢仰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哦。”
　　小统：“？”
　　咦，这不对吧。
　　它不满意：“你好敷衍，我回去之后可是一直在担心你们。”
　　谢仰笑眯眯捆好柴：“诶，有吗？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小统语气带着几分矜持：“咳咳，嗯，其实你不用这么热情的。”
　　谢仰：“……”
　　好想翻白眼。
　　“谢仰。”裴止倚在树上，懒洋洋的叫他，“回神了。”
　　谢仰抬头看他：“知道了，小裴。”
　　看着他和男二和平共处的模样，小统有些欣慰：“看来小仰子你已经拿下男二了。”
　　谢仰有些得意：“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谁，实力就在这呢。”
　　把最后一根树杈丢下来后，裴止就从树上跳下来了：“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谢仰点点头：“行。”
　　裴止这边才刚背上柴，远处就突然传来了苏皎的声音：“师姐！”